瑩瑩月光下的並蒂蓮 第七章第二節

作者 ︰ 原野上的花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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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茵,你好!我們都來看你來啦!」身穿鮮紅襯衣,下著藏藍s 筒裙,說時已踏進客廳里來的中年女子,是交響樂團黨委書記梅芬。她一看到丁家茵就笑吟吟地迎上去,而且迅速伸出雙手很熱烈地,緊緊的一把握住了丁家茵的兩只手。

當發現站在一旁的是葉芹,梅芬書記又走過去一步,伸出右手捏住了葉芹的手,同時,另一只手輕拍著她的手背,說著感到有點驚奇的話︰「咦,小芹你已經到啦,我剛才還在問老蘇,你怎麼沒有來呢?」

一身淡青s 筆挺西裝,系著粉紅s 領帶的老蘇,一進門,就把手里一捧s 彩很艷麗的大花束送到書記的手上。

「家茵,去拿花瓶來,把花插上,」梅芬書記捧著花,對丁家茵邊說邊遞上了大花束。

「謝謝。謝謝謝謝。唔!好香啊!」丁家茵笑容滿面地道謝,接過花束後,還湊近聞了聞陣陣的清香。

見何以然托著一大盤的咖啡杯過來,梅芬書記等何以然把托盤在大沙發前的茶機上放安穩,即跨上兩步,也很熱烈地握住何以然的手爽朗地說︰

「老何啊,你好!我們曾經見過一面的呀,你一定還記得的吧。」

「梅書記的記x ng真好,還是兩年多,快三年前的事了。為了一件小事,講起來也怪難為情的。」何以然微笑地說著,還搖了搖頭,顯露出自己的不好意思。

「哎!怎麼能講是小事呢,家茵是我們樂團那麼好的長笛手,沒照顧好她是我的不該。你為妻子嗓子不好,背地里來為她請假,可見你對她的愛護之深。家茵呢,也是為了演出在即而一直堅持著。這件事,我就是被你,被你們倆深深打動了才忘記不了的呀。」

陸陸續續都已進了屋的一大群人,听書記這麼說,皆發出了善意的笑聲。何以然雖也與大家一樣的展開著笑顏,但在這麼多人面前這麼講,就有點不自在了。

「來,我來吧。」何以然暗暗掩飾住臉上的一點窘迫,轉過身,從家茵手里接過花束,再去廚房將花瓶灌些水小心地把花插好。

「書記,林總監,老蘇,祁編輯,阿東,來,大家都來坐呀。來來來,坐下,坐下,請隨意地喝點咖啡吧。」丁家茵邊招呼大家坐于大沙發和松散地面對著沙發的幾只椅子上,邊把托盤里的一杯杯咖啡送置眾人的面前。

梅芬等何以然在大電視櫃上,靠電視機的右邊處放好花瓶後,指著沙發前的一個空位子,笑著向何以然招呼道︰

「老何,來,你也來坐,我來向你介紹一下我們今天的大隊人馬。啊——,我今天,今天好像是反客為主啦。嘿嘿嘿……。」

梅芬書記說著站起身,自笑了起來,她的話,說得一屋子的人也都輕輕的笑了。待何以然也落座後,梅芬便對著他一一作起介紹,于是何以然急忙從座椅上站起身來︰

「這位是我們樂團的音樂總監林海波。這位是〈交響之聲〉報的編輯室主任李源。這位是團報的主編,也姓李,叫李立山……。」

梅芬剛說完,大家又都不約而同的笑開了。

「噢,說明一下,說明一下,」見此,梅芬也不禁樂了,手掩住嘴說道,「他這個山是高山的山,不是數量上一,二,三的三,他決不是歷史人物里的李立三喔,大家千萬不要誤會了。這位是我們團委的副書記,夏萌。老蘇,我知道你和葉芹是家茵的長客,你們是蠻親密的朋友,就不需要我再來介紹了。」

「是呀,我和葉芹是經常來的。我和老何已可說是非常要好的朋友了。」老蘇喝了口咖啡,放下杯子應和著書記的話。

「這位是司機祁臨森。這位是團報的編委卓逢才。這位是我們樂團的管理員陳阿東。這位是首席小提琴手馬小駒。最後要介紹的是,黨委委員,我們交響樂團的副團長,是我們這里最有資歷者,老方,方近郊團長。」

當梅書記順著坐序每介紹一位,何以然就走上一步,恭敬而熱情地與之握手,以表達歡迎之意。對老蘇說的話他是欣然贊同,他們倆的手握得就很隨意,但顯然要親切得多了,與阿東握手時是帶著深切的感激之情的。

「家茵,今天,我們樂團的幾位領導,以及各個部門有影響的人員都來看你,」梅芬書記說著走到丁家茵身邊,還將手輕輕地搭在丁家茵的肩頭,「我們以這樣的陣勢前來拜訪,就是要向全團明確表達一個信息,以此來澄清最近一個階段里,在我們的樂團內,對家茵很不應該有的誤導和傳聞,甚至于是無中生有;還要堅決阻止已發生的,對人格,對人的尊嚴極其惡意的譏諷和侮辱。那種,對人,極不負責,對事,又充滿低級趣味的種種離奇的說法和傳聞,是團里大多數人所反對和批評的。家茵,真的,我們很對不起你,你是我們樂團里一位很優秀的長笛手,平時一直很努力,很踏實,這是公認的。今天,其實還有其他人也要來慰問你,但都被我婉言謝絕了。因此,家茵,今天我們來,不僅僅是表達了我們的心願,實際上也代表了團里好多人的意見。家茵,你要振作起來。你有很多優點,但恕我直言,你太脆弱了!也許可說這是你的弱點,或者是缺點。貝多芬說,‘我願證明,凡是行為善良與高尚的人,定能因之而擔當患難。’他還說,‘音樂當使人類的j ng神爆發出火花。’我想,樂聖的肺腑之言,也可以,或者應該作為我們的肺腑之言。不然,我們自己心中沒有j ng神的火花,怎麼去使熱愛我們樂團的听眾們爆發出他們的j ng神火花呢?我想,他說的j ng神火花,一定也包括‘擔當患難’。我以為,貝多芬嚴重失聰後仍不斷的努力,就是‘善良與高尚的人定能擔當患難’的具體形象麼,」梅芬書記說至此,略傾身,輕手輕拍一下丁家茵的肩,並低頭對坐著抬頭仰視自己的丁家茵,還笑問了一句︰「家茵,你說呢?」

