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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餐後,月兌下條紋住院外衣,換上一身白鷺之羽般潔白的上裝和長裙,及一雙淺灰皮鞋後,何雨蓮雖沒再作過任何一點點,她很不喜歡的涂脂抹粉的粉飾,然而坐在床沿上靜靜等待著的她,一瞥之間,竟如雕像般的,由內而外地通透出那份本有的端莊,優雅和嫻靜來。所有的東西都已整理在一個背包與一只拎袋里了,走時帶上即可。然而,在床邊櫃上卻還放著前兩天的晚上,爸爸和高原一起送來的,印有「功業未及建,夕陽急西流。時哉不我與,去乎若雲浮。」詩句的瓷杯,和放在托架上的j ng美的《岳陽樓》瓷盤。瓷杯是爸爸送的,瓷盤是高原送的,何雨蓮一直在用異常親切的眼光,撫模著眼前的瓷杯和瓷盤。
忽然,李阿姨走了進來,何雨蓮一見就站起身,趕緊拿起放在床上的禮盒,微笑著迎向李阿姨︰
「阿姨,我心里一直非常感激您很耐心,很認真地照顧我,今天我們要分別了,我沒有什麼好東西送你做紀念,只有這份小禮物了,望你千萬不要推辭。」
看著何雨蓮雙手舉托在面前的禮盒,李阿姨似乎有點惶惶然,忙講︰
「小何姑娘,你太客氣了,我是不好意思收受你禮物的。我不能收,謝謝你,太謝謝你了。」
「阿姨,您這樣懇切的謝過我了,再不收倒是叫我過意不去了。阿姨,這是為了留作紀念的,您就收下。」何雨蓮說著把手中的禮盒送入李阿姨的手心里,再緊緊捏住她的手,以免她把禮盒再塞回到自己的手里來。
此時,站在一旁的,一位上了點年紀的女病友,像幫何雨蓮解圍似的對著李阿姨笑說道︰
「哎——,小何要你收下,你就收下。我看,也是她的一番心意麼。阿姨,你就收下。收下,好,好,收下啦,收下啦。」
當李阿姨看了看手里禮盒蓋上的圖案和產品文字後,不禁抬眼望著何雨蓮,十分動情地說︰
「小何姑娘,你真是個有心人。」接著,她又轉向站在一旁的那位女病人,顯出幾分欽佩的神情講給她听︰
「一見這件紫羅蘭s 睡衣,我想起來了,大約要有一個多月了,記得,是我對一位病人的家屬很隨意地講了一句,‘像這樣一種面料和翻袖款式,而且是紫羅蘭s 的睡衣,我也是很喜歡的,只是我沒看到有得買了。’這話說過後我自己也沒放在心上,想不到,隔著三只床的小何姑娘,不但听到了,還記在心里,並且竟然悄悄的托人給我買到了,今天我是多麼的驚喜,我確實是如願以償了。」說完,李阿姨再次面對何雨蓮,表示起自己心中萬分的真誠感激︰
「姑娘,我要謝你兩次。一次是你的禮物,一次是你對我的有心。謝謝你噢,好姑娘!謝謝你,真的謝謝你噢,好姑娘!」也許,最末的一句話說到了李阿姨藏在心靈深處的千言萬語,話聲竟有點觸景生情地哽咽了,「我,我自己的兒子是根本不能與你比的……。」
「阿姨,你別難過。可能,在細心周到上,男人和女人是存在著天然的區別。再講,兒子,也有兒子的優點,你不能把兒子的弱點硬和女兒的長處去比。這樣比,一方面是不全面,不合理的,另一方面也會使你失望,生氣會有失健康的,您可要注意避免生氣,健康可是人生的第一大事哦。」
