瑩瑩月光下的並蒂蓮 第一章節的第二部分

作者 ︰ 原野上的花葉

()二

風馳電掣般地來到醫院後,夾著雨衣,沿著醫院的石階拾級而上,再踏入醫院明亮的大廳內後,何以然即放眼張望。

「何部長,您可來啦!我已等了您好久,好久,甚至還瞌睡過二次了呢。」

聞聲,何以然急忙回頭看,見一位中等身材,濃眉圓眼,闊臉大耳,剃一頭板刷頭,也很年青,而衣著很髒亂的沙力,已伸手到身邊要與自己握手,就也伸出自己的手和他緊緊相握。

「沙力,你好!雨蓮究竟怎麼啦?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何以然焦急不安的問。

「何部長,您先不急,因為您女兒的傷勢和她的情緒已經穩定下來了。我們坐到那里去談吧。」沙力說著,指了指大廳底面處轉個彎即可見到的一長排椅子。大廳里顯得有點空蕩,兩人便很快走到椅子前坐定。

「傷不能說不嚴重,經CT檢查,右腳背嚴重骨裂。請吸煙。」沙力說著拿出煙盒示意何以然抽出一支。

「噢,我不吸,你請便。」何以然答道,同時略微搖了搖頭,還暗暗皺了皺眉。

「情況是這樣的……。」沙力邊說邊點上煙,猛吸一口,然後對著牆,吐出一串青煙,卷曲輕揚的煙霧立刻把牆上寫著︰嚴禁在公眾場合吸煙的宣傳畫籠罩起來。沙力揮手驅散一下煙霧繼續說道︰

「今天我也沒上班。中午後,有朋友托我辦事,我沒用自己的摩托車,而是開著朋友的小車外出的。回家時,正巧見到雨蓮站在路邊。那時啊,風雨交加,電閃雷鳴,一把小傘有什麼用!當時我叫她上車,她毫無反應。我以為她沒看清楚是我,就下了車去叫她,去拉她,可是她連連後退,原來她對我是退避三舍啊。何部長,我知道您對雨蓮、霽蓮,這兩個女兒是愛得要命,我也怕她會有什麼不測,所以再一次去拉她。可是她竟與我推搡起來,沒想到,在兩人推推拉拉之間,她的掙月兌力過大滑倒了,接著,她驚叫著從路邊的一個大約不到二層樓高的陡坡上翻滾下去。當時,一些大大小小的碎石塊,以及一旁堆放著的圓木可能是被撞擊到了,是和您女兒一起朝下翻滾下去的,直翻滾到底部一塊較平整的地方。我看雨蓮的腿被一根不很粗重的圓木壓住……。」說到這里,沙力發現,何以然y n沉的臉上顯出一種痛心疾首的樣子,兩手緊握在一起微微顫抖著,就不說了,在接連吸了幾口煙後,只是沉默地看著何以然。

「你——,還是講下去吧。」沉悶一會,何以然一字一句粗氣地說。

听何部長的要求,沙力即再連吸了最後幾口煙,把煙蒂朝地面一丟,伸出腳踏了幾下,並干咳幾聲,再抬手在喉嚨口按了按接著說道︰

「當時,我也急得不得了,慌慌張張奔跑十幾步,順著另一邊,一個比較平坦的坡度下去,急急忙忙奔到雨蓮的身邊。我喊她,推她,她都不應,她一時昏迷了。那時,雷又狠,雨又猛,沒辦法,我只能背起雨蓮艱難地上坡。可是上坡時泥地太滑了,背負一米七十幾的體重,使我上了坡,滑下,再上坡,再滑下,激雨又打得我眼楮也無法睜開。就這樣反反復復好幾次,終于被一個過路人看到了,在他的熱情幫助下,我才把雨蓮背到車里,直接送到這里來的。」說完,沙力又抽出一支煙,點燃後吸了起來。他在吐出第二口青煙後沒再接著吸,而是把左手插到右腋窩下,夾煙的右手翹起大拇指抵著上嘴唇,並從夾煙的指縫邊翻眼悄悄掃向何以然,想對何以然的狀態作個衡量。因為江海嶺曾多次這樣的j ng告過他,指導過他︰對這位部長各種狀態中的心理顯示,必須經常十分的了解,以求知己知彼。于是,他按著海嶺兄的指導,觀測起面前這位部長此刻狀態中的心理顯示來。

低著頭的何以然,這時沉浸在沙力所說的真情實景里,在深深想象,體驗或感應著女兒當時的境遇。當沙力再次遞過煙來,並伸出握著打火機的右手要為他點煙。何以然接受了煙,但沒想要點燃,他把煙緊攢在微微顫抖的手心里,如此,默視了一會的沙力只得收回了打火機。

