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悠然是在季淳風跟殷柏彥說話的時候醒來的,耳听季淳風大言不慚地說她是他的人,頓時臉憋了個通紅,心內亂跳。他怎麼能這麼厚臉皮,對著柏彥說這種話。可是心里卻莫名歡喜。他肯為她爭,說明他的心里還是有她的,不是麼?
殷柏彥還有一句話,讓她心頭堵得慌。季淳風不像他表面上的那麼簡單,這點她還是早有預料的。區區一個律師的宴會,那麼多政客商要到場祝賀,想也不同尋常,再看他的那些朋友們,光看架勢就知道個個都是費等閑人物。她知道季淳風厲害,可是,從殷柏彥口中提起,還是叫她心中駭然。
他是殺手,好像還是個很有名氣的殺手!于悠然乍听之時,以為自己听錯了。她到底遇到的是什麼人啊!想到初見時候,他跟那些小混混的打斗形態,再想到季淳風身上渾然天成的冷然,她才肯定,殷柏彥說的殺手,不是說說而已。
又驚又喜又怒又怕,多種情感交織起來,叫于悠然不知如何是去面對他。她曾一次次跟他對著干,想到這兒,她就有點兒後怕了。方才他說什麼?誰敢動她,他就讓誰生不如死。那麼她一次次逆了他的意思,今晚上還踢了他一腳,他會不會來個秋後算賬,一下把她腿給打廢了?
她不敢醒來,只能裝睡,想著他無聊就會走了,然後趁著他不在的時候,她再逃走,如此甚好。可惜季淳風偏偏不從她願,不但掀了她的被子,還戳到了她的傷處,她向來忍不了疼,裝不下去了,只能率先發難。
季淳風抿唇看著于悠然,眼底隱隱有著笑意。他道︰「不裝了?」
于悠然一愣,想著難道季淳風看出了她在裝睡?不,不可能,她明明裝的很好的。她裝傻︰「什麼?」
「你明明醒了,不就想听听兩個男人是怎麼為了你爭奪的麼?心里可好受一點兒了?」季淳風抄手而立,似笑非笑。
「听不懂你在說什麼,莫名其妙。」于悠然轉了頭,眼珠亂轉,他果然知道她?既然他知道她醒著,那他還跟殷柏彥說那麼多話,他不是要瞞著她的麼?
「你明明听得懂。吃蔚藍的醋,轉眼就找個男人來氣我,你不就是這麼想的麼?」季淳風伸手捏住她的下巴讓她正對著他,神色嚴肅起來道,「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的事麼,既然你那麼想知道,好,我告訴你,省的你一天到晚鑽牛角尖。」他長話短說,簡明得說了下他在黑道的生活,他的過去。
于悠然一听,眼楮里的光彩馬上出/賣了她的裝傻充愣。「你真的是個殺手?」她最想知道的就是這個。
「應該說曾經是個殺手,現在的我,就是你看到的我。既然我已經重新生活,那麼那點過去,就沒必要再提,所以我才不想跟你提起。現在你知道了……你害怕嗎?」他緊緊的盯著她的眼,怕她下一秒說出的話,就是叫他遠離她的世界。
「唔……」于悠然的下巴在他的手里,說起話來,頭一癲一癲的,說了句叫季淳風怎麼想都不可能想出來的話。
她咽了一口口水,小心翼翼地說︰「如果我惹你生氣了,你會殺了我嗎?會打我嗎?」在她于悠然的思維之中,她最關心的是這個。殺手是殺人不眨眼的,冷血的,如果她惹怒了他,他會不會不顧情面,請她吃槍子兒?
