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限冥途 第十二章 星夜問答,童真王子

作者 ︰ 貧瘠叮當熊

群星點綴,月色如水,恰似這片星空的夜景。浪客中文網.

諾森德的大氣,尚未經過任何工業文明的污染,依舊保持著千萬年來星球高緯度極洲的原始風貌。從地面遙遙望去,純淨的夜空好似一片黑色鵝絨編制的柔和長毯,一顆顆明朗的星辰如同打磨後的鑽石瓖嵌之上,熠熠生輝。

借著透徹天地間的星光月華,即使時值深夜,大地上的風光景致也微毫畢現。寒風吹涌下,漂浮半空的通靈塔一動不動,這座白日里喧囂陰冷的天災堡壘,如今也陷入了難得的平靜之中。

到了這個時候,絕大多數的亡者軍團也陷入了沉睡,自然不是生理上的需求,僅僅是避免無謂的消耗,而且白日里刀劍造成的肌體損傷,也需要邪力建築從虛空中抽取死亡屬性的魔力進行蘊養修補。

但這並不代表此時佔據這片土地的邪惡就空門大開漏洞百出,相反,在擺月兌了詛咒教徒的法力需求之後,這數十座通靈塔已經進入了全面啟動的狀態,以肉眼難見的魔法網絡化作覆蓋百米的大圓之環。

這種名為「冷寂之環」的防御體系,一旦有入侵者踏足一步,就會立刻激發數十層疊加的腐蝕靈光齊轟而至,即便是這個世界的英雄強者,面對這種單純負面能量疊加的海量沖擊,也要退避三舍。

而且以天災軍團一貫冷厲陰狠的作風,這層炮台的指令是真正意義的「不分敵我」,即便同為亡靈造物,擅自踏入其中被轟殺也只能怪自己有眼無珠,其尸體自然會回爐重造,血肉歸于憎惡,白骨化為骷髏,充分利用,絕不浪費。

不過……這種以法力構築的智能體系固然強大,但畢竟是單以「艾澤拉斯」世界的奧術環路構成,平日對付本位面的土著倒也足夠,但對于從無限位面來回暢游,見證魔神起陸、星球崩滅的輪回者而言,就稍顯不足,哪怕是初次冒險的菜鳥,也是如此。

最為明顯的例子,這層以「魔力」、「生命力」為信號的探測圈內,若是一種既非「生靈」,更非「亡者」的活動體進入其中,又會如何呢?

一道矯捷輕盈的身影,給出了答案,蒼茫夜色中,這道依稀露出女性身姿的夜行者,如散步游玩一般游弋前行,任憑周邊漂浮三尺的死亡建築查探,卻未如水入大海,未激起一點半分的波瀾。

尸姬不算生命,這一點,從羅夏將其放置在空間容器後,就心中了然。這里的「生命」,甚至連天災這種「不死者」、「負面生命體」也包含其中,尸姬笑語嫣然,看似感情豐富,但追根究底,不過是體內符咒核心對于生前記憶的模擬罷了,本質而言,她的一舉一動反而更類似邏輯判斷的智能機器人,而非僵尸之類怨恨殘魂推動的魔法造物。

(原版漫畫《尸姬》中的那些原裝貨自然屬于「有心、有智慧感情的變異尸體」,但此次出現的僅僅是輪回者二次改造後的變異體。)

若是十年後的艾澤拉斯世界,羅夏無論如何也不敢作出這番舉動,但此時亡靈天災畢竟勢力初成,尚未來得及吸取各大種族的智慧結晶。而且耐奧祖畢竟出身是阿古斯星原始文明的薩滿,就算幾番生死也不可能改變本身的思維習慣,對于侏儒與地精的科技造物認知也停留在「人力駕駛的坦克、飛機」等區別于奧術的人力駕駛機械上。

不過等到阿爾薩斯化身死亡騎士卷席大陸,無數天才學者以死者身份加入天災陣營,到那時天災軍團吸取了矮人的鍛造符文、侏儒的科技文明、地精的炸彈技術、甚至肯瑞托千年積累的奧術結晶後,發展到了一個難以想象的巔峰。其完善的防御體系幾乎涵蓋一切科技魔能,再用這種伎倆的話,尸姬基本上一出現就會被發現,繼而抓捕擊殺。