丁家茵轉而再面向圍坐著的客人,應答書記的問話︰

「今天有那麼多的領導和同事一起特意來看我,我深為感動,謝謝大家了。」這麼說時,丁家茵略略向前欠了欠身,以表達對大家前來探望的真情感激。然後她望著依然注視著自己的梅書記,繼續環顧一下圍坐在前面的,也都在看著自己的每一雙眼楮,不禁心頭更生起一番心ch o澎湃的感慨來——

「確實,自〈交響之聲〉報上出了那篇短文,使我深深感受到的是︰向我sh 來的許多目光,竟然是利箭似的目光;耳聞的說笑,真是難以忍受的說笑。有一次,有一個人,他的名字我這里就不提了。他和我面對面走過時,只見他斜著眼,嬉皮笑臉地說,‘唔,我聞到了從洞里出來的狐狸j ng氣味了,是臭氣燻天,臭得我鼻子都不想要了!’這是什麼話?當時只有我們兩個人,這樣的話還不是講給我听的!為洗刷自己,我真想沖上去與他爭論爭論,問問他,究竟是什麼意思?告訴他,〈交響之聲〉報上的評論絕對不是事實!我太冤!!也太怨了!!」

听丁家茵所說,何以然才似恍然大悟地說︰「噢,怪不得那天,剛吃好晚飯,我和她談了沒幾句話,她就喊著,‘我恨死他了,我恨死他了!’接著就沖到房間里關起門來,撲在床上大哭,痛哭的。我當時是想,她一定又遇到不可再忍受的事了。」

何以然說完話,房間里竟然是鴉雀無聲,大家是在感受,或是理解到了丁家茵,由流言蜚語受人隨便侮辱卻又無法爭辯清楚,而只得把深深的痛苦和極其的委屈積聚在內心里的遭劫之情,之境。

隨後丁家茵繼續說道︰「那時,我真想拉住他跟他爭辯爭辯,可是又覺得,他如果無賴地講,他所說的狐狸j ng又不是我,那我不好像是‘此地無銀三百兩’嘛!于是只得忍一忍,仿佛真的是偷了人家的東西被發現了一樣,滿臉通紅地從他身邊低著頭逃也似的奔跑開了,然而,我還是听到後面傳來他大聲的︰「真的諾!是要比聊齋里的畫皮畫得還要好看!」的譏言惡語。當時我,竟然控制不住地渾身發抖,久久難以平靜下來。我還迎面看到那種,說起來是象姐妹一樣要好的人,她從我身邊走過時,卻手捂蓋著嘴,投來,好象再也忍不住的嬉笑眼神。也有的是,象怕得了傳染病似的,一付拒之千里,愛理不理的蔑視樣子。梅書記,對一個,從來以潔身自好視為自己身價x ng命的我來講,這樣的刺激真實在是難以忍受,也很難擺月兌。有道是,‘聚舌成刀,眾口成雷’因此,這幾天,我都有點怕去樂團了。天天在求,我有個可隱身的法術就好了。是的,為我仗義執言的確也不少,他們使我感到了‘良言一句三冬暖’的暖流。但,從來沒受有到過這種直達心靈深處的打擊,還是使我很痛苦,很痛苦。他怕我經受不住,」丁家茵說至此,伸出食指指了指隔著她一個座位坐著的何以然,「他要求我,‘就是再痛苦也一定不要憤怒;再悲傷也一定不要壓抑;再無奈也一定不要絕望,一定要讓自己盡可能的超月兌一些,再超月兌一些。’我極其理解他這樣說的心情和為我擔怕的心理。後來,我盡可能的按他希望我的‘不憤怒、不壓抑、不絕望’去疏散自己的情緒。然而,好事的人仍在傳奇,竟爭者仍在叫好,算是朋友的仍在笑談。這些人的言談舉止,是天天聲聲入耳,時時壓在我的心頭,真叫我不想又想!不怒又怒!不悲又悲!不恨又恨,這叫我怎麼能不難受的啊!心里頭是,實在無法不再痛苦和悲憤了。」說至此,丁家茵停頓住,盡力克制及平緩一下自己內心的波瀾,抑止了一會,才接著輕輕地說︰「對于我x ng格上的脆弱x ng,剛才,書記講了貝多芬的心靈感嘆,我想,順著樂聖——貝多芬的話,最終我還是會堅定的走出心理y n影的。這幾天里圍著我發生的事,盡管使我很難受,很傷感,但,我依然認為,我們的樂團總體上還是個很出s ,很有素養,也很溫暖的樂團。我是樂團培養的,我當為我們的樂團作出我的貢獻,我是決不會一蹶不振到底的,對此,大家可以相信我丁家茵的。」

「好!這樣好!能夠有這樣的心態真的很好。」

听丁家茵這麼說,眾人都面露喜s ,紛紛地表示贊賞,稱好。尤其是副團長方近郊,舒展眉頭快慰地說道︰

「家茵!家茵啊!你看,大家都在為你能有這樣的j ng神面貌和j ng神境界叫好呢。書記剛才講了,今天,我們為什麼要組成這樣的陣勢來?就為了向全團表達一個明確的正名信息嘛。不過,我也在想︰〈交響之聲〉報上的一篇短評,在我們樂團,怎麼會引發出,或者是暴露出這樣一連串,有關思想道德和人文素養的嚴重問題來?這些問題,更是我們上上下下需要舉一反三進行整改的方面。」

此時,梅芬書記像是有感而發,便插話道︰

「噢,需要說明的是,我們是要整改,但下一步的整改,絕不是針對著誰,作一番聲s 俱厲的批判。不是的,而是把正確與錯位,高尚與低俗中的什麼,怎麼,為什麼,擺個明白,由此把大家引向,或者是推向做個什麼樣人的自我思考,自我反省和自我提高中去。我以為︰我們的樂團,應該,不僅是講究藝術素養的樂團,而且是很具有人文素養的樂團。」

「書記講得很對。」方近郊待書記講完,即按自己的想法談了下去,「是的,解決目前思想道德和人文素養的存在問題,不能只在于埋怨和批判,更重要的,還是促使形成正確的自我思考、自我理解、自我追求和自我提高上。但感染與影響也是很積極的促使因素呀。我們是搞音樂的,可以以音樂來感染和影響人們的。我搞了四十多年的音樂工作,我感悟到︰要使人們能夠主動擺月兌,甚至說是掙月兌自己身上的野蠻x ng與無知x ng,最好,是要讓人們懂得什麼才是野蠻,什麼才叫無知,更要讓大家懂得怎麼審美,怎麼接受美,也就是要促使大家能夠形成對美的真切感悟與追求意識。其實,音樂也是組成,感染和傳播美的天使呀,我們搞音樂的,就是想通過音樂的美感和音樂的魅力來使人們在意識上爆發出‘j ng神火花’的呀。難道道理還不是這樣的嗎?總之,多年來,我個人是這麼認識的。」