「你有沒有專心听我說話,還是摔倒的時候撞到了頭?」季淳風蹙了下眉,「你不怕我嗎?我曾經是個殺手,滿手血腥。」
于悠然後知後覺地點了點頭,蹙眉再想了想︰「滿手血腥是挺嚇人的。可是,你不是說那是過去,而且你還立了大功,那就是說,你跟那個世界已經一刀兩斷了不是嗎」她又煞有介事地點了下頭,自言自語道︰「難怪那些政要肯賞臉來參加你的宴會。」
明亮的眼楮復又看向他,她接著道︰「季淳風,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如果我惹你生氣了,你會打我嗎?會殺了我嗎?」
季淳風忽然很想拜托莫安澤,將她的腦袋拆開看看,里面是否多了什麼構造,或者少了什麼構造。為何她听到他是殺手的時候,不是嚇得瑟瑟發抖,她不是一向很膽小的嗎?他問了出來︰「你不怕我是個殺手,你不是很膽小的嗎?」
「對啊,我是很膽小,所以才問你會不會打我殺我呀。」于悠然問得理所當然,可是表情卻不是那種害怕想要躲起來的樣子。她很關心自己會不會遭他的毒手而已。
季淳風撫額,很想嘆一口氣,轉而一想,他可以趁這個機會脅迫她不得跟殷柏彥好。他表情嚴肅無比,道︰「會,你要是在這麼莽撞跑出去,我就打斷你的腿,省的以後你再跑。要是你再跟殷柏彥牽扯不清,我就一把捏碎你!」
于悠然縮了縮脖子,這時倒顯出怯懦來了,可是她又不服氣,脖子再探了出來,嘴角下彎,泫然欲泣。「季淳風,你,你自己跟老情人牽扯不清,這會兒倒是跟我講起男女關系來了,你講不講理!我……」
她頓了下,似在想什麼厲害的招數來對付他,最後憋出一句︰「我不要喜歡你了,你走,你走!柏彥是我的朋友,而且我很珍惜我的小命,所以我不要喜歡你了!」
季淳風顯然沒想到會有這個結果來,瞠目結舌地看著她多變的小臉。話題怎麼又轉回葉蔚藍那里去了,她就是為了他們之間的兩句話,才狠狠踢了他一腳跑出來的。古語有雲,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古語還是有點道理的。
季淳風情路上只經歷一個跟他差不多背景的女強人葉蔚藍,像于悠然這麼不懂風情,又多變化的小丫頭他是頭一遭經歷,叫他束手無策起來。听到她說不想再喜歡他,他的臉沉了起來,冷了聲音道︰「把話收回去。」
于悠然一驚,扁了扁嘴,終于沒控制住自己,兩行眼淚一淌,很有骨氣地甕聲甕氣道︰「說出去的話就是潑出去的水,我不收!你愛怎樣就怎樣,反正我都已經瘸了,嗚嗚……」她緊閉著眼楮,任眼淚流淌,越想越委屈。轉念一想,在他面前這麼哭,實在是太沒尊嚴了,隨即,她躺了下去,將被子拉高了,背對著他躲在被窩里面哭。
他心心念念不忘那個女人,人家結婚了他還愛著,她在他眼里算什麼呢?還不如給他揍一頓,然後逐出家門……不對,她還沒進他季家的門,她自個兒走自己的路,想愛誰就愛誰,他管不著!
