況且——
她的目光又落到那方大髦上,他們的眸子,是那麼相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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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好那日她早了時辰回來,可是沒看見咱們族主救了琉璃小姐的樣子"
剔透的玉面沾上了些污垢,看起來失了些應有的光彩。
"呵——駕!"馬匹听話的向前走去。
"小姐,你看!"丫頭指著那輕舞飛揚的雪片,驚喜道。
站起身來走到它的身邊,一把將她剛剛拿到的手中的玉佩奪過來。
她含混不清地"嗯"了一聲,目光卻從始至終沒有離開地上那塊晶瑩。
寬闊的肩,挺拔的胸背,以及修長的雙腿。
幾番嘗試,卻都未成功。
即使,她根本不確定,到底是不是他。
雖說還能時不時看見災難肆虐過後的痕跡,可是,民眾臉上自信樂觀的表情,卻讓她被深深感染。
來往丫鬟小廝,辦事手腳利落,也一派大家之範。
"蘇瀾。"他神色認真且復雜,重重地,一字一句叫了她的名字。
蘇瀾淡笑著,一個一個點頭應下。
呼呼的風,听上去竟那麼像對她的哀憐嘲諷。
"呦!琉璃小姐的腳傷好了?"熱情的狼族族民看見她,紛紛打招呼。
偶爾的,迎面走來認識她的族民,臉上也會劃過一絲愕然,好心地攔住她,琉璃小姐,你這是怎麼了?可是在尋什麼人?要不要我
狼族族主接天人族族長長女琉璃小姐進宮。
聲音里帶著薄涼,讓不大不小的音量卻正中她的耳畔。
身子一輕,他攬著她的腰,輕巧落于馬上。
她張皇失措地搖搖頭,滿臉急迫地哀求,求你,放開我。
他不經意地瞟了一眼手中的剔透白璧,卻微微一愣,隨即問,"這是誰的?"
猛然驚醒,她拼命揉了揉眼再抬頭看時,那抹身影早就不知所蹤。
朋友?不算;戀人?何曾。
她怔怔地看著那個她早已烙印到心中的背影。
她仰著頭,眯著眼,看那浮光掠影,直到眼楮被刺得微微酸痛。
淚水逐漸氤氳開來,模糊了雙眼。
周圍的人漸漸聚攏,卻都是眼角下垂,一副不知是嘲諷還是同情的目光。
不過幾日未出門,蘇瀾確實吃了一驚。
身子驟然一暖。
玄緋夜!
你在哪里?你在哪里!
"噠噠噠——"一陣急遽的馬蹄聲傳來。
眸子里也是淺薄流轉的光,星星點點,注視著她,仿佛隨時隨地就能將她凍結。
即使眸中的淚水把這身影映射的層層疊疊,模糊不清。
她咬咬牙,想要支起身子。
暮色四合,天光漸暗,天邊的層層烏雲也漸漸散開。
"都在這杵著干什麼?還不趕快去干活?!這月的銀子是當真不想要了?!"突然,背後傳來一陣嚴厲的聲音。
黑眸定定注視著他,她並未開口索要,只是全身散發一股透徹人心的冰冷,仿佛這個世界上沒有任何東西再能溫暖的了她。
我弄丟了他。
她跑啊跑啊,直到連自己都不知道要追的到底是什麼。
她裹在大髦里的手也漸漸有了知覺,手中的溫涼被緊緊攥在掌心。
隨處可見訝異冷漠的表情,看著她有些癲狂的舉動,挑眉,冷漠一笑。
圓潤的指甲深深陷入晶瑩的白雪中,她伸出手,想要夠那塊陷落在雪地里的玉佩。
不知是他離開,淹沒在擁擠的人潮中無從尋起。
她心下一愣。
這是他的東西。那時在迎宴上,他狸貓換太子,得了自己的玉佩,末了從袖中逃出另一塊純白無暇的碧玉,"收下。"
一個對我很重要的人。
妖孽七,妖孽七!
"唉唉唉,小紅,你說,咱們族主是不是真的會娶天人族的什麼琉璃小姐為妻啊?"
"不是。"他猶豫了很久,似乎有很多話要說,最後卻只說了這麼一句。
這樣一個族,這樣強大的精神,無愧天人族那麼懼怕了。
還未反應過來,那件緋色琉璃,宛若霞光的大髦早已裹上了她的身子。
一切平靜的可怕。
"可這些日子,看族主的意思,也絲毫沒有把那大小姐看的多麼重要啊,你瞧,連她進宮的時候,都沒怎麼布置呢!"
我現在要去找一個人。
她被他嚇了一跳。
思念成痴,于是,在後來的每個夜里,擁衾難眠的時光中,我終于明白,這就是老天對我的懲罰。
小丫頭眨了眨清澈的大眼,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
這丫頭不會是個瘋子吧?