「現在醫生怎麼說?」半晌,何以然終于抬起頭,以充滿憂傷的眼楮直視著沙力問道。

「醫生認為,先住院一段時間觀察一下。如果僅僅是腳背骨裂,治療後也可以回家養傷。」沙力說完,在繼續猛吸幾口煙後,低著頭思考起什麼事來,不再說什麼了。

「唉——,唉——也真是的,怎麼會出這樣的事呢!」

見何以然在為女兒連連地十分痛惜地哀嘆,沙力想寬慰寬慰他,便抬眼看著何以然,講起安撫他的話︰

「何部長,有道是,‘既來之,則安之’,事情已經如此,您可以抱泰然處之的心情。如果自己整天j ng神不振,神情恍惚,那麼伯母,還有你的兩個女兒,她們再為你寢食不安,我想您也不忍心的麼。再講,伯母剛才不是還出了點事麼?那您是更不該加重她的心理負擔了呀。」

「你講得很有道理,我會時時提醒自己的。喲,我還沒謝謝你今天這樣救助我女兒呢。」何以然忽然想起,即懇切地對沙力說。

「何部長,您還客氣什麼呢?我們都是越達公司的中層領導,以後我們質量技術監測部,或者我這個質監部的辦公室主任,今後需要何部長幫忙的事肯定還要多得多,到時,我相信您一定也會扶助我們監測部的。就是我將來退休,也會到集團公司來……。」忽然,沙力醒悟到有點說漏了嘴,趕緊閉口,兩眼卻冷冷地盯著著何以然的眼楮看,仿佛要借此看清何以然究竟會怎麼反應的。但何以然避開了他的眼神,也不答他的話題,只是心中一驚,心想︰

他不是今天沒上班麼?那他怎麼這樣快就知道我剛調任的去向?是有人一待會議公布後就馬上通知他了?那他們為何要這麼及時地互相通報?這是為了什麼?如果沒有人告訴他剛剛舉行過的會議內容,那他豈不是,知道的情況比我還要早,把握到的狀況比我還要多?那又是怎麼回事?而且,而且他還說出家茵下午發生過事,剛剛發生的事,他們究竟是如何知道得那麼多,還那麼準確又及時的呢?沙力他全然知情,是他有這個能力,還是,都是別人與他緊密聯系告訴的?啊——,如此的情形,這般的狀態,不好象有人在為什麼事而緊緊針對著自己?這真的是太可怕,又太耐人尋味了啊。何以然這麼想時,突然抬眼,即見沙力正緊盯著自己的眼楮看,兩人不覺都感到了尷尬。

在兩人又都避開目光後,沉默片刻,何以然打岔地說︰「我想去看看我的女兒,真不知道她究竟怎麼樣了。」

「看來是不行了,現在時間已經很晚了,雨蓮大概也已經睡了,再講是女病房,怎麼辦?」

「那倒真是一點辦法也沒有了,只得心里是很不安的。」何以然說時,顯得很無奈又很苦惱。

「不,還有更大的焦慮與遺憾呢。」沙力說完與何以然相視一笑。但何以然感覺,沙力看似有意無意的這句話,好象一語雙關,既是對探病說,也像是在對今天的會議內容說。他深感到沙力對他確實是異常注意,十分知底。此時的何以然,心里覺得復雜極了,既為女兒的重傷而難受,又為沙力的詭譎而疑惑,想想,一時也沒有什麼可多講的話了,就在再重重地嘆息一陣後,站起身要與沙力告辭,剛想說辭別的話時何以然手機又響了起來。

「喂,你好!是的,我現在還在醫院里。雨蓮的傷可能只是腳背有點骨裂,但還不能最後肯定,醫生說先住院觀測一段時間。是的,是的,她媽媽還不知道,我沒敢講,因為她今天也出了點事情,具體等晚上見面再說。好,好,再晚我也等你,好的就這樣吧。」

听完電話,何以然放好手機,整整衣服,對沙力說︰

「今天多虧了你幫助雨蓮,我要再次感謝你。等雨蓮傷好後,我想,她會請你吃頓飯,向你表示她對你的深深感激心情。今天時間不早了,明天還要上班,辛苦你了,你也就早點回家,我們明天見吧。」

「那明天誰來護理雨蓮呢?」沙力立即十分關心地問。

「今天是晚了,沒法聯系了。我準備明天一早先趕到這里來,請院方為雨蓮安排個護工,其它,看情況再講。我想她妹妹霽蓮……。」

何以然與沙力一邊講,一邊一起踱步走過大廳,順台階而下,來到醫院的一個停車的小廣場上,慢慢走近一輛淺灰s 的小車旁。

「何部長,這是雨蓮被大雨淋濕的衣褲。外衣上都是泥,還有好多的破洞,是護士替病人換衣服時換下的。護士問也不問清楚,粗心地把我當病人家屬,直接都交給我了,嘿嘿……嘿嘿……嘿嘿嘿……。」在沙力的潛意識中,對「病人家屬」的稱呼是頗有好感與美意的,因而打開車門,從車里拿出一大塑料袋向何以然說明袋內的東西時,有感而發地輕笑起來。