「看,還是小何姑娘講得好,畢竟是有學問的人,說起話來,听上去就是入情入理的諾。身體好,倒是確確實實的,這樣的話,我兒子倒也跟我講過的諾。」何雨蓮的推心置月復之言,使李阿姨心情迅即有了改變,臉上也隨之轉化出了快慰的笑容。
「小何姑娘,我要下去了,下面的病人還在等我呢。等會一有空,我就再上來送送你。」李阿姨心懷著歉意,懇切地向何雨蓮連連表示道。
「阿姨,您管您忙,等會我爸爸和我妹妹會來接我回去的。反正我有你的電話,以後我會常打電話來問候你的。」
見何雨蓮要陪自己走出病房,李阿姨還是很擔心︰「你剛好,可以不用拐杖走路了,然而還是要非常的當心啊,萬一……」
「我覺得,走短路已經沒問題了,就是自己多當心點,多注意點就是了。」
「那好,那好,我有事先去了。姑娘,謝謝你,我們就再見了。」
何雨蓮與李阿姨,兩人說著來到了樓層的電梯口,等電梯關上門後,何雨蓮便轉回到病房里來。
對沙力來講,從昨晚起,真有了因驚喜萬分而一掃愁眉不展,進而又由喜出望外,聚成一臉的笑逐顏開。要知道!昨晚,竟然是雨蓮主動打電話來約一定要在出院前見面談一談的諾。想想,江海嶺那一番,就是罵「殺千刀」也是好的勸告,說得真是有道理!依著這樣的j ng神,堅持不懈,今天不是真見效了麼!!哎呀呀——,雨蓮昨晚還是很客氣的要自己一定要去接她出院的呵!為此,沙力的心,真是在難以自制地歡呼雀躍著。
按雨蓮約定的時間,一手擎著一大把芳名為瑪麗婭的玫瑰,一手拎著一大袋蜜桃和一大袋的荔枝,心里樂滋滋,喜洋洋的沙力輕快地踏入了703病房。
「雨蓮,你好!我來接你出院去。」沙力來到雨蓮面前,說著就把那一捧,可眩人目光又沁人心魂的,瓖著女敕黃和淡綠花邊的粉紅玫瑰——瑪麗婭,送到雨蓮的面前,並耳語似的輕輕說道︰
「雨蓮,每一朵玫瑰都凝結著我的心愛,都給你了,你就收下。」
何雨蓮眼望著姣艷y 滴的粉紅玫瑰,卻沒有欣喜和心動,更沒伸手去接,只是再抬眼,冷冷看著沙力臉上盡顯出的懇請和虔誠,卻默默地顯示她的無動于衷與毫不在意。
「雨蓮,不管我曾有過什麼樣的差錯和失誤,請你就給我一次機會!你只要給我一次的機會,我就給你永久的歡樂,你要相信我,雨蓮!」沙力的表達,依然輕聲但加重了語氣和感染力。
見沙力僵持地舉著玫瑰,似乎她不接,他就永遠這麼恭立著。又听隔床的那位女病友,在走廊上跟人說笑的聲音越來越大,好像已快要進入病房了,何雨蓮極不願讓人看到這一幕,于是,即從沙力手里接過玫瑰朝身邊的椅子上一放。
當雨蓮拿過了玫瑰,沙力便想︰好!終于收下了!雖然有點勉強,但,這是矯揉造作的表現,這時候的女人麼,總要這樣左一扭右一擺地作作的麼。不管怎樣,依江海嶺所言,沒有開口罵‘殺千刀’之類的話,已經要好得多了!她呀,最後畢竟還是接受了我火熱的感情的。我是要听江海嶺的話,堅持下去,會有希望的……。沙力這麼地想,這麼地欣慰並願望著。
「雨蓮,今天你一身潔白,我剛踏進門時就覺得你真像一只開屏的白孔雀。你始終是這樣的高雅、優美、漂亮。」沙力傾注地望著雨蓮說道。