「哎,‘要使人們有高尚的思想道德,有深厚的人文素養,就該聯結到對美有真切的感悟與追求上,’方團長這樣看問題,也是一種新的思考哎……。」

「是的呀!由于對美的追求與欣賞是人的本能嘛,這樣就可以更加……。」

「但是也存在怎麼懂得審美,怎麼懂得接受美的問題噢。」

「方團長說的,對我有一定的啟發x ng。講得很對,也很好。」

……。

听了方團長所講的,大家不禁由此議論紛紛地說開了,眾人是面面相對,聲聲相贊,都在為有這樣的致深感觸,而在表示自己的一得之見。

瞧大家在紛紛交頭接耳竊竊私語,《交響之聲》報編輯室主任李源,覺得,由于自己決策了這樣一篇短評,結果惹得全團沸沸揚揚,還使丁家茵如驚弓之鳥,驚恐萬狀,而且有嘴難辯,苦不堪言,對這樣的事,自己是應該表明一下態度的,便開口說道︰

「我們〈交響之聲〉報,要為今天的活動發一篇詳細的報道和專論,以正視听。由于我們所發的那篇短評,對丁家茵形成了誤導和傳聞,甚至是無中生有,因此我們有徹底澄清的責任。以後,結合黨委關于對我們樂團存在不良風氣的整改意見,我們還是要通過,舉一反三來推進我們樂團的思想道德和人文素質的建設作用……。」

對于李主任所說的話,老蘇不願只是听其泛泛而談,此刻又听到一句‘舉一反三’之言,即直望著李源主任打斷了他的話,問︰

「噯,噯,李主任,針對丁家茵的那篇短評,當初,你們也是為了‘舉一反三’說問題而發的。不只是我想知道噢,就‘舉一反三’來講,你們今後將怎麼把握好不同質的區別,以吸取教訓,避免以後再發生類似的誤導x ng報道呢?」

李源主任見老蘇緊看著自己在等待回答,一時不知怎麼說好,就十分困惑地反問︰

「要把握好不同質的區別?老蘇,你指的是什麼樣的不同質的區別呢?你可不可以說得我很能理解,明白得到?」

听了李源的反問,老蘇略作了下沉思,而後抬頭表示︰

「要明白我所講的不同質的區別問題?我想……,我想……,好,我就借則寓言來說明吧。話說,有只馱著滿滿兩袋鹽的騾子從小河里走過……。」剛開口,忽感到有什麼不當之處,老蘇便又連連搖擺著雙手不想再講了,便說,「唔……,好了,好了,不談了,我不談了,這麼講總覺不妥,我就不講了。」

「哎,說呀,說呀,別賣什麼關子嘛!」

「有什麼好的啟發盡管說吧,沒事,沒事。」

見老蘇拼命搖著手,不願再談,眾人不禁都好奇起來,也來了興趣,紛紛要老蘇繼續講,而李主任也和大家一起這樣的催促起老蘇來。

書記梅芬見了,也促使道︰「老蘇,要講就講吧,何必吞吞吐吐,扭扭捏捏的呢。」「那……,那……,好吧,我是為說明問題噢,決非要故意冒犯誰噢。」老蘇先作了個預防。

何以然拿著咖啡壺,熱情地依次在向大家的杯里一一添加咖啡。于是,滿室更是飄溢著濃厚的咖啡之香。

「謝謝,謝謝。真的是好香啊!」老蘇對何以然邊道謝,邊把加滿咖啡的杯子放到茶機上後繼續講道︰

「好吧,那我就接著講啦。話說馱著滿滿兩袋鹽的騾子呀,過小河時,它沒想到,漲ch o的河水使它背馱的鹽竟然溶化了大半袋。過河以後它覺得背上的感受比過河前真的是要輕松得多了,感覺真是太奇妙了,于是它異常的高興,興奮得連吹了三聲騾叫式的口哨聲。」

「哈哈哈……。」不料,老蘇話音剛落卻引起一片的嘩然。

「噯,噯,你不要說過頭啦!騾子是沒有聲帶的,它是永遠不會叫的噢!怎麼會吹三聲騾哨呢?要麼,那三聲是吹牛哨的吧。」在眾人的大笑聲中,有人糾正起老蘇的這一胡說。

被大家這麼一哄笑,老蘇雖也在笑,但笑得略有點尷尬的說︰

「哎,哎,為了講得有聲有s ,我是畫蛇添足,也無中生有起來了。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嘿嘿嘿……。」

「哎,哎,你們也真是的,神話,童話故事里,動物都是會說話,還像人一樣有思想感情的,從古至今有誰稀奇古怪過了呢?老蘇講的是寓言,那騾子要吹口哨,就讓它吹口哨嘛。老蘇,你管你說下去,說下去,別理他們,他們是在硬找你的茬呢。」梅芬書記反應靈敏地打起了圓場,以使老蘇不太過于的尷尬。

老蘇瞧了梅芬書記一眼,看到書記在用眼神鼓勵自己,于是,笑著搖了搖頭,表示一種不可名狀的心情,再想了想接敘道︰「不久,這只騾子啊,馱了許多的棉花又來到了河邊。于是,它舉一反三地想,上次,不是只要在河水里就這麼的浸一浸,泡一泡,不是要輕松得多了嘛。現在,何不匍,讓河水再浸泡浸泡呢!這樣想,它也就匍,把馱著的棉花也照樣浸泡了一遍。然而,當它再上路時,是怎麼也高興不起來了。它實在想不通,為什麼同樣是這麼在水里浸一浸,這次怎麼卻加倍地重了起來了呢?它想來想去思考的是,是否這次在浸水的時間上有問題?或者是方法上出了什麼問題?顯然,在這里,時間與方法絕不是問題的根本,根本問題,明明是一個如何區別對待不同質的問題嘛。」

「哈哈哈哈……。」老蘇的一番比喻,講得大家又都樂了,笑聲在四面壁圍中長時間的回蕩。

「好個老蘇啊,你是借那只想不通問題的騾子,來比喻我的不理解和不明白的呀?」李主任說時,仰起身,手指點著老蘇,雖也在和大家一起地笑,但臉上還是顯現出了一絲的尷尬和不悅。