「今天也使你全身淋濕透了。」何以然望著沙力很歉意地表示道。

「我在辦完入院手續,事情都已妥當後,就去附近澡堂里洗了個澡,再給澡堂鍋爐工一包煙後,在鍋爐房里烘干了衣服。喏,還是很髒的喏。」說著,沙力抖了抖身上的髒衣服。

更清楚地看到沙力身上的一身骯髒衣服,何以然很不安的再次表示道︰「真對不起你,以後雨蓮會向你致歉的。」

「何部長,您不必再跟我客氣,我和雨蓮也是很好的,只要我能照顧她,是一定會照顧好她的。你不知道,我們……,我們……。」此時,沙力有一種沖動,真想把自己心里要講的話月兌口而出,一言而盡,但雨蓮的態度又使他說不出口,于是,到了口邊的話也就戛然而止了。

見沙力還要講什麼,但顯得吞吞吐吐,猶猶豫豫,聯想到他今天,一會兒有點詭譎,一會兒又很遲疑,心里深覺甚不自在也感到有點索然無味,何以然便想要別離此地回去了。

「沙力,時間很晚了,就早點回去休息吧。」何以然既是關心,也是催促地說道。

「好吧,我們明天見吧。」

一口應答何以然的話後,沙力月兌上的髒外衣即坐入車內,小車也發動起來了,兩人便揮了揮手作別,但在沙力的心底里,總覺得是非常的懊傷。只見小車拐了兩個彎後,在黑夜中,車燈像流星飛逝一樣劃出一道弧線的亮光後就消失了。

而何以然,在邊走,邊推著電動車低頭沉思間,眼前忽兒顯現出︰在自己講,等雨蓮傷好後會請他吃頓飯時,沙力的眉頭立即展露出一副很是驚喜的樣子,以及y 言又止的,什麼‘只要我能照顧她,是一定會照顧好她的。你不知道,我們……,我們……。’他所說的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什麼呢?他們,他們又怎麼樣了呢?細細想來,何以然不由感到自己是冒失了。因為沒和女兒說過,還不知道她怎麼想,而且今天的事情只听一面之辭,怎可就以女兒的名義邀請吃飯了呢。沙力是否會誤以為,是我在暗示促使他們戀愛?何以然越想越覺自己的表示很不妥,也很後悔。

何以然騎上車,也飛快地投入到黑夜里,拼力地趕回家,高原還在等他呢。

沙力的小車,在與掛在擋風玻璃上的彎彎月亮對視中一路急急奔馳。

「……,等雨蓮傷好後,我想,她會請你吃頓飯,向你表示她對你的深深感激心情。」耳邊回響起何以然剛才講過的這句話,沙力覺得象是有了一種希望,竟顯出了滿面的笑容,同時還高興得不由自主地在方向盤上重拍了一下。然而,再想想雨蓮的反應,心底里總覺還是抹不去許多的傷感。忽然,他想起必需通個電話,便減慢車速後用手機撥通了電話︰

「喂,是海嶺兄嗎?剛才在我和何部長分手前,听他接電話時說,就是再晚,回家還一定要和一個人見面。我敢肯定這個人只能是高原!噢,我不想再推測了,肯定是高原。他們今晚要面談,你看怎麼辦?」

隨著沙力所問,手機里傳出了被沙力稱為海嶺兄的江海嶺的說話聲︰「你要問怎麼辦?嘿咦——,根據今天的情況,我早已作出安排,晚上高原是不會去他家啦,晚上我自己去。」

「是嗎?你已攔下高原自己去?那何必那麼急呢?」

「你想,象他們這樣的人,會乖乖地按人家的安排做嗎?你要預防自己遭到失敗,就必需比他們有更多有效的辦法。那麼,有效的辦法從哪里來?首先就要十分了解他們究竟在想什麼?到底在準備怎麼辦嘛。」

「喔,你要搞清楚他們將會怎麼抵制調令?唔,我也認為,在現在的關鍵時刻,他是不會那麼願意接受調令到退管會去的。可是,他要是真不去,只要這個人在,我們下一步的事也很難辦呢!所以,你想知道他們會怎麼對待調令這倒是很重要的哦。那好,我等你消息,有事再及時聯系。」

「我們要多多注意他們的思考習慣和做事的方式,一有事就及時聯系。」

「好好好,我能明白你的意思,我們要相互及時聯系,好,再見。」

通完話,沙力把手機輕扔在右邊坐位上後就加快了車速。一過橋,即在兩排明亮的街燈中奔馳,只見兩條光線往後伸,一個投影朝前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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