茫茫的雪地之上,一堆篝火正在緩緩地燃燒。、、搖曳的火光,映照在相對而坐的幾個人的臉上,將他們本就有些凝重的面色,映襯得越發的凝重。
「啪,啪——」隨著兩個清脆的聲音響起,火星四溢,點射在幾個人的身上。但這幾個人根本沒有任何的反應,甚至連眼皮子都沒有眨一下。
篝火之上,掛著一只野雞和一只野兔,已經燒得差不多了,開始向外不停地釋放者熟肉的香味,聞之令人垂涎。但那幾個人只是一味的低頭蹙眉,好像這美食對他們並沒有任何吸引力一般。
「都三天了,三天了,弋特勒那邊,還沒有一點消息傳來,莫非那小子臨陣反悔了?」一個聲音率先打破沉默,傳揚了開去。
「不會!」另外一個聲音跟著響起︰「弋特勒雖然年輕,心志堅定,不在大汗之下。他前些日子一直派人和我們保持聯絡,就不會怕事。如今,他既然沒有派人來,只有一種可能——他那邊出事了!」這個聲音十分低沉,說話的時候,言語中透著一種強烈的自信,似乎在刻意強調主人的自負一般。
「出事了?」先前那個聲音變得有些遲疑︰「不怎麼可能吧,他那邊有一半兵馬都是一直跟隨著他的親信隊伍,而雲公主又不知道弋特勒的計劃,自然不可能出手阻止吧!何況,就算她出手阻止,又能如何?弋特勒要對付她,總是綽綽有余的!」
先前那個低沉的聲音接道︰「若是世上的事情,都按照紙面上分析的結果進行的話,又哪來那麼多的失算呢?此次的接親隊伍,是眾目所矚,除了送親、迎親兩方的人馬以外,還有不少的其他方面人馬在看著呢!我們,豈不正是這樣一支人馬嗎?我們可以參與,別人為何就不能參與呢?」
「你的意思是——」
「听說,這支隊伍甫一進入突厥的地盤,當天晚上就遭遇到了襲擊。好在,那襲擊的規模甚小,沒有造成太大的傷亡。不過,我一直覺得這事極為蹊蹺,未必是馬匪的一次突襲,我雖然抓不住頭緒,卻一直感覺,這很有可能是某方面力量的一次展示。甚至,這方面的力量,很有可能影響到了弋特勒的大計。」
「那,我們現在應該如何應對呢?」
「咱們立即搶先趕回黑沙城,把這事情向闕特勒稟報清楚,以闕特勒的聰明,一定會想到辦法解決問題的!」
「好,事不宜遲,咱們立即動身,一定要盡早趕到,為闕特勒多爭取時間!」
言談之間,那一只烤野雞和烤野兔已經完全烤好了,那熟肉上氤氳出來的香味,又遠遠不是方才所能比擬。但這幾個人甫一做出離開的決定,就決不耽擱,順手一拋,就把那香噴噴的美味丟棄在雪地之上。然後,幾個人立即跳上馬去,快馬揚鞭,向北而去。一路上,幾個人呼嘯而行,沒有絲毫耽擱。
而與此同時,張易之等人的人馬,已經改道,向東而去。
這幾天以來,張易之的運氣好得多了。雲特勒為了照看整個隊伍,再也沒有時間來糾纏他,只是在突厥的隊伍中間,指揮並監督眾人的行進。一天下來,他和張易之照面的機會,都沒有幾次,更遑論像以前那樣咬耳朵竊竊私語了。
而弋特勒也是個識時務的人,他既然已經「中毒」,又被林秀等人牢牢地看管著,就連大小便都派人死死跟著,他現在已經是徹底認命了。每天,他是該起床的時候起床,該動身的時候動身,該吃飯睡覺的時候就吃飯睡覺,沒有一絲一毫的異樣表現,也沒有說過一句沒有意義的廢話。
他這番作為,看在張易之的眼里,讓他贊嘆不已。人道是︰「人比人,氣死人。」這位弋特勒也才十四五歲的年紀,卻已經有了如此強悍的鎮定功夫,實在是令人意外。而相形之下,淮陽王武延秀比他長了幾歲,模樣看起來也比他還要威猛幾分,卻是整天價愁眉苦臉,半死不活的,令人看著就來氣。
而真正令張易之神清氣爽的是他身邊的兩個小娘子。自從那一天晚上以「霸王硬上弓」,重新品味了魚水之歡之後,兩位小娘子知道自己不論如何也逃不月兌張易之的手掌心,居然也就認命了,再也沒有像前幾天那樣時常對張易之發雌威。
這也讓張易之明白了一個道理︰有時候吧,對付女人還是要保持一定的強硬。懷柔政策不行的時候,就必須要施展鐵腕,將她們懾服。
事實上,王雪茹和武裹兒之所以如此輕易就放過張易之,一方面固然有張易之手腕的原因,更主要的還是因為雲特勒最近並不怎麼來糾纏張易之了,她們也樂得順勢討好張易之,讓他徹底遠離來自外面的誘惑。
自從改變了行程之後,張易之等人感覺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安心,好像一直以來總縈繞在大家心頭的那種隱隱的不安之感,完全消失了一般。這種感覺,令人特別的舒心。
當然,這並不代表一路上都是極為順利,一點問題都沒有。事實上正好相反,一路之上,隊伍中出現的小問題不斷,有好幾次差點就釀成了大禍。
其根源,就在于弋特勒的那些手下。他們都已經看出,一夜之間從統領變成人質的弋特勒,其實是被大周的使節給軟禁了。而且,弋特勒這個人質的人身自由,比起當初同為人質的雲特勒,簡直有天壤之別。
這些人,都是跟在弋特勒身邊有日子的,有一些早已是弋特勒的絕對心月復。越是和弋特勒親近的人,就越加的知道弋特勒在這次迎親隊伍中,所扮演的角色。看見弋特勒落入了張易之的手中,他們不免惶恐,便開始不斷地唆使弋特勒的親信出來鬧事,以期救出弋特勒。
雖然雲特勒處理這一類的事情,頗為果斷,出手毫不容情,但他終究是不敢施以殺戮,這樣倒是讓弋特勒的那些親信有了更強的斗志,一次比一次鬧得更加的歡了。
好在,最後還是弋特勒自己親自站了起來,阻止了他那些親信手下的鬧事。
這讓張易之對弋特勒越發的刮目相看了。這個年輕人沉穩、冷靜,而且有著一身硬骨頭。而更為難得的,是他具有一定的智慧,他能看出來,若是自己不出來阻止的話,雲特勒和張易之就很有可能聯起手來,對他的手下下手。而他的那些手下里面,還有一半以上,並不願跟著他一起賠上性命。
也就是說,弋特勒的手下鬧得雖然很凶,實際上卻並不濟事。弋特勒這一出來阻止,不僅是賣了張易之一個好,更是將這些人的性命給保全了下來。
有了弋特勒親自出頭之後,他的那些手下果然就變得老實多了,一路上變得極為安份,再也沒有弄出什麼事情來。
就這樣,半個多月之後,一行人終于來到了後突厥的牙帳所在——黑沙城。除了武延秀以外,幾乎所有人的臉上,都染上了如釋重負的笑容。那些歷盡辛苦,終于回到老家的突厥士兵更是遠遠的歡呼起來,以他們獨特的方式,表達著心中極度的歡喜之情。
一時間,「嗚嗚——」的呼喝之聲,連綿不絕,二百人齊聲高呼,本身聲勢並不甚高,但很快就引來了很多人的附和,這聲音也就變得越來越高,最後響徹了雲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