「噢,沒有,沒有。書記在,團長也在,我只是想很形象地說明你所問的不同質的區別與對待問題,決沒有要故意取笑的意思。」老蘇連連向李主任打起了招呼。

「李主任,老蘇的話,你千萬不要介意。老蘇的比喻,听起來,對人似乎有不太恭敬的嫌疑,但,確實非常簡短又形象地說清了,用理論語言講起來很抽象,很纏繞的,關于區別不同質的概念問題。講老實話,我听了也不禁好笑,可是又覺得很明事理的嘛。至于是否把誰比作了騾子,比作騾子有什麼不好的呀!我就願做為了事業既負重又忍耐的騾子。當然,能做既忍耐負重又明辨事理的,有頭腦的‘騾子’就更好了,這也是老蘇所說的本意,我要為這樣的‘騾子’使盡鼓掌。」隨著梅芬書記示意x ng的擊掌,大家也都心領神會地跟著書記,向著李主任擊掌歡笑。老蘇站起身,去打招呼似的與李主任熱切地握手,掌聲和笑聲也即再次熱烈地響徹在整座房間的空間里。

梅芬書記順勢半是鼓動半是圓場的話,以及大家的理解與推崇,使氣氛變得更加的歡快和熱烈了,于是,李主任不由流露出的那一絲尷尬和不悅,也就迅速悄然地風卷殘雲般的蕩然無存了。

「我知道,你已經很照顧我啦,把蠢驢改成了騾子。」李主任高興地,帶點戲謔的口氣微笑著說,接著,又十分懇切地表示道︰「老蘇,你這麼一比喻,的確,很能說明不同質的區別問題及其相應的結果。我們倒真的是很願認真听取大家意見的,尤其對,可幫助我們不斷提高的那些意見。」

此刻,坐于一旁,早就憋著尋機待發的李立山便開口說道︰「丁家茵,由于我們發的一篇誤導x ng的短評,使你受到從來沒有過的直達心靈深處的打擊,我作為主編,有很大的責任,我想借今天的機會,」說至此,他手指示意地圓弧狀劃向面前的一些在座者,繼續說道,「告訴你一點事情的原委,這樣麼,也可向團里許多其他不知真情者講個清楚。」李立山話音一落,剛要站起身來面對大家作個細述,不料被急促起立的卓逢才語聲略高地阻截住了︰

「噢,要談短評的原委,立山,還是我來講吧,畢竟,短評是我寫的嘛。」

「也好,逢才,你談吧。」李源主任抬著頭,長望著他,應聲贊成。

卓逢才畢立著,起手把自己的頭往後一捋,面對大家作起了敘述︰

「自梅芬書記在團代會上作了‘既要發掘藝術價值,更要發展道德價值’的發言後,結合黨委會同時發的,〈關于針對樂團當前j ng神面貌與風氣現狀的整改意見〉,我們編委會就展開了反復的討論。討論最終認為︰在我團,有三個方面的現象必須整改。一是,藝術領域過于商業化。對此,大家也都清楚,就是,凡要談藝術創作,藝術風格,演出規劃,先要看給多少錢,再依給錢的多少來談,關于創作投入量的多少、藝術風格的發展、以及演出規劃如何確定等等,否則,無錢都免談。二是,狹隘心胸不斷情緒化。不必諱言,在團里,有人,總憤憤不平于別人的成就、贊揚和形象,然而自己又不肯下功夫,或者改變自己,總只是恨恨地對有成績者情緒化的發泄。這種人,就借著我的短評,對丁家茵有了他們本就想發泄發泄的具體對象。三是,審美觀念r 見低俗化。在現在的一些報刊、雜志、網上或電視欄目里,常常十分突出地聲聲關注于美女。一說就是,大加贊賞的談論哪位美女演員怎麼怎麼樣呀、美女主持人怎麼怎麼樣呀、美女播音員怎麼怎麼樣呀、美女冠軍怎麼怎麼樣呀、真是滑稽,連提到四,五十歲上了年紀的廁所清潔工,說起來還會叫她美女清潔工怎樣怎樣的。就是說到烏克蘭總理怎麼樣,還不忘非要加上一句美女總理怎麼樣的呢。現在人的眼楮啊,我看,都對美女有了渴望癥的啦……。」

「嗨嗨嗨嗨……。」

說至此,卓逢才的話不覺引起眾人會心的笑聲。

「哎,你們不要笑喔,這樣說的,就是在一向嚴肅,正宗,鄭重的zh ngy ng電視台節目里也有。有的,對雜談中這樣的議論,或電視節目涉及這樣的內容,還提出理論根據哪,叫‘美女養眼’,叫‘提高收視率’。」見有人還在笑,然而卓逢才卻沒有一點的笑意︰「當然,這是我的一家之言,罔顧而論。其實,我們對美的人,或美的事物,是人,總有一種心想神往的沖動感,確確實實地講,這也是人對于美的本x ng所致吧,這本也是可以理解到的。但對這種現象和說法,我又總覺得,我們不能總只停留在‘審美觀念低俗化’上,甚至于很迂腐。方團長剛才講,我們要怎麼懂得審美,怎麼懂得接受美,還有,要怎麼懂得表達美,是極有道理的事。噢,我不該多講別人,就談談我們自己吧。我們存在于社會中,因此,社會上的一些審美低俗化觀念也存在于我們的思想感情中……。」

「同意,我同意逢才的說法。」為表示共鳴感,顯得激動的李源支持地說。

「前階段,」卓逢才繼續說道,「無論是市里的重大演出,還是作國外演出的藝術宣傳,樂團都把丁家茵作為我們樂團的形象大使來舉托。而且本市的報紙、電視,在介紹我們團的演出時也總鮮明地突出丁家茵的形象,于是大家都覺得丁家茵顯得正風光無限。當李主任和立山主編要我,結合梅芬書記在團代會上的講話寫篇針砭樂團現狀的短評時,為能寫出一篇驚人耳目的短評,我想,既然都在講只有美女身上的事是最具獵奇x ng,也最有爆炸x ng的,也就順應地把眼光放到了丁家茵的風光形象上。剛才,老蘇那個,要區別對待不同質問題的比喻,說得確實好。鹽是鹽,棉是棉,不同質的事物是不該象過河的驢一樣,不作任何區別對待的,不然結果正相反。由于我沒把‘風光形象’與‘風流人物’,尤其是‘風流人物’與‘風流事件’,這些不同質的概念嚴格區別清楚,也可說是有意無意地順著獵奇心理,加以道听途說及捕風捉影,由此把經常的,但,完全是正常的長笛與大提琴的切磋合作,盡向不良風氣的風流情節上靠。其實,丁家茵跟大提琴手西門,她們兩人,在x ng情和素養上本來完全是兩個品x ng絕然不同的人。盡管如此,但為了演出時的整體藝術表現力,丁家茵還是十分認真地和大提琴手,反復探究配合,切磋完美技藝,這種j ng神本來是非常難能可貴的。因為,在這個時候,丁家茵突破了‘道不合,不為謀’的古訓,但我的短評卻是那樣表達的。」說至此,卓逢才神情顯得有些凝重,望著丁家茵說︰「短評發表後出現的問題,也是我所料不及的,但不管怎樣,在這里,我要向受我短評影響的所有讀者強調︰經編委會的調查,核實,短評里寫的,‘大提琴與長笛手也會奏出奇特,甚至于妙不可言的音符’,以及下面幾句,作為我團必須整頓的風氣之一,暗指他們風流韻事的說法都是不實之詞,對此我有重大的誤導責任。丁家茵,尤其听你剛才所講,我心里真的很內疚,我確實很對不起你。」

