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兩名侍衛互望一眼,臉上露出詭異的笑,「剛才不是跑了兩個麼?我們正愁到哪兒去抓兩個湊數,這不就自己來了。」
「好象這是兩位少年。」侍衛的聲音有些頹廢。
「無所謂,一樣有人喜歡。」那侍衛說著走了過來。伸進頭望著角落的她們厲聲問道︰「干什麼的?」
「我們躲一下,馬上就離開。」侍衛向院子外望了望,回頭瞅著她們,一絲狡猾的邪光從眼角閃過,「可以,不過得把手捆上。」
「不行,我們一會兒就下去。」巧兒將手背到背後,用身子擋在靈兒的前面。
「不捆就馬上下去。」侍衛伸過手來拉她們。靈兒斜睨了一眼牆外,看見塔娜正在外面到處張望,靈兒慌忙伸出手,「那你不能出賣我們,不然這輩子你甭想混了。」
「那是當然,只要你們不露頭就好。」侍衛捆上她們,唇角一抽,一副大功告成的模樣。
「走了走了,起程了。」一名將領模樣的人從屋里出來,吆喝上路。
靈兒瞪著那穿官服的將領,說話都有些結巴了,「巧兒,你看,那是誰?」
「哪兒?誰?」巧兒順著她的眼光看去。「啊?慕容菲兒的哥哥慕容浩?主子,他不會認出我們吧?如果認出我們一定會殺了我們。」巧兒迅速緘口,瞟了眼滿車死氣沉沉的姑娘。
馬車咕嚕咕嚕緩緩起程,官兵們騎著高頭大馬在兩旁跟著,騰格圖一行在路邊瞧著他們走出院子,然後折進院子搜索。
見他們沒有跟來,好不容易松了口氣,收回目光,靜靜地觀察車內的人兒,「你們是什麼人?為什麼他們要綁著你們?」靈兒見她們眼神空洞,毫無生氣,沒人回答她。
靈兒細細打量,六人中有兩名穿著華麗,應該是小姐,另四個是丫鬟打扮,其它馬車應該都差不多,主主僕僕擠擠一車。
難道當兵的也強搶民女?
難道慕容浩以官服作晃子,販賣人口?這個劉爍一天干什麼吃的,手底下的人都明目張膽干些什麼勾當?要是皇上知道了定會撤他的職,打他的板子。
剛才跑累了,先休息一會兒,只要不是槍決,進了城再說,總能逃出去。
她們自我安慰著,在顛顛簸簸的馬車中昏昏沉沉睡了過去。當馬車停駐休息,她們隨噪音蘇醒過來,望著幾近的昏天,除幾幢舊木板房,四周是蠻荒孤野,淒涼生寒,不由得膽寒心顫。
「下來,下來。」車上的人被士兵趕下來,一串一串趕進屋去,「請問這是哪里?」士兵瞪了靈兒一眼,眼楮上瞟,「你不認識字?」
靈兒見門上幾個大字,「滿州驛站?巧兒,這是哪兒?」
「好像這是京都北邊的一個州,我們怎麼從南邊又走到北邊來了?主子,他們沒有進城。」她們面面相覷,這到底要上哪去?一會兒還是找機會逃吧。
她們被趕進一間屋子里關著,靈兒用胳膊踫她旁邊的丫頭,「喂,姑娘,你們是從哪來?要送你們到哪去?」
她怯生生地看了一眼她旁邊那位小姐,欲言又止,「說吧,都到這地步了。」她旁邊那位小姐懶懶地回了一句。
「我們的老爺姓張,這是我們家大小姐,那是我們家二小姐,老爺吃了官司砍了頭,我們全都被發配邊疆,充當營姬。」
「什麼?邊疆?營姬?這什麼狗屁法律,還株連九族?」靈兒憤恨地盯著窗外,亞王爺你身為國家大臣,居然不向皇上進諫,修改這些不合理的法律,如果本丫鬟能再見到你,定要狠狠教訓你。
晚飯每人發了一個饅頭,半碗湯汁,由于肚子太餓,感覺這饅頭甚是香甜。
「官爺,俺要撒尿。」肚子不餓了,靈兒想出去找機會逃跑。門外听到鑰匙踫撞的聲音,士兵打開鎖,推開沉重的木門,扔進一個糞桶,回頭就走。
「喂,幫我解繩子。」
士兵回頭瞪了靈兒一眼,「你的手指不是能動嗎?一個大男人還用我幫你拉褲子?」