「只有文明才能對抗文明」,尚未認識到這一點的巫妖王,才給了羅夏一個可乘之機。

這也是他唯一掙扎求存的生機所在。

一路無言,沒有了體質孱弱的羅夏的拖累,徹底放開了能力,筋肉敏捷是常人數倍的尸姬,速度更甚全力飛馳的奔馬。向西疾行,翻山越嶺、過河趟溪更是如履平地,僅僅持續了半個多小時,就停留在一片燈火通明的營地前。

說是燈火通明,其實整座相連扎起的營地,大多都已陷入黑暗,不過四周八面,分為橫豎十二條沿線的內營邊上,透露著點點火光,顯然是為了防備夜襲的守夜人員。其中最為明亮的,則是坐落與中心的寬敞大帳,依稀有柔和的光線透過帷幕播撒,憑借尸姬超凡的視力,燈光下幾道晃動的人影清晰可辨。

黑色長發、體態修長的美人兒在營口暫立了一會,就听得「 嚓」一聲,簡易的粗木圍欄被拉開一道縫隙,兩名守門的士兵探出頭來,立刻露出敬畏的神色,禮貌將其邀請入內。

他們並不知道眼前這個面色蒼白的黑衣女人是誰,但軍營中向來尊重武力,前天夜里,這名女性只身一人闖入營地,輕易打落了數名精銳守夜者的兵器,就顯露出了驚人的劍術修為和腕力。打到後來,甚至壓下了兩名隊長的聯手,最後驚動了王子殿下,才將其邀請入內,尸姬種種不凡的表現,已經不經意間令這些家伙產生了一種「中立英雄」的錯覺。

當尸姬少女掀開帳篷,踏入內營的時候,名為「阿爾薩斯」的年輕王儲早已等待多時,不同于白日里那副英姿勃發的肅殺軍凱,如今這個漂洋過海討伐魔王的堅韌年輕人,任由一頭金發散亂披肩,套著一身白色的長袍內甲,如果不看那頗有積蓄的須面和略微憔悴的神色,倒讓人第一眼產生悠然華貴的懾人氣度。

見到客人如約而至,這名王子點點頭,神態溫和,指著帳篷角落里放置的數十個小型木箱說道︰「你所要求的東西我已經準備好了……接下來,就是要展現你真正的誠意了。」

紀嫣然卻搖搖頭,發出清甜的聲音委婉道︰「抱歉……王子殿下,我的主人,似乎有被發現的跡象,今天晚上突然被人纏住,恐怕要等明夜才能按計劃行事。」

「哦?」

阿爾薩斯臉色平靜,看不出喜怒之色,思考了一會兒之後,從桌內的暗格中取出一個滿是紅色液體的三稜玻璃瓶,遞過來,才繼續說道︰「既然如此的話……你們看來也不怎麼安全吶……你先將這些東西帶過去吧,帶上這件東西。喝下它,就算那只所謂的巫妖親自動手,想必也能支撐一些時間,到時候我自然會趕到去救你們。」

「前提是……你們真的站在我這一邊的話。」說罷,他就繼續默默翻閱著手中的信件,不再言語。

接過了藥水,然後將那數十個木箱放入準備好的紫色小包後,尸姬少女卻不急著離開,望著桌前忙著專心翻閱信件的王子,忽然出口說道︰

「其實……我的主人想代我向您問一個問題。」

「什麼?」

「我主人亦曾听聞過您的事跡,亦曾是您的仰慕者。」話到這里,阿爾薩斯眉頭不經意間揚了揚,顯然已經有些關注,尸姬少女面色平靜地繼續說道。

「他讓我提問,對于斯坦索姆發生的悲劇,您是否曾經後悔過?」

「啪——」的一聲脆響,這是鋼筆被折為兩半的聲音。晃動不定的燭光陰影下,套著鋼鑄護指的手掌下意識握緊成拳,卻又輕輕放在了桌面上。

「後悔?」

光線在那一剎那,似乎驟然暗了下來。

燭光照在阿爾薩斯的身上,露出側面幽幽的陰影輪廓,听到這個問題,他不覺從黑暗中抬起頭,望了過來。蔚藍色的瞳眸微微一滯,繼而忽然沉默了下來,他卻並未預料中暴怒發難,僅僅托著下巴,隱隱露出有些飄忽的神色,似是陷入了那個夢魘一般的過去回憶。