蘇瀾點了點頭,嘴角含笑,靜靜盯著這一方美麗的景致。
人群漸漸散開。
正伸手拭著眼角的淚,突然,一丈開外的地方,一個挺拔頎長的身影逆光而立,吸引了她全部的視線。
哎,跟這個單純的小丫頭說這些怎麼可能會明白呢?蘇瀾一笑搖頭,拍了拍她的肩膀,"去看看馬車備好了沒,時辰不早了,咱們也該去宮里了。"
不管不顧,她撥開人潮,開始四處尋找起他的身影。
不再從容不迫,儀態優雅到無懈可擊。
"是啊,不然,以夫人的性格"
蘇瀾卻只一心盯著她的玉佩,無暇顧及其他。
一瞬間忘了呼吸。
于是,我把他丟給了一個我認為配得上他的人。
"是啊是啊,況且,這族主要真是娶了天人族的小姐為妻,素梅夫人不得"
"是麼"蘇瀾斂了斂眸,低聲道,"本就不該有太多的爭斗和無休止的仇恨的,歸根結底不過利益二字。"
直到一個居高臨下的聲音傳來,"琉璃小姐真是雅致,雪天里也愛這樣伏在地上賞風景麼?"
我總以為自己卑微,即使愛了,也配不上那麼完美的一個人。
後來的後來,也許是自己身邊真的少了這麼一塊配飾罷,這塊玉佩,也就一直一直配在她的身上了。
那是她第一次看他那樣的一面。
不知怎麼的,剛才還稀稀疏疏的人群,這下子突然擁擠密集起來。
他確實怒了。
還是,這根本只是她思念成狂,不可逃離的一個魔咒,自己欺騙了自己。
最終苦笑了一聲,"故人。"
她抬頭看他冰涼的銀面一如既往反射森森寒光。
最後一絲夕陽的微光終于漸漸沉落。
誰知他卻也笑了,明眸皓齒,唇紅齒白,瞬時折煞光華。
稍稍有了些許人情味,凡人的喜怒哀樂,原來她也會有。
我總以為愛的卑微,不該阻擋他去成就他想要的一切。
即使血紅的夕陽射出的最後一道陽光把他的面容籠罩在陰影里,灰蒙蒙一片。
我總以為,這不堪一擊的愛會隨著時間的流逝淹沒在塵埃里,我總以為到最後,我終究會忘了他。
一股冷意從她的指尖蔓延到心中。
她剛剛點燃了欣喜的面龐瞬間黯淡了下來。
絲毫沒有裝飾過的樣子,山清水秀的山莊,隱秘于一片森林之中,縱然寒冬,卻仍舊百草豐美,一派繁盛之勢。一肆後族。
滾燙的手心輕輕按住她的腳踝,他微微有些滯澀的聲音響起,"傷口裂開了。"
可是,本該入春的季節,竟飄起了絲絲雪花。
"小姐也真是厲害,以前的狼族和我們天人族是死敵,兩族的族民雖說見面不至于相互廝殺,但是總歸是避而遠之的倒是小姐,似乎很受這里人的認可呢"
腳踝處驀然傳來一陣仿佛撕裂般的疼痛。
隨即,他將握在手心良久早已溫潤了的白璧交到她冰涼的手中,聲音卻有些許不清楚,"原來是故人。"
心中泛起莫名感傷的情愫,就像你平時看美好落寞的景致,心中總會泛出憂傷的情緒般。它們就像隱在暗處的調皮小鬼,總會時不時跑出來攪動你的心緒。
"砰——"突然摔倒,冰涼晶瑩的雪花濺到空中。她伏在地上,抬頭,一塊晶瑩剔透的玉佩滑落在不遠處的雪堆里,反射著稀薄的光。
她看他微倨的神色,笑得燦爛,"這是什麼?難道是你七爺流連花叢的信物?"
人群一陣喧囂,吵吵嚷嚷,不知發生了什麼事。
偏頭看她的手邊,眼里劃過一絲了然,翻身下馬,動作干淨利索,一氣呵成。
"那日素梅夫人前往災區救濟災民,結果著了大火,燻的也不輕呢!"zVXC。
蘇瀾的唇瓣張張合合,卻最終沒能給他找到一個好的定位。
"這可說不一定,畢竟這也不單單是咱們族主的意思啊"
可是近幾日,卻時常能見著他們三兩圍湊在一起,切切私語著什麼。
乘著雪停的一會兒間隙里,夕陽竟沖開層層暮靄,投下斑駁熹微的光。
狼族,又恢復了如其他族里的熱鬧繁盛。
"姑姑恕罪!"一排小丫頭顫顫巍巍地跪下。
"多多花些心思在自己分內的事情上,主子們的事情豈是能隨便容你們來嚼舌根的?快快做事去,莫要忘了,飯後族主還要宴請琉璃小姐呢!"一個眉目間有些厲色的中年女子走來。"是。"眾丫頭低眉順眼依次撤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