「卓編輯,你這樣的鄭重態度倒使我感到很不安了。今天,組織上為我作的證實,將會杜絕所有的揣測和流言,因此你就別太在意了。」丁家茵也以真誠的心意寬慰卓逢才。

當李源見卓逢才在音樂總監林海波的示意下坐于椅子上後,便迎向何以然說道︰「老何,在家茵情緒最不好的時候,你多次很有見地的勸說妻子,我覺得你,真的是‘j ng神到處文章在,學問深時意氣平’哎。我們應該向你表示,我們對你的敬意噯。」

「啊,講得過高了,過高了,你們再這樣說下去我要如坐針氈了。」此時,何以然的深感不安的話,引來了一些含有敬意的眼神和笑容。

「家茵姐,從今以後你再也不會做惡夢了,看你又有了j ng神煥發的樣子,我從心里為你高興,來,我以咖啡代酒……,」葉芹說著,拿起杯子向著丁家茵,「算什麼呢?算是敬你也好,算是為你今天「解月兌了」也好,或者,為你從此有了真的開心也好,總之,為表示這種慶賀的意思,我把它喝光了。」

「哈哈哈……。」望著舉了舉杯子,再仰首把咖啡一飲而盡的葉芹,好些人,一聲比一聲高地一起發出了笑聲,這使放下杯子時的葉芹覺得有點的窘迫。

「我好像太動情,顯得有點失態了吧。」葉芹的眼神隨意地放置在面前的杯子上,喃喃地講,接著又略提高了點聲調說,「你們都在笑話我,但你們真不知道,看到家茵姐十分難過時,我是多麼的同情她,卻又幫不了她。今天她‘解放’了,因此,我覺得,今天,我也‘解放’了!」

葉芹一說完,音樂總監林海波,像在代表大家似的立即對葉芹寬慰道︰「噢,不不不,我們沒有任何要取笑你的意思,我們其實都是很理解你的,真的!」

團委副書記夏萌,看著葉芹仰首喝完咖啡後,笑吟吟地回過頭對丁家茵講道︰「家茵姐,我,還有我所知道的幾個人,她們也會為你今天得到解月兌而欣慰的。我敢肯定,很快,我們又可听到像淙淙流水那樣娓娓動听的長笛聲了。」

對夏萌所言,丁家茵不禁動情地抬眼看著她以及眾人,竭盡心中的誠意表示道︰「小夏,你過譽了。我謝謝大家,我會在心里,在行動上感激大家的。」

「是的,今天我們都為家茵姐感到高興,然而,講到針對家茵姐的種種表現,反映出我們樂團一連串的思想道德和人文素養問題,我想談點我的想法,」听到既突然又響亮的說話聲,眾人便都把視線急轉向了首席小提琴手馬小駒,馬小駒也環視一下大家後,把目光注定在梅芬書記身上︰

「梅書記,我不知道在這里談這樣的想法是否妥當,但剛才方團長講,要讓人們懂得怎麼審美,怎麼接受美,並且可以用我們音樂的美感和音樂的魅力來使人們爆發出‘j ng神的火花’。真的,我總覺得這在理論上是可能的,而實際上是行不通的!剛才,不是指出我們團里還存在著‘藝術領域過于商業化’的現象嘛,其它二個問題暫且不說,就這個實際問題來講,我們應該以怎麼樣的審美意識來轉變這個很具體,很典型的藝術商業化問題呢?老實講,我是很不理解。要知道,現在的人都是很講實惠的,都是很功利x ng的,社會上拜金主義盛行,許多人,就為一己私利,是毫無誠信可言的,他們,甚至丑惡到,連做人的起碼誠信意識都已經沒有到底了,還談什麼,爆發出美的j ng神火花,那麼的高尚喔!噢,方團長,我這樣講您會生氣嗎?您老要原諒我,我是指事,不指人。」

方近郊,目光炯炯地注視著馬小駒,心懇意切地應答著,最後還以肯定的語氣對馬小駒作著表示︰「沒關系,沒關系。小馬姑娘,我就喜歡有想法當面說,這樣好,這樣好。對你的想法,我們還可再交流的嘛,噢!」

「對,這個問題我也早想談了,」在馬小駒剛說完話,需停頓一下時,老蘇也似乎已經憋不住了,急忙地搶過話題講了下去︰

「現在,為了鼓勵出人才,為了獎掖對樂團有貢獻者,團里確立了一些評獎和加薪的方案。可以講,這些方案,大體上,在一個階段里是起到了一定的推動藝術水平的提高和發展作用。然而,在這個方面也同樣存在好些很突出,甚至,有時是非常嚴重的思想道德與人文素養的問題。」

「是的,是的。我們團內的好些人,還有好些的部門,都把季度評獎和創作新作品的關系,年度加薪與發揚藝術風格的關系,完完全全顛倒過來了。大家手里好像都拿著一桿秤,或是一把尺,把獎金和加薪所得稱一稱,量一量,算一算,再考慮自己準備付出多少。對此,還有一種說法呢,就是︰‘領導是按勞付酬,我們就來個按酬付勞,政策與對策是對立中的統一。’梅書記,這些你都听說過了嗎?」

「的確是的諾!現在,團里,好多人,都把加多少薪和評多少獎當作藝術創作與提高藝術品質的衡量標桿,連一切創作簽約、演出規劃、技藝提高、交流演講等等的事,統統圍繞著追名逐利團團轉。現在動一動就講錢,動一動就要好處費,難道市場經濟是這樣建設,發展的?搞市場經濟是連講道德品質都要用給多少錢和有什麼樣的好處費來樹立,來推動了?」

「是呀,是呀!歐美這些老牌的資本主義市場經濟國家還不見得是這個樣子的吧,講起來,我們搞的還是社會主義市場經濟呢!說是社會主義市場經濟,我看,倒像是病態的市場經濟。」

「哎,你話怎麼可以這麼講呢?!有哪個國家搞過社會主義市場經濟?任何新生事物總會有缺陷,有問題的嘛,總是需要靠大家來完善的嘛,這有什麼不可理解的?什麼叫病態市場經濟?看問題不能只看局部的,你講話也太沒哲理x ng了。」