「不用,不用,你去吧。」靈兒陪著笑,假哼了幾聲,沒喝水哪來的尿?本以為出門撒尿,沒想到就地解決。
姑娘們都迅速扭過頭去,靈兒見狀,解釋道︰「不用躲,我們也是姑娘。」
靈兒回頭利索地幫巧兒解開繩子,手腕從獲自由,甚是輕松。靈兒想幫她們主僕解開繩索,她們個個怯懦,躲避退縮,「你們不用幫我們解,沒用的,被他們發現還得挨打,一樣會綁上,綁得更緊。」
「這樣啊?巧兒快繞上,繩頭子自己手兒捏著。」靈兒來到門邊察看,門上上了大鎖,院里有士兵把守,出逃有一定難度。
「主子,晚上出逃很危險,山野里有豺狼出沒。」從門旁木條窗戶看出去,天空靜謐漆黑,陰森恐怖。她們放棄了晚上逃跑的想法。
這時又听到開門的聲音,士兵提著馬燈進來,身後還跟著一個三十多歲的男人,衣著干淨整齊,長得雖很一般,但並不丑。
他那伸出大手,把旁邊每個姑娘的臉都勾起來端詳,最後把目光落在旁邊的張大小姐身上,「就她了。」他和士兵交換眼色,點頭確定。
「姐姐……」二小姐哭著撲過來靠在姐姐懷里叫著,「妹妹以後要怎麼辦?」那悲切的哭聲揪人心扉。靈兒擰緊眉宇,有些糊涂,不明白情況。
姐姐努力地咳嗽,咳了一陣後,她仰頭喘息,看著那位男子說道︰「大哥,我身子不好,你把我妹妹帶走吧,我們一家人都會感激你的。」靈兒此時懵了,被他帶走是好事?她很想報不平,又怕被慕容浩發現,來個殺人滅口,搬掉他妹妹的絆腳石,現在只能裝啞充愣。
那位男人又從新端詳二小姐,隨後點了點頭,士兵幫她解開繩索,妹妹哭泣著一步三回頭望著她姐姐,滿屋子的女人都淚眼婆娑,靈兒和巧兒她被她們悲涼的哭聲感染,跟著悲嚎起來。
「大小姐,他是什麼人?為什麼要讓他帶走你妹妹?」靈兒迷惑不解,抹掉清淚。
「他應該是當地的有錢人,帶我妹妹去做小,比發配到邊疆好上十倍,我們是帶罪之身,有去無回的。你們半路填進來充數,自己找機會逃吧。」大小姐的話剛說完。門鎖又被打開,推進來一位充數的丫頭。
任誰都知道是怎麼回事,靈兒捻起一塊小石頭彈指打去,‘ ’的一聲,馬燈罩子炸裂,蠶豆的油燈在晚風中搖曳,撲騰幾下就滅了。提燈之人感覺怪異,迅速鎖上門匆匆離去。
當丫頭明白要送去的地方時,她哭著罵道︰「劉家也太狠心了,我咒你們斷子絕孫不得好死,我不就是打碎一個花瓶嘛,居然把我送到邊境去做營姬。」大家都沉默不語,心知肚明,這丫頭就是替死鬼。
「這慕容將軍真不是好東西,居然私下里干這些營生。」靈兒剛才還在為張二小姐慶幸,現在又為這丫頭報不平。
「其實,慕容將軍未必知道此事,都是他手下人私自做成的買賣,就像你們二人充數進來,他也是不知道的,他們只點總人數。」從張大小姐的語氣中能听出,似乎對慕容將軍有好感。
「據我們所知,宮里有宮姬,府里有家姬,軍營里有營姬這是很正常的,營姬只是跳舞彈琴唱歌表演才藝,慰問官兵,你們為什麼這麼害怕?」巧兒好奇地問她們。
「你們有所不知,你說的是京都附近的營姬,在邊疆,幾十里地見不到人煙,官兵們更是寂寞,說是要自願才行,到了那里,舉目無親,他們總有辦法讓你‘自願’。我們是罪臣之女,沒有辦法,這就是命。」張大小姐落淚嘆息。
木門再一次被人打開,那人高高提著馬燈,靈兒和巧兒看了倒抽了一口涼氣,‘慕容浩?’她們迅速轉過臉去,拉過炕上的被褥將自己掩埋。
他將馬燈掛在門背後,面色溫清,帥氣逼眼,姑娘們怔怔地瞅著他,他直接走到張大小姐面前,幫她松開繩子,然後把他領了出去,听聲音走進了隔壁房間。