季淳風看著那個一抖一抖的背影,心想這把料加的太多了,把她給嚇到了。他嘆了口氣,低聲道︰「蔚藍現在只是我的妹妹……」
話未說完,一個枕頭飛了過來,小女人眼淚巴巴,紅著眼瞪他︰「去你的妹妹,滿天下都是你妹妹!」丟罷枕頭,于悠然馬上躺了回去,使勁兒的哭。她敢對著季淳風丟枕頭,不是她膽兒突然肥了,而是抱著破罐子破摔的心理。反正她已經得罪了他,干脆多積一點兒,那她也夠本了。
……
自醫院那次之後一個星期,于悠然對季淳風都是避而不見,手機不听,短信不回。于家一家人對她這次吵架,已經有了經驗,隨小兩口去。于媽媽說,小兩口,吵架吵架,越吵越愛。
于悠然是個好員工,自己負傷了,但是還堅持上班。這個月是安全月,社區里要做好工作,引導社區居民注意防火防盜,提高安全意識。
于悠然出外勤,她站在社區入口處,身上斜掛著一條紅色橫幅,手里一疊的宣傳單要發。冷風嗖嗖,吹得她鼻頭發紅,一吸一吸的,過了一會兒,連鼻子都堵了,只能一嘴二用,一邊說話,一邊呼吸,不一會兒,嘴巴就干的慌。
于悠然癲著腳尖跟一老太太講解宣傳單上的內容,說兩句,就提上一口氣,然後幾句說完,再提一口氣,嘴巴實在是干,她舌忝了舌忝被風吹得干裂的嘴唇,想著要是這時候能來上一杯熱乎乎的女乃茶該有多好。剛這麼想著,一杯冒著熱氣的咖啡就出現在了眼前。
那只骨節分明的大手,于悠然只一眼就看出是屬于誰的,她曾無數次看到這只手提筆寫字,或是在鍵盤上敲打,或是……在她身上模模捏捏。她頭一橫,無視了那杯咖啡跟那只形狀好看的手,扶著老太太的手臂細聲說了句︰「女乃女乃,這邊風大,我們去那邊樹下說。」
于悠然今天信了天氣預報,外面只穿了件半舊的呢子風衣,此刻只能縮著脖子說話。季淳風只看到那小女人顛著腳尖一瘸一拐的,縮著脖子,手上還扶著一個老太太緩緩走到大樹下。除去她身上那條顯眼的橫條,看上去用四個字可以概括「人艱不拆」。
若是不明真相的拍客拍到,也許會這麼報出去︰艱苦婆孫,守望相助。
季淳風忍不住不來找她的心,他先去了她家,以為她乖乖在家呆著養傷的,不料于媽媽通風報信說她根本沒在家,上班去了。到了她工作的地點,社區留守的工作人員說,于悠然出外勤。
遠遠就見到她艱難地挪著腳尖移動給人發傳單,在冷風中瑟瑟發抖,他心頭一股火就上來了。她就這麼不愛惜自己,腳傷未好,再弄個感冒發燒,是叫他活活難受死麼!再有她的那些同事,明知道她腳上有傷,還叫她出外勤?
一個同樣拿著傳單的小伙子以為他也是這里的居民,捏著張紙就上來了,恰好被怒氣無處可發的季淳風抓個正著。「你們社區就是這麼對待同事的,沒見著她有傷麼?」季淳風揪著小伙子,指向于悠然的方向。
小伙子被季淳風森冷的表情駭到,結結巴巴的解釋︰「最,最近得了感冒的人很多,很多同,同事請假了,社區人手不,不夠,于姐自己堅持要來……」
季淳風一把甩開了小伙子,心頭怒火像是被風吹過的燎原,她是活的不耐煩了,別人尚且知道要愛惜自己,她當她是什麼?這麼拼命的工作,社區會給她多少獎勵,會提拔她麼?事業單位,最注重的還是資歷,她懂還是不懂?
可見到于悠然一邊說話,一邊呼吸的艱辛樣兒,再看到她嘴唇上裂開,紅血絲刺痛了他的眼,他的心軟了下來,轉了腳跟,馬上到附近買了一杯咖啡過來想要給她暖暖身體,給她潤潤嗓子。
不過,于悠然顯然不領情,不僅對他視而不見,還故意躲開了他,當他不存在。這下,季淳風心頭的怒火徹底關不住了,隨手將咖啡丟進了一旁的垃圾桶,幾步就走到了于悠然的跟前。
彼時,那老太太拿著于悠然給的宣傳單,顫巍巍地走了。于悠然正要尋找下一個目標,但見季淳風寒著臉,鐵塔一樣矗立在她眼前。她就當他是眼前障礙物一般,顛著腳尖想要繞開他,卻在剛進過季淳風的身側時,被他一把揪住,鐵臂一橫,將她一把扛了起來。
「啊!」于悠然嚇得尖叫,她的頭向下,朝天,像是一個麻布袋一樣被季淳風輕而易舉地扛在了肩頭。朗朗乾坤,他竟然當眾做出這等虜人之事!
