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要救厲音月其實是件很簡單的事,只要將厲音月的生辰八字與她沐流雲的生辰八字綁縛一處,從此,兩人命數相連,互承對方的福禍。
她與晏無回的命數已經連在一起,初時她的確是吃了大虧,如今,兩廂已經能夠平齊。
換了別人,可不一定會甘願吃下這樣的苦。
她無緣無故的要承下厲音月的苦難,將來會遭遇什麼,誰也無法料及。
「的確如此,」天曉老人亦無所隱瞞,「若是沐姑娘真的允下此事,願助小女一臂之力,老朽會盡一切可能保姑娘無事。」
由天曉老人親口說出的話,原是足以信任,只不過,流雲還是多留了個心眼,若他當真能確保無事,就無需要人來承他女兒的命數,直接盡他之力改變便可,何需再大費周章的浪費時日,讓女兒遭受更多的苦楚。
「厲前輩,不是晚輩不相信你的保證,實在是對未來有太多的不確定,」天都保證不了,光一個厲益天能保證得了什麼,號稱天曉老人,卻也不是真的足以知天曉地,「若是晚輩力所能及,能相助的自會助上一臂之力,可,眼下的事,不是說做到就能做到的。」
「老朽明白。」天曉老人沒再說什麼,只是臉色更沉重了些,若是沐家姑娘不出手相助,他的女兒命數當真就定了,再無還轉的余地。
他唯一可做的就是白發人送黑發人,在此之前讓女兒能走得更加安心一些。
「既然沐姑娘已經決定,老朽也不便勉強,一路上辛苦,沐姑娘就在厲家村歇上幾日,再行返回吧。」天曉老人道。
「那就叨擾了,」一路上奔波的確不是太舒服的事,就讓一行人歇兩日,兩日之後再起程回去
不意外的,厲家村的人都知道流雲不願意替厲音月治病,個個神情都不太好看。
連帶著,與流雲一道來的人也沒能得到半點好臉色,這也怪不得別人,人家心情不好,還要強顏歡笑,那是太勉強人了。
「哼——。」耿啟善冷哼一聲,對沐流雲的好感早在知道她無意救治厲音月,天曉老人雖然表面客氣,可已經不再見他們,她原是想待沐流雲治得厲音月的病,一待厲音月的情況稍有好轉就立刻與天曉老人談論入朝之時,現在倒好,天曉老人是連她也不見了。
「哼什麼哼,」流雲掃她一眼,她沒有必要瞧任何人的臉色。
「沐流雲,虧得你還能繼續在厲家村呆著,要是我,早就在拒絕厲家的那一刻,有多遠走多遠,」耿啟善不客氣的指責,「你給了厲言希望,給了厲音月希望,給了天曉老人希望,更給了厲家村所有人希望,結果,前後才多長的功夫,你就狠狠的一盆冷水潑了下去,澆滅了所有人的希望。」最可恨的是沐流雲毀了她的好事,讓她白白費心,白跑一趟,卻什麼也沒有做成,反倒是成了天曉老人的眼中釘,連見一眼都不想,更不可能听她說任何話。
她想盡辦法都沒用,再過一日,他們就要離開厲家村,再無理由留下。
到時,她想要再求見天曉老人,只怕更是難上加難。
僅剩的一日,她要想方設法的讓沐流雲改變主意,更要讓天曉老人知道,救他女兒之事,不僅僅是沐流雲一人之力,她十七公主有更大的貢獻,到時,不管她提也什麼樣的意見,只怕天曉老人也不好意思再拒絕了。
「我為什麼不好意思在厲家村呆著,是厲前輩開口讓我多停留兩日的。」又不是她硬要留下來的,是,她的確是過份了些,讓人滿懷希望卻又滿懷失望,這種感受只怕沒有多少人能承受得了的。
「天曉老人不過是客氣之言,你還當真了,連厲言都不願意見你。」
「我又不是為了讓他見才來的,」說得當真好笑,厲言早就該有心理準備的,若是條件不合,她有權力拒絕,而不是傻傻的任由別人想怎麼樣就怎麼樣,如今證明,她承不起這樣的重責大任,也只能換人做做看了。
「沐流雲,你當真鐵石心腸,」耿啟善眯眼,對流雲的無動于衷感到生氣,「厲音月就要死了,哪怕你真的承了些什麼,也不會有性命之憂,你活著,她也活著,皆大歡喜不是嗎?」
聲聲指責,字字犀利,仿若她才是最慘烈的受害者。
「我一向如此,王妃也不是今天第一天認識我。」她輕哼一聲,回以顏色,若論鐵石心腸,她還比不過耿啟善,在這位東周的十七公主面前,她甘拜下風。
「不,我認識的沐流雲並沒有這般的鐵石心腸,若是,她就不會為了她的弟妹跑一趟東周,你壓根可以不顧他們的生活。」
「說到這個,我又想起來了,」流雲點點頭,的確如此,「若不是王妃當初給厲言出的騷主意,我也不需要跑這一趟,厲言更不會從抱持著希望近而失望,若是細算下來,這一切,還都是王妃的錯。」她才是罪魁禍首,原本厲言就沒有抱多大希望了。
她一再的拒絕,厲言也習慣,甚至是麻木了,偏偏臨江王妃「好心好意」的給了厲言機會,當然啊,反正事不關己嘛,要付出的又不是她耿啟善,用別人做起善事來自然是格外的爽豪。
若是她的身份可以和耿啟善換一換,她也很樂意拼了命的說服耿啟善一切以救人為主。
好人誰不會做!