「梅芬書記,再這樣下去怎麼辦呢?有時候也太不像話了,現在,還有多少人把體現文明,體現修養看得比富裕,比享受更重要的?!剛才是誰問的?難道社會主義市場經濟是這麼建設,這麼發展的?這樣的問題我也想問一問!」

「這有什麼好奇怪的?世道,不從來就是——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去的嘛!不為私利,天下人會這麼忙個不停的麼?而且已經忙了幾千年了,有錢能使鬼推磨,是從古至今的世道麼!要講文明?要講修養?等我什麼時候也發了財再講吧!發財致富就是我最高的沖刺目標呵!」

「以前,是政治思想第一,恥談錢財!現在倒是發財享受第一,不重品行!我們的國家為什麼老是要從一個極端跳到另一個極端?這中間就沒有唯物辯證的領域了嗎?為什麼我們的社會是個好走極端的社會?」

……。

一時間,針對這一話題,使響遏行雲之聲和切切磋磋之形,竟風起水涌般地起伏于客廳之中,使梅芬書記深深感受到︰

團里,那些曾經聚訟紛紜過的事,今天,一觸即發又成眾矢之的了,便聚j ng會神地听著,看著。此刻,傳到她耳朵里的,有︰言可振聾發聵的聲s 俱厲者在侃侃而談,而交頭接耳者則是七嘴八舌,竊竊私語,顯得一片嘈嘈雜雜,人聲鼎沸。再舉目望去,怨天尤人者正在憤世嫉俗,並且憂心忡忡,焦慮不安,還有的,面面相覷後又一起向她投來何去何從的目光,顯示出一臉茫茫然的樣子。丁家茵與何以然卻是在旁只是沉默無語。

「你們都說好了嗎?啊——,真是,高者,高談闊論。低者,低聲細語,此起彼伏,眾說紛紜的哪!」梅芬書記很耐心地直等大家說得漸漸安靜下來,才面帶笑容,深有感觸,還很具情懷地長長「啊」了一聲後,才有理有節,有條不紊地說了起來︰

「大家談得都很實際,也都是肺腑之言,有的,對怎麼進一步建設好我們的市場經濟社會,表示了自己心中的困惑和憂慮。大家講的種種現象和想法,包括‘藝術領域過于商業化’等等等等的問題,高度綜合起來看,我認為噢,其本質x ng在于︰我們,究竟應該是以物質價值,還是文化價值,或者是創造價值的哪一方面,來作為自己人生價值的追求與衡量標準的問題。對這個問題,要我來講,我當然認定,包含思想道德和人文素養的文化價值與創造價值的追求,遠比物質價值上的追求,要重大、要高尚、要深遠、要有意義得多。為什麼要這樣看道理呢?因為,在我們的思想意識中,當我們只把,發財致富的高度與窮奢極y 的程度,看作是實現全部人生價值的唯一衡量標準,並作為是否奮斗成功的根本標志,以及成了大眾趨之若鶩的追求方向,那麼,在我們的思想空間里,把唯物質享受為上,並全面x ng壓倒,或者根本排除了思想道德和人文素養的樹立,那麼,我們還怎麼可能有崇尚無私奉獻的j ng神?而為事業孜孜不倦,且兩袖清風的品質還有什麼高尚可言?為科學藝術的創新拼搏一生,也會使人覺得還有什麼意義?而貪得無厭和麻木不仁又有什麼不對?當對這些價值觀念問題不能深刻地理x ng認識,並且被根本x ng地顛倒了之後,最終,我們會怎麼樣呢?!記得魯迅,在一次看影片,見到自己的同胞被別國屠殺,而圍看者的神情都是完全麻木了的看客時,他極其震驚,極其悲哀。這使他認識到,思想意識上麻木不仁的中國人,就是有了強壯的身體又有什麼用呢?于是他棄醫從文,力使中國人能看到自己民族的劣根x ng而驚醒過來,由此來挽救自己的民族。我個人認為︰當我們的經濟建設,就算達到發達國家的程度,甚至還超過時,那頂多也只能算是有了強壯的身體吧。而我們中的許多人,都只知道要使自己快快富裕起來,或者絕大部分都已經是十分豪富的中產階級,甚至以上了,然而,在追求什麼樣的人生觀上卻始終相當相當的麻木不仁。由此,當出現了一個,不能注重民族j ng神的塑造和支撐為主的社會,那麼就是我們大家都富了起來,但國家是個什麼樣的國家?我們的民族最終會是個什麼樣的民族?!如此,當我們中國成為世界上最強大的經濟大國,能算是有了真的進步了?!當然,我這麼說絕不是走極端,一概而論,說我們大家都只該貧窮不應富裕。老實說,我也在盼富裕。記得我小時候家里實在太窮了,讀中學時,買不起很喜歡的自行車。看有錢人的同學,戴著手表,騎著新車風風光光的樣子,看得心里癢癢的,那時,我覺得我很可憐,也很悲觀。那時,我多麼希望家里能有點錢的啊!這種心情,至今,我都永遠不會忘記!現在,我的生活也只是很安穩,只是個小康人家,但還趕不上很富裕,但很想富裕。」

「嘿嘿嘿……。」梅芬書記說至此,滿屋子的人都心領意會地露出了笑意。

「我要說,‘貧窮不是社會主義’的論述是完全正確的。」梅芬書記在大家的笑聲中繼續說道︰

「我說這些話,只是想表明一下——我們要有個科學發展的全局觀念,因為社會進步不僅僅只在于經濟發展上。魯迅說,‘唯有民族魂是值得寶貴的,唯有它發揚起來,中國才有真進步。’對這個問題,可以這麼講︰在國強民富這個過程中,就我們個人來講,以什麼來作為人生價值的追求標準,在選擇上是可以各有各的z y u選擇的權力,然而對我們的國家與民族來講,哪一種選擇率的多少,綜合起來,卻是可以決定我們的民族素質和國家命運的啊!也就是說,民族x ng是存在著量變與質變的關系的啊!你們講是不是?」梅芬書記說至此時忽然停頓住了,把像是在探索,又像是在詢問與征答的眼神掃向面前的眾目睽睽者。

「噢,說到這里,我想提出個問題,請大家思考思考,」當方團長,接著梅芬書記的話意高聲說時,大家自然都將目光向他投sh 過去。

「剛才梅書記不是講到,魯迅在一次看影片,見到自己的同胞被別國屠殺,而圍看者都是完全麻木了的看客時,他是極其的震驚,極其的悲哀。那麼,我要問的是,這些看客是既貧窮又麻木,可魯迅為什麼不對這些人貧窮的生活,而是對他們j ng神上的麻木,表示他的極其震驚,極其悲哀呢?我這麼問的意思是,聯系我們該有什麼樣的民族意識和民族j ng神來講的。我很贊同梅書記說的,‘我們的社會進步不僅僅只在于經濟’,也就是說,我們對‘發展是硬道理’不能只理解成是僅僅指經濟的發展。但社會現實是……。」