「你不要講這種話!三斤的鴨子,嘴巴倒有一斤半,叫起來嘎嘎嘎,響得村里人都听得見。我是從來就恨盡講恭維話的人的!你到現在還不知道我這個人的x ng格?脾氣?再說,我難道會是一只雄孔雀?!」
「噯!噯!我知道,我知道,好,我不說,我不說了。」見自己的話引起雨蓮的不快,沙力趕緊改口,同時,走到床邊櫃前把櫃面上的瓷杯和瓷盤隨意用力一推,將蜜桃和荔枝放在騰出的空間。
「啊!我的瓷盤!!你……,你……,你怎麼這樣的粗心!這樣的冒失!你……。」見瓷杯和瓷盤就要被推到床邊櫃的邊緣,而且蜜桃和荔枝已經踫到瓷盤上了,何雨蓮不禁驚叫起來,並立即站起身,急忙去手護怕就要倒下去的瓷盤和瓷杯。
「喔唷,是我不好,是我不好。我拿掉,我拿掉,我來拿掉。」看到雨蓮為了櫃面上的兩只瓷器,竟異乎尋常的驚叫起來,沙力也大吃一驚,急忙拿起蜜桃和荔枝。在打量了一下可放之處後,才把蜜桃和荔枝放到床前的一只塑料凳子上,自己則在,挨著玫瑰花旁的另一只椅子上坐下。
何雨蓮去找到一塊抹布,再把櫃面細細的擦了一遍又一遍,又找出一塊淡黃小毛巾,接著輕輕的,把瓷盤和瓷杯也細擦一遍後,才按原狀放好,並且端詳了好一會。
「雨蓮,你不懂的,這種瓷器其實是很便宜的。你喜歡瓷器裝飾,今後,我給你去買一些大的,很j ng細,很高貴的,諾,有一人多高的,畫著古代女人在搧扇和下棋的那種瓷瓶……。」見雨蓮那麼喜愛瓷器,沙力自然奉迎地說,但,覺得投sh 過來的好像都是她的白眼,沙力連忙不再說下去了。
當回過頭來,何雨蓮發現放在床邊凳子上的蜜桃和荔枝,就伸手提起這兩只塑料袋,說道︰
「沙力,我講過你多少次了,可是你來,還是買這買那的,我真的是要欠你太多了哎。」
「這怎麼能講是你欠我的呢,說句老實話,我是要你理解我的真情實感啊。」沙力趕緊坦陳自己的心聲。
「凳子,椅子等會有人要坐的。」何雨蓮說著翻起床墊,再拿起椅子上的玫瑰,把它放在鋼絲繃上的墊席上。
「這兩袋東西也在這里放一放好嗎?」雨蓮邊講,邊把凳子上的蜜桃和荔枝也放在墊席上,而後,把椅子擦了擦,去放到隔床的前面,待回過來坐好後,她似乎,根本沒有听到沙力剛才在講什麼而搭都不搭他的話頭。于是兩個人默坐著,一時又不知談什麼好了。
「我,我現在還記得你家的咪咪好可愛呵,像手掌大的時候,會吊在長窗簾的底下蕩來蕩去的,它也會蕩秋千的啊,真是可愛,真是可愛。嘿嘿嘿……。」沙力像憋不住沉悶,挑起了話題。一談起貓咪,見雨蓮的喜s 全洋溢在舒展開的眉頭之間;那笑容,竟也已浮起于微啟的嘴角之上,于是沙力感到這是個不錯的話題,就順應問道︰「你一直住院,‘伯母’又在國外演出,那咪咪的生活怎麼辦?它也要吃苦了。」
說到了心里的真切思念,雨蓮不竟動情地回應道︰
「是的呀。你講到咪咪,我是也很想它的。不過它的生活不會有什麼問題的,爸爸和霽蓮會安排好的。但不知它到底怎麼樣了,我也好想它呢,可愛的咪咪。」
「你馬上要回家了,它就要有最愛護它的人了。」沙力自然順著其意地說開了。
「最愛護它的是媽媽。小東西也懂得誰對它最好,所以老跟在媽媽的後面,我們都叫它跟屁貓咪咪的,嗨嗨嗨……。」談到咪咪,雨蓮此刻竟輕輕的笑出了聲,臉上也盡顯出一片的愉悅神情。