這木制的板房,甚不隔音,中間僅隔一層木板,稍微有所動靜,能听得真切明白。听聲音他們雙雙坐到木床榻上,除切切私語聲,沒有太大動靜。
年青帥氣的慕容浩不知是耐不住寂寞,還是對張家大小姐另眼相瞧?听二人談得甚是投緣。
像年青漂亮的小姐平時在家不知道多麼的清高,可現在卻淪落到任人宰割,只要有人把她們領去,做丫鬟妾室都是福分。如此好姿色的小姐,在男人眼皮底下誰能順利送到邊疆?那只是傳說,中間早被人調過幾次包。
隨後隔壁傳來悉悉索索的聲音,既而發展成有床板踫撞的響聲,丫頭們的抽泣聲也停止了,她們在被褥中發愣,她們的小姐也將會離開她們……那床板響似乎不會停止,時而隱隱約約,時而清晰無比,讓她們久久不能入睡。
靈兒拉過被褥蓋在巧兒頭上,「巧兒,你不許听。」
「主子,听什麼?奴婢已經睡著了。」
「……」「那對不起,我吵醒你了,請繼續裝睡。」
「……」
幾聲孤寂的夜鷹哀啼而去,夜恢復了沉寂,疲倦的人兒進入夢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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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天,當單王爺看到亞王府的侍衛被恐怖暗殺,靈兒主僕二人失蹤,他的心猶如被麻繩勒住慢慢地收緊,再收緊,那不是疼痛,是疼痛後的割離。
疼痛後的行動比誰都迅速,帶著侍衛向京城北部發散搜索,並計算對方所能達到的最遠距離再反回搜索,直到汗血寶馬累得趴在地上不能起來。
當亞王爺听到噩耗,鎮定得讓人害怕,冷冽眸中,沒有波瀾,空前冷靜。
他終于明白,發動戰爭只是一個晃子,抓走靈兒才是他們真正的目的。從路線看,劉爍雖然在北,但地大寬廣,山路縱橫,現在單王爺以出擊,他比較放心。
西部山脈眾多,路途遙遠。
于是他第一時間搶佔東部水路,渤海灣。
在騰格圖擄著靈兒後,在偏僻小院躲避時,亞王爺已經穿插進去搶佔渤海灣渡口。
陰差陽錯,靈兒二人逃離,錯過了亞王爺的援救。
又陰差陽錯,當他們黃昏繞到城北時,單王爺搜索完畢,已棄北回城搜索,靈兒他們行走的路線正好插在他們的空檔處,順利北上。
清晨,空曠的山林傳來兩聲晨鳥的啼鳴,靈兒正在將窗戶的木條一根一根地卸下,她探出頭去察看,守衛的士兵正在開著的房門中睡覺。
她輕輕翻出窗戶,將巧兒接出去。她們踮著腳尖走到院門邊,巧兒由于緊張,瑟瑟發抖的身子踫擊緊張的靈兒,正拔動中的門閂清脆一響,她們嚇得心跳頻率直線上升,慌了陣腳,呆立著不敢移動,士兵呢喃兩聲翻轉身子又繼續睡去。
她們才輕輕拉開門,小心遁了出去。
兩人繞過驛站外牆,來到院後面的大路,這才長長地松了口氣,向南部方向進發。
剛走了幾步,興高采烈的兩人駐了腳步,傻愣愣地瞪著眼,一股涼意從腳底升起。
前面,兩名北蒙大漢正望著她們撇嘴干笑,身後不遠處還停著三輛馬車。
兩處要害,取其輕。
兩人回頭便跑,火速沖進驛站,反手插上院門。
「干什麼?」士兵奇怪地瞪著她們,逃跑不像逃跑,但又解開繩索站在院中。
「拉屎。」她們迅速向里移動。
「怎麼出來的?」士兵似乎睡意惺忪。
「窗戶壞了。」二人正在往洞里鑽。
「……」
二人邊說邊利索地爬了回去,再將一根根窗條投回原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