「與我何干,」耿啟善拒不承認,這種事做就做了,何必承認,有損她的臉色,更會貶低了她的身份,此事既是秘密而行,就不宜再去公開。「這事從頭到尾都是厲言做的。」
「別狡辯了,」流雲翻翻白眼,「這里是東周,不是大魏,是你的地盤,你不需要如此小心警慎,又不會傳揚開,王妃又擔心什麼。」
「我擔心什麼與你無關,這件事你不要隨便亂傳,若真的造成不良影響,你就必須負責。」
「負責?王妃敢做就要敢當,與我何干。」她很忙的,沒有那麼多的閑功夫去為別人負這責那責的。
與耿啟善的爭論浪費了她不少的口氣,在把人氣死之前,流雲決定暫時休戰,畢竟,耿啟善那一張像染色盤的臉真的不太好看,不甚雅觀,厲家村不少人瞧見了他們的十七公主大變臉,也算是一種貢獻了。
她並不想在厲家村多呆,旁人多瞧她一日,便心堵一日,厲家村的風景的確不錯,她甚至想上山去走一走。
不過——
還是打消了這個念頭。
待她向厲家人道過別之後,明日一早,便起程回大魏,從此,與厲家也無瓜葛,早前她與厲言所說的約定自然就做廢了
厲音月的神情很平靜,父親已經將事實告知于她,她早就有心理準備,若得是幸,若不得,亦是命。
她是命該如此,怪不得別人。
她只是想平心靜氣的迎接死亡,不想讓自己再承更多的痛苦,更不想讓愛她的人承下過多的苦楚。
既然早就命定了,便不該怪誰,爹總是說這一切是他的錯,是錯在他泄漏了太多的天機,才讓會厲家之後遭此報應。
若是她真的死了,只怕,爹會冰封一切,這世上會少了個天曉老人,父親也會一直不開心的。
她不想,更不忍心看到這樣的父親,父親從來不曾懷有異心去泄漏所謂的天機,且,父親所泄漏的天機當真是幫到人,這一點,已值得欣慰,她承了別人的苦,如今,只不過是沒有人來承她的苦罷了。
她有義務擔起父親所做之事必須承擔的後果,沐流雲卻沒有任何責任承擔她的命運。
若換成是她,她也不會肯的,一個貿然交出自己的人,也是個不懂得愛惜自己的人,又如何談得上讓別人來愛呢。
她特意求言哥把沐流雲找來,不是想求沐流雲再為她做些什麼,只是想說些抱歉的話,若不是因為她,言哥就不會死纏爛打的非要把人帶回東周,讓她一路奔波,也實在是過意不去。
厲言把流雲找來,便一言不發的守在門外,他的臉色萬般沉痛,似乎這憶耗盡他過多的心力,以至讓他連說句話的力氣都沒有了。
「沐姑娘,請坐。」厲音月無力起身,只是出聲招呼,有些歉然,「真是抱歉,無法起身招呼姑娘。」
「別這麼說,」流雲搖頭,她也不是真的鐵石心腸,看到厲音月這般模樣豈會不同情,不心疼,她坐在床邊的凳子上,「好好躺著,別亂動。」
聞言,厲音月輕笑,慘白的臉色,染不上任何的紅,「我就是想動,也動不了。」她全身上下,早已無幾分力氣。
「對不起,」流雲直言,她的確是該道歉,給了對方希望,又讓她失望,這對病中的人,是沉重的打擊,「讓你失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