「我在想,你剛剛恢復健康,不要為貓咪忙這忙那的,萬一……。」
「也沒有什麼其它費力的事要做,就是,如果貓糧沒有了我總得要去買的。」
「你的腿剛剛好,盡量不要走很遠的路。哎!我教你一個好方法。這樣,離你家出門不遠不是有個大型綠地嗎?我看到過的,有很多的退休工人,常常買了很多干貓糧來給流浪貓喂食。你可以拿個布袋,哎,隔天的,乘退休工人放下貓糧離開後,就去把那些貓糧收攏來拿回來給咪咪吃。這樣,一來,你不必走很多的路,二來,還好省點買貓糧的錢,而且……。」突然,沙力看到雨蓮睜大著眼,顯出一臉驚訝和疑惑的神情緊望著自己,猛醒到好像又說得不對了,就急忙不再講下去了。
「這種事只有你講得出,做得出。我,寧可再斷一次腿也絕不可能做出這麼機靈的事來。」雨蓮慢慢地這麼說著,而後,很失望地別轉臉去,沒有再去看沙力一眼。
「那些沒吃完的干貓糧,被雨淋過貓都不吃了,這樣不是很浪費嗎?我也是從實際出發嘛,會有什麼不對的呢?好好好,算了,算了,其實,我也是想說個玩笑話嘛,你何必當真的呢!」
見雨蓮依然別轉著臉,一付不理不睬的樣子,剛剛還滿心歡喜著的沙力,心情又感到沉重,憂悶起來︰
「我就是說錯了也都是為你著想嘛!我和你,其實是沒有對與錯的區別,不同的,只是看問題的角度不同而已。你想想,我真的什麼道理都沒有嗎?」
在很長一段時間里,沙力始終眼望著雨蓮沒離開過一眼,而雨蓮始終背對著沙力也沒回頭過一次,兩人之間充滿著因失望與憂煩交織成的,令人更感到窒息的氣氛。
夏天的天氣這麼會這樣的熱?」沙力又無話找話的說了一句,是急著想轉變一下氣氛。但立刻,自己也覺得這樣的說法,既突兀,又可笑,還顯出幾分的愚蠢,便決定不再開什麼口了。
當他們在都覺得再也沒什麼話可說時,兩人之間,及四周圍便被一片難受的沉默包圍著。
「沙力,背一遍〈我深深地願……〉給我听好麼?告訴你,我確實很喜歡這首詩。」忽然,何雨蓮回過身來,向著沙力輕輕並溫柔地要求道。
「好的,好的,我來背一遍。」听雨蓮要自己背詩,沙力感到突然,又覺得事情好像有了轉機和希望,連忙振作一下j ng神,略挺了挺胸,唸道︰
「我深深地願,願我是……,願我是……,是花卉,把美好……,留……,留……。唉呀!我……,我……,我怎麼會……,會……,」
真不知究竟是由于沒有準備,還是心慌意亂,或者畢竟不是自己頭腦里產生的東西,沙力象是最低等的學生,因背不出書,而在老師嚴厲逼視的眼楮面前,越急越昏,越昏越急,最後腦子里是一片空白,頓了頓腳後,臉就漲得通紅通紅。
「我,深深地願,願我是鮮花,把美好永留在你的心底。我,深深地願,願我是雪花,將心中的純情降到你的手里。我,深深地願,願我是浪花,乘著涌浪,躍上浪尖,和著濤聲說情意。我,還深深地願,願我是禮花,騰空而起,長空怒放,讓你又見落霞起驚喜。天地之間,花兒朵朵,這是天地之間的美麗。你我心中,朵朵花兒,可成你我心中的聯系?……。」
背誦時,著一身長長潔白衣裙的何雨蓮,站起身,輕輕的走動,真猶如白孔雀一樣的,在悠然地來回踱步。她動情而