「噢,不需再加了,謝謝,謝謝。」

「我也不用再加了,太麻煩你了,謝謝哦。」

當何以然再次往幾位客人手中,已是淺杯,或是空杯里沖咖啡時,幾位客人都抬起頭微笑並客氣地推辭起來,方團長的話也自是被打斷了。

「那麼,梅書記,方團長,你們說該怎麼辦呢?我也認為,民族j ng神是一個民族的靈魂。確實,正如魯迅認為的,一個失去靈魂的人,單有強壯體格還有什麼意義?豈非是個健康的行尸走肉者了?!」有人贊同且也發問道。

「哎,梅書記,凡有一點良知的人,都可認同你的說法,但歸根結底還是在于怎麼改變啊!」又有人發出其深心的感嘆。

「你說歸根結底不是在于談理論,而在于怎麼改變!這話講得好。下一步,我們樂團要對反映出來的三個問題,即藝術領域過于商業化、狹隘心胸不斷情緒化、審美觀念r 見低俗化做些教育整改工作。但十分坦率的講,如果你們要我拿出一整套,可完全解決相當一些人,為了一己私利而顯出十分低下的思想道德和人文素養問題,確實,我也不知道良藥在何處!這是我們投入市場經濟建設中出現的社會x ng的問題。剛才大家談了一些,我們團里存在的種種思想道德和人文素養的狀況,由于,我們團生活在社會中,要想置身其外,獨善其身是不可能的,要想徹底擺月兌社會的影響力,也是拉住自己的衣領想離地起飛一樣,妄想!對此我只能說,我們要跟著國家,把改革中存在的問題,依靠繼續深化改革來完成吧。」

「梅芬書記,難道在今天,大家現在都是這麼渾渾噩噩的利己主義者嗎?難道就不存在改革的積極力量了嗎?就沒有陽光的,向上的時代先鋒了嗎?」這麼提問的,是忍不住插話的團委副書記夏萌。

「好!夏萌,你問得好。你這一問就推著我們轉過身去,去看事情的另一面了。每個時代,當然都會有屬于這個時代的先鋒和中堅力量的,事實上也出現了一部分的時代先鋒和時代英雄。但是,我個人認為,當代的時代先鋒,在改變社會中的一些積疾弊病上力量還不足以強大。反過來看,能懂得和發展時代先鋒j ng神的主導思考,也是顯得非常缺少發掘力。關于這一方面,馬小駒對老方所講的‘要人們懂得怎麼審美,懂得怎麼接受美的問題,以及,通過在內心生發出強烈的自慚形穢素養,來改變那些低下的思想道德與人文素養’所表示的很不理解,也是這一x ng質的說明喔。我要說,老方的話其實很對,很實際,但能這麼做到的,是那些能懂得自省自重,自我調節,自我完善以及自強不息的人啊。問題的關鍵,就在于,怎麼使老方所講的懂得,能夠變成自己內省的修養啊。」

「梅書記,那究竟怎麼來懂得呢?或者怎麼才能形成這種有內省的修養呢?」有人又問。

「怎麼懂得麼?」梅芬書記思忖地自語著。當她抬眼望向問話人正要說什麼,見老方在抬起手腕看手表上的時間,跟著去看一眼牆上的鐘,才發覺時間過得也真是快,而且今天,本來也是為了替丁家茵正本清源而來的,便改變了說法︰

「要談怎麼懂得嘛,老實說,這不是今天一言一語可以講得明白的,唯有當自己深深地有感而發時,才是最可理解得到的。我看,還是讓我們一起帶著問題,自己去訊問,去發現,去思考,去總結吧,到哪一天,不是只听我講,而是都來說自己那些親身經歷的,生動的實例和認識才好呢。今天時間不早了,我看,我們是否要向家茵和老何他們告辭了,讓他們也好早點休息了。」

梅芬書記這麼說,眾人即紛紛起身,有的整理起外衣、有的在背包內翻找著什麼東西、有的則幫忙收拾起茶機上的杯盤。

「哎,放著,放著。林總監,我怎麼好意思讓您幫忙呢。」丁家茵見幾個人把杯子放在盤里後,總監林海波托起盤子要幫她端向廚房,就趕緊去阻攔。

「沒關系。家茵,我們來了這麼多人,要麻煩你了。」

「林總監,你再這樣的客氣,叫我怎麼過意得去。」丁家茵說時,從林海波手里接過盤子。何以然見了,又從妻子手里接過盤子端著走向廚房。

「家茵,你女兒,雨蓮的傷勢怎樣了?听說還住院了是嗎?」梅芬書記從丁家茵背後走過來時輕輕的很親切的問。

「是住院了,傷得很重,但終算不會致殘,算是很幸運的了。」

「你一定心疼得要命,媽媽嘛都是這樣的。你去看她的時候,也代我向她問個好,小時候我還抱過她的呢。有過幾次,她到團里來,我一看,喔喲,真是女大十八變,又長高了,也越長越漂亮了。女兒長得真像你啊!」

「雨蓮,她也經常提起你,多次問我,梅芬媽媽好嗎?還總是那樣的忙嗎?」

「我倒也想去探望她,是因為我也很喜歡她。真的,她從小就很懂事。」

「書記,那太不敢有勞你了,你事情很多,我就把你對她的關心告訴她吧。很可能她會很快出院的。」

「是嗎?」

「是的。」

「老方,我發現你一直在看這幅畫,看來你是很欣賞這幅畫的啊。」梅芬雖在和丁家茵聊著關于雨蓮的傷情,然而間隙中,眼光也會瞥向四周。見其他人三三二二的,或坐或立地在聊事,獨老方一人,長時間挺立著在細細地觀看牆上的一幅畫,就邊說邊和丁家茵一起走到老方的身邊也來看畫。

「這幅畫,我進門後很快也注意到了,也想好好看看的呢。」梅芬書記自自言語道,同時把目光投注于畫面上。

「看得出,畫者對這幅畫很下功力,也很見功底,而且不是因一時的意趣作畫,而是賦予著他內心的一種j ng神寄托。」說這話時,老方眼楮沒離開過畫面,像在自言自語,又像是對已站在自己身旁的梅芬書記說的。

