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張易之張大嘴巴,合不攏嘴來。、、
「不錯,她怙恃酒樓內掌櫃的身份,張少公早已知悉了,而這個身份,張少公或許是第一次知道吧?」帶著點毫不掩飾的得意,姜山笑道。同時,他還順手抓起崔氏的玉手,輕輕地揉*搓兩下,似乎是為了證明兩個人之間的關系一般。
崔氏的臉藏在面紗之後,自然看不清,不過,被姜山這般施為,她的身子明顯地微微滯了一下,隨即便忽然抽回自己的手,道︰「有客人在,也不知道收斂一下!」
姜山「嘿嘿」一笑,頗有點「我是流氓我怕誰」的味道。
而此時,張易之的心頭卻翻滾起了滔天駭浪。
既然姜山的夫人是怙恃酒樓的內掌櫃,那麼姜山本人豈不正是那怙恃酒樓的掌櫃?按照很早以前,張易之的分析,這個怙恃酒樓之所以開明了免費進餐的條件,便是心懷不軌,將矛頭對準了箕州城內年輕的女子。
以前,張易之還曾懷疑過為何衙門里對這事毫無反應,現在知道了江山便是這酒樓的幕後當家人,便有一種豁然開朗的感覺。
官府?姜山本身就是衙門里的人,代表的豈不正是官府嗎?他雖然在衙門里也沒有什麼實權,可是以他的財力,又有了這身份的便利,打通一條特殊的通道,在這近乎和外界官府隔絕的箕州,還是不成問題的。
旋即,張易之又想到了小月的問題。原先他還在懷疑,為何怙恃酒樓這邊剛問完自己和小月的關系,姜山又問。怙恃酒樓後來又幾次試圖接近小月,而姜山也幾次旁敲側擊地打探自己身邊的人,現在想來,他打探的根本就是小月。
看著張易之似有明悟的樣子,姜山微微一笑,道︰「我想就是方才這一刻,張少公應該已經明白了很多事了。有一件事,本來我不打算讓你知道的,我們只打算在你不知不覺的情況下,將小月弄過來。不過,既然他們事敗,這件事情恐怕就繞不過張少公了。也罷,我們夫婦今天就攤開了把所有的經過,都和張少公講個清楚吧!」
張易之暗忖道︰「他倒是坦白得很,本來是想神不知鬼不覺地做下這事的。現在瞞不過去了,才不得不告訴我!」當下,他也不掩飾自己的不滿,道︰「請賜教!」
「關于我們偷小月的目的,我知道張少公一定想得十分的不堪。不過事實並非你想象的那樣。這樣吧,你看清楚就知道了!」
說著,姜山伸出手來,輕輕地掀開崔氏的面紗。霎時間,一張俏麗的面孔就出現在了張易之的面前。很難想象,眼前這個女子就是姜山的夫人,她看起來比姜山要年輕不少,似乎只有二十幾歲的樣子,服色白皙如玉,五官精致得經良工雕琢過一般。
張易之瞪大了眼楮。他不是沒有見過美女,相反,他見過的美女,比一般人多的太多了,但是,眼前的這個美女,還是給了他極大的震撼。這種震撼,並不僅僅在于她令人窒息的美麗,更在于她相貌本身
她,她根本就是另外一個小月,一個褪去青澀,完全熟透了的小月,不論是從輪廓還是氣質來看,她和小月之間,都有絕對的肖似!
「小月!」盡管明明知道眼前這個女子並非小月,張易之還是忍不住喊出了這個名字。
姜山的眼中閃過怪異的神色,道︰「你現在應該明白,我們為什麼要將小月接過來了吧?」
張易之聞言,渾身一震,眼中流露出不能置信之色︰「你們,是小月的——」
姜山和崔氏對視一眼,相互都看見了對方眼中的瑩瑩之意。最後,還是姜山喟然道︰「怙恃,怙恃,‘無父何怙,無母何恃!’十三年的期待,終于圓了我們的怙恃之心。」
一言未了,一向以來臉上總掛著一張笑臉的他,竟是流下了兩行清淚。
崔氏回頭向張易之道︰「張少公見笑了!」從袖兜中取出手帕來幫丈夫擦去臉上的淚珠,自己的眼中,卻也流下了兩行淚水。
張易之看得也是惻然不已。不久之前心中的那種濃濃的恚懣,早已不翼而飛,崔氏的樣貌,還有這兩個人真摯的感情,無不在向他宣示著一個事實︰他們就是小月的親生父母。
驀然間,張易之想起了當初小月和慕雲飛剛被自己從鳳棲樓接出來的時候,曾經去過河邊劃船,路上,張易之曾經問過小月的童年。記得當時小月的回答,就是說,小時候有很多人侍候,而且自己似乎姓江。江,不正是姜嗎?
相通這個問題之後,另外一個問題又迅速地浮上了張易之的腦海︰既然姜氏夫婦早已查明了小月便是他們尋找多年的女兒,為什麼不對自己言明卻要采取這種下三濫的方式去偷人呢?
不等張易之問出,崔氏已經回過頭來,強笑著向張易之說道︰「張少公莫要怪我家老頭子失態,你看他這些年來,為了尋找小月,吃了太多的苦,都老了。我其實只比他小兩歲,可是現在我有時候也忍不住取笑他,我和他站在一起,都成老夫少妻了。」
張易之點點頭,並沒有插話。听得出,崔氏雖然話是這麼說,言語里面的款款深情卻是掩不住的。這兩個人之間的愛情,讓張易之極為佩服。這種感情,已經完全超越了相貌,美麗的崔氏並不因為曾經俊美的丈夫變得老丑而生出絲毫的嫌棄之心。有的,只是對于丈夫辛苦的憐惜。
听得崔氏這話,姜山有點尷尬,遂岔開話題,向張易之笑道︰「既然張少公今日追來了,我們便將這件事的前因後果給你說清楚,免得你糊涂。」
隨即,他喟然長嘆一聲,道︰「張少公看小月現在的樣子,就能想象她小時候是何等的漂亮可愛了,自從她出生開始,就成為了我們一家子的最牽腸掛肚的所在。可惜,在她兩歲的時候,就莫名地丟了。可想而知,當時我們夫婦二人是何等的悲痛欲絕。」
或許是感受到丈夫的沉痛,崔氏主動伸出玉手,緊緊地握住丈夫的大手。
「當時,我們兩個人真的是連死的心都有了。好在後來並沒有真的做傻事,否則今日也就見不到女兒了。本來,以我們兩家的勢力,想要離開箕州這趟渾水,去異地為官,並不是很困難的事情。但我們思量再三,還是留了下來,並且開起了這家怙恃酒樓。我們開酒樓的目的很簡單,一則是希望有一天,女兒能夠憑著兒時的記憶,回到箕州,並且到酒樓里進餐。我們知道這是極為微緲的可能性,但是我們不願意放棄任何一點可能。同時,我們也是想借此來平衡一下自己的內心。希望上蒼看在我們對待其他女孩子還算不錯的份上,不要折磨我們苦命的孩兒。」
說到這里,他的嘴巴里發出一聲長嘆︰「我們家里雖然算得上豪富,但怙恃酒樓是一個無底洞,如果坐吃山空的話,家產早晚有一天要被吃完。為此,我想盡一切辦法,利用一切關系,在衙門里做起生意來。張少公你也看見了,現在的我,再也沒有絲毫當年世家大族出身的貴公子那種天生的驕傲,我已經變得和一般的商人一樣唯利是圖。不過,我並不後悔,因為我們的努力終于得到了上天的認可,就在我夫人第一眼看見小月的那一刻,她就看出,自己的女兒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