這個問題,是羅夏當初以一個過客玩家的身份,暢游在艾澤拉斯世界時,見證這位誹譽參半、最為復雜的傳奇英雄一生的經歷後,所產生的疑惑。

斯坦索姆,恐怕是阿爾薩斯、乃至整個洛丹倫王室心底永遠無法痊愈的一道傷痕。

那是亡靈天災第一次在世人面前展現出自身的瘋狂和恐怖。那一年的年底,經過密謀的滲透和謀劃,詛咒教派在新年的節慶前,以王室的名義向城市的民眾散發了摻入瘟疫的糧食,企圖讓整座城市的居民感染上無解的天災瘟疫,掀起天災軍團在東部王國的僵尸狂潮。

這場魔幻版的生化危機,進行到收尾的階段,被蒙蔽的洛丹倫王室才驚覺不妙。

而隨後趕到的第一位高位者,是當時作為洛丹倫王儲的阿爾薩斯。他面對整整兩萬五千名忠于自己卻身染瘟疫的人民,惘顧戀人吉安娜的勸阻,不惜與半父半師的導師烏瑞恩.光明使者決裂,痛苦作出了一生最為重要的決定,開啟了一場與幕後黑手——恐懼魔王的「殺人競賽」。

簡單的說,就是趕在惡魔激活居民體內的瘟疫之前,搶先一步了解他們的性命。

至此,無論是對付邪惡的信仰聖光,亦或是刻苦修行保衛人民的劍術武技、還是那柄經受洛丹倫人民祝福而鑄造的戰錘「聖光復仇」,甚至擴散到軍隊之中,矮人的蒸汽坦克、火槍手部隊也相繼出動,阿爾薩斯就這樣一路屠戮,用錘,用聖光,用劍,用拳頭,疚恨中將自己化作了屠城殺人的凶器。

是役,人類王國內象征安寧與光明的「旅者之鄉」斯坦索姆化為了血色的廢墟,兩萬余名平民死絕于此,滔天的怨恨化作烏雲永遠遮住了城市的天空,從此再無半縷陽光降臨這片土地,而阿爾薩斯本人,也由此背負了萬古罵名。

然而,這一切其實是可以避免的。

只要當日阿爾薩斯順從導師與女友的意願,袖手旁觀,向天災軍團暫時妥協,坐視著整座城市淪為天災的鬼蜮,再出動軍隊進行剿滅。雖然這樣一來,勢必會讓軍隊面對變異完畢的亡者從而慘重傷亡,甚至有讓瘟疫從此泛濫到整個東大陸王國的危險。

這份買賣看似十分虧本,但從冰冷的政治角度而言,卻是再劃算不過。剿滅了一座僵尸佔據的城市的功績,即使失敗,而一旦作為政客的借口,也足以挽回一切的名譽損失;而屠殺一座城市的人民,就算是必死的生者,則是無論多少苦衷都難以挽回的罪孽。

執拗前行,千夫所指和眾叛親離。

退後一步,貽害無窮卻光榮依舊。

他……可曾後悔過嗎?

游戲中阿爾薩斯的心理哪怕能窺得一言片語,卻總是霧里看花,難以明白。如今羅夏得以親自進入這個奇幻的世界,與這名傳奇的英雄共處一片藍天之下,想到再過一些時日阿爾薩斯將面對自己黑暗的命運,在這之前,羅夏確實有些好奇王子的真正想法。

過了片刻,阿爾薩斯眼簾微闔,忽然清醒了過來。他面向等待答案的尸姬,對于這種不知是敵是友的問題,正準備避開不答,只是忽然間,他覺得自己仿佛回到那一段時光……那個所有人都拋下自己……一人站在那腐臭的城垛,環顧四周卻一無所有,只剩下心底蒼茫空洞的下午。

他更是不知為何覺得,這個燭光下陌生的女性面孔,搖擺著似是浸入了水,仿佛模糊地化作了那讓他魂牽夢縈的金發容顏。

……吉安娜……她雖然一句話也沒說,但大抵也是想要知道的罷……若是時光倒流,自己是否會退後一步,選擇挽著她的手一起轉身離開?