梅芬書記對老方的話也來了興趣,便問︰

「老方,這——,你是怎麼感受到的?」

「書記,你看,兩朵白蓮花緊緊依靠在一起,雙雙仰望著一輪將清輝鋪撒于一地的圓月。這種微微傾身仰望的神態,是有滿懷熱烈的心聲要訴說或者是要歌唱,然而卻終于默默無語,只是用眼楮直望著你的人才會有的神態,畫面能叫觀畫者的心靈,產生出這樣一種的動態感染和聯想意境,就是畫畫人的功底啊。」方團長深受感染,甚有感觸地說道。

「老方,你沒說錯。看題記,他用上了〈愛蓮說〉里的一段話,還加了一句‘頓足痛切自勉’,顯然這題記就如你講的‘有滿懷熱烈的心聲要訴說’的吧。」

「分明是的了。把畫題名為〈月光下的並蒂蓮〉,讀起來,既可說是直指畫境,但品味一番,也可讀出它的畫中有話啊。書記,‘月光下’是特指的環境,那借特指‘月光下’這個環境中的形象描繪,究竟想說出什麼樣的特有內在之意呢?你也來讀讀看,再品味品味它是否有一種激濁揚清之訴。」

「家茵,這幅畫是家傳的?」梅芬對畫面默默的也感受了一會,突然回頭問身邊的丁家茵。

「書記,這幅畫是我公公畫的。方團長講得很對,公公畫這幅畫是賦予著他內心的一種j ng神寄托的。」

「噢——,何哲鳴是老何的令尊大人啊?哎呀,失敬,失敬。何老的畫我也曾在展館里欣賞過,不錯,不錯,對他的畫我一直有很好的印象。真沒想到他是你的……。」這下,老方像要重新認識丁家茵似的,轉過臉面,用既驚喜又熱切的眼光望著她,講著自己心里的深切感慨。

見何以然走出廚房,來到自己的一側,丁家茵對丈夫微笑地說︰「方團長和梅芬書記在品味爸爸的畫呢。」

于是,何以然便很有感觸地講起自己在這方面的體驗︰「看著這幅〈月光下的並蒂蓮〉,我又想到方團長您剛才談到的,‘要擺月兌自己身上的野蠻和無知,就在于要懂得審美,懂得接受美,還有要懂得怎麼表達美上。我覺得,無論是你們的音樂會,還是這幅畫,以及讀像〈愛蓮說〉這樣的文章,其實是可以殊途同歸的,都是能體現出你所談到的這種,怎麼理解美的思想感情來的,因為,愛美是人的本x ng麼。」

「文學藝術的內在美,以及把內在美恰如其分地展現出來的形式美,是需要有同樣懂得它的思想意識與豐富感情的人來感受它,理解它,接受它,甚至是創造它的。否則,就像兩個陌路人,雖走在一起,就是走再長一點的路,相互之間也因毫無共同語言而無話可說。譬如,在展覽館里,面對這樣一幅畫,有人看了老半天也沒感覺,心里想的只是,今天晚飯搞些什麼酒菜下肚才美味之類的思考。」方團長這麼說時,瞥了一眼身旁的書記,又投注于畫面上,同時似在與書記交流自己的美學理念。

「嘿嘿!是的,是的。」听老方所講,梅書記「噗哧」一聲笑了,並深表贊同。

老蘇,不知何時也前來看畫,听了老方這席話即莫衷一是地提問起來︰

「方團長,像我們團里的藝術領域過于商品化,以至,有的人怎麼好發財就怎麼對待藝術,能否講也是您所說的這種x ng質的反映?」

此時,也站在老蘇一邊的編輯室主任李源,對社會上一些惡搞文化藝術的所作所為似也極憤恨,跟著說道︰

「這個現象不只是搞藝術的有,在文化出版上不是也有,把好好的一部名著,〈水滸傳〉,改成〈一百零六個男人與兩個女人的故事〉出版的嘛。為了賺錢,就有人這樣無知的惡意糟蹋文化!」

他們的話音才落,梅芬書記接敘道︰

「你們倆講的,與老方談的,在x ng質上有所不同。一個說的是表達美的藝術,是需要有懂得美學的人來做,這樣就更好。而你們所講的那種人,是不需要懂得任何的美學理念,只是專門借著所謂的藝術表現和藝術創造,甚至是恣意妄為地糟蹋文化來達到賺錢的目的,也就是你講的,能怎麼賺錢就怎麼惡搞。這種人,其實是戴著文化假面具的野蠻人!對這種人,我看,能品味品味這幅〈月光下的並蒂蓮〉,再思考思考畫上的題記,大概就可得到一點領悟了。」

「哎,梅書記,方團長,你們倆現在講的,好像是在接著表達剛才沒講完的意思嘛。」

「嘿嘿嘿……,嘿嘿嘿嘿。」這時又圍上來好幾個人,有一位,對著書記和團長如此說時,還引來了大家會意的笑聲。

梅芬書記望著已圍在自己面前的幾位,含笑地表示道︰「噢,我也是有感而發,以後有機會,我們再在一起談談吧。世界上最難做的事,大概就數理清思想意識問題了吧,像物質與j ng神的關系問題呀;個x ng的致富跟公益x ng的奉獻發生矛盾時怎麼辦的問題呀;我們這個時代中,雷鋒j ng神與市場經濟的資本必然暴利擴張相互排斥的問題呀;還有,在民族復興過程中應有怎樣的人生價值問題,或者說,應有怎樣的民族j ng神呀,以及其它等等等等的實質狀況,你們認為呢?我認為的是——要真搞好社會主義的市場經濟,就必須進行,社會實際存在著這些矛盾的思想建設,即認識與弄清這一系列的問題,甚至在體制與機制上給予確定。不然也就難以突破到更深刻,更進步的領域里……。」隨著大家隨意的輕松說笑,眾人漸漸移步到了客廳的門口。

「家茵,老何,我們要告辭了。」梅芬書記轉過身來,面對兩位主人告別道。

「那我們送送你們吧。」丁家茵與何以然齊聲說著要送客。

見此,方團長也走上前來請主人不需客氣︰「哎,不用,不用。你們請留步,請留步。」

然而,在丁家茵與何以然的一再堅持下,他們倆人還是陪客下了樓梯。

「你說,這里的和聲部份怎麼把握好?我和家茵為什麼在這上面就是……。」丁家茵看到,也听到,葉芹正在悄悄的,輕輕地這麼問背著手風琴與她並肩下樓的老蘇。

丁家茵和何以然送客到了樓下的面包車前,大家自然相互握手後再揮手作別。

丁家茵和何以然目送面包車過一座小石橋,繼右轉彎平穩行駛一段路,再左轉彎,等車隱沒在一片柳樹林後,夫婦倆才一起回上樓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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