「你,你放我下來!放我下來!季淳風!」于悠然羞憤至極,拍打著小手在他的肩背上,一只腳由于有傷在身,只能用另一條腿去踢他,一蹬一蹬的,看在旁人眼里,除了目瞪口呆之外,還覺得她的頑固抵抗很是辛酸。
小手拍打在肌肉堅實的季淳風身上,對他而言,嫌敲背都不夠力道,倒是他不耐煩她的呼叫引來越來越多人的注目。他大手「啪」一下用力拍在于悠然的上,沉聲道「安分點兒。」
清亮的響聲,清晰的臀部疼痛一點一點暈開,于悠然愣了會兒,臉色除了因為血液倒流,更是因為羞憤。她簡直不敢相信季淳風對她做的。他在大庭廣眾之下,當她是麻布袋一樣扛著,還打了她的!
「季淳風,你干嘛,快放我下來!」小野貓霎時全力扭動起來,這下子垂打在季淳風肩背上的力道有了那麼點捶背的樣兒。
「先,先生,你是誰?」方才被季淳風嚇到的小伙子壯著膽子上來想要解救于悠然。光天化日之下,強搶民/女,這男人實在是太猖狂!
「我是她丈夫,回去跟你們領導說,她被我帶走了,請假十天養傷。」
于悠然覺得自己腦袋里面被丟了個炸彈,轟然作響,臉紅得快要滴血,身體僵硬似木雕。他們什麼時候結婚了!他什麼時候成了她的丈夫,他們不但沒有結婚,還在分手的邊緣,好不好!他是不是瘋了!
小伙子呆了呆,愣愣看著突然一動不動掛在季淳風肩頭的于悠然,張大的嘴足以塞下一顆雞蛋。一陣冷風吹過,小伙子灌了一嘴的冷空氣都沒有想起要闔上嘴巴。于姐結婚了!什麼時候的事情!他們沒有吃到于姐的喜糖!
他的目光一直追隨者那兩個人的身影,眼睜睜看著男人扛著于悠然上了一輛SUV,半晌才回過神來,想明白了,原來于姐的丈夫是個富豪,她是個低調的人,所以才沒有公布婚訊。于姐的丈夫很心疼她,舍不得她出來工作,所以親自出來接她回家去了……
「季淳風,你混蛋,你,你,你這是破壞我的名譽!你這麼說,我以後要怎麼嫁人!」于悠然一到了車子里,罷工的腦子開始轉動起來了。
「閉嘴。」季淳風冷著臉,突然橫到于悠然的面前,于悠然見到他森冷的臉孔,一時被駭住,咽了口口水,又覺得嘴巴里面干的很,好像沒有口水可以咽下。她身體往後縮了縮,卻礙于車座,跟他的距離並沒有拉開多少。
「你,你想要干嘛?」她舌忝了舌忝干裂的唇,哆嗦著問,上車時候的凶悍蕩然無存。她真的是氣糊涂了,害怕兩個字這時候才被她撿起。
季淳風橫了她一眼,半個身體幾乎在她身前,于悠然雙手環顧住自己,戒備地看著他。上一刻,他還說他是他的丈夫,這個男人不會是在朗朗乾坤下,要她履行夫妻義務吧?
「季,季淳風,我不干那種事情……」她開始討饒。
輕輕的「嗒」一聲,胸腰部感覺被什麼東西縛住了,于悠然腦海想到的竟然只有S、M兩個英文字母。她嚇得閉上了眼,大叫︰「季淳風,你,你這個變/態!救命吶!」
季淳風扣在安全帶扣上的手停頓了下,不可思議的看向她。「于悠然,你的腦子里面到底裝了寫什麼東西?」他的手指勾起安全帶拉扯起,然後松手,安全帶彈了回去,剛好彈在于悠然胸前的鼓起處。「我要送你回家休息,你瞎嚷嚷個什麼勁?還有,你叫我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