「後悔?」而在尸姬紀嫣然的眼中,卻只見的這個男人忽然低笑了一聲,面龐卻流露出地猶如大理石雕塑的冰冷,只是淡漠說道︰

「可笑……我是洛丹倫王儲,我的決定……為王國的人民所做的一切,又怎麼可能,後悔了?」

青梅竹馬,許諾相伴一生的戀人可以畏懼隨後的世人言論傷心退縮,甚至親若父兄的導師可以選擇做一輩子的聖人逃避遠遁,但唯獨阿爾薩斯不可以。他是洛丹倫的唯一王儲,哪怕年輕稚女敕,也只能逼得自己彷徨中做出決議,縱然一人,也倔強地咬牙前行,挺身而出,既無處可退,也不肯回頭。

即便犧牲自己一切的名譽和成就,即便眾口鑠金積毀銷骨,他也要執意面對。這就是阿爾薩斯,以童話世界「完美王子」而誕生的原型角色,在未明白世界的最深污濁之前,永遠無法成為一名冷血玩弄人心與人命的成熟政客。

這就是米奈希爾王室的一點榮光,名為「阿爾薩斯.米奈希爾」的童真。

更是這名王子從來不變的決然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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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

其實從某種角度看,阿爾薩斯的一生,大抵是「童話的王子」與「濁惡的世俗」相互角力的過程。

雖然有人說這個形象和經歷借鑒了《星球大戰》的阿納金•天行者,不過我個人卻覺得,阿爾薩斯這個角色的最初,其實隱射著《格林童話》系列的「白馬王子」的影子。

只不過他走錯了片場,沒到達童話世界,而是歪曲到了另一條道路。

至純至善的王子無法理解成人以價值衡量人命的取向,所以行事往往是單純直接的「拯救」,然而現實中又不可能如兒童劇中的一切詼諧和美好,王子也終究無法像童話中擁有拯救一切的力量,反而只能一次次被擊倒或跌倒,所以故事的發展也與兒童的幻想截然不同。

哪里不同呢?而暴雪,大抵是把「童話的主人公」與「市儈復雜的現實」踫撞在一起,從而設計出了一條悲慘的「逆向童話故事」。

怎麼說呢?

本來「拯救一切」的白馬王子卻嘲諷地成為了最需要拯救的人。

長大之後的扭曲童話里,市儈的公主危機中會殺伐果斷地選擇拋棄(吉安娜),總會出現指導前進的老爺爺人生導師(烏瑟爾),卻更是迂腐地近乎怯懦,因為愛惜羽毛,反而拖著他的腳步讓他舉步維艱。

即使到了最後,作為童話故事中最常見的用來實現大逆轉的「王子復仇記」,這種唯一的挽回劇本的嘗試,也不再以惡龍的倒下而結束,而是以徹頭徹尾的失敗結局。

從頭到尾,隨著王子的倒下,所有人都獲得了想要的東西,公主獲得政治的名聲和成熟,騎士導師就算死了,也成了永遠的聖人受人緬懷,就算是反派,也完成了自己的計劃洋洋得意。而百般努力的王子,卻成了被玩弄的唯一,像一個小丑,可笑得近乎殘忍。

然後……王子既然覺悟到無法像過去單純,卻又不肯與那些變質的公主與導師為伍,也就墮落成了——魔王。

也就是說……即使到了最後,兒童的眼里總是非黑即白,永遠不會淪入灰色的邊緣,所以寧願選擇毀滅一切而重生,而不甘于腐爛在「冷漠」中。

或者說……每一位魔王,其實也就是過了保證期而長大的王子。

阿爾薩斯,你真是一個不長記性的小孩子啊……

真是荒謬的故事。

所以說啊……黑色不可怕。可怕的是心里沾染到了灰塵。

哎,本來說好打死不寫心理描寫的,好吧,就當是紀念當年的山口山回憶,原諒某熊一次,以後不談這些了。

下一二章里,大概主人公會獲得第一個能力。

最重要的是……即將展開的劇情里,主人公為了活下來,大概要在貞操和節操中選擇一個了……

誒,看來要去那些私密的下論壇借鑒一些經驗了。(笑)

熊從不開玩笑,起碼,重口味的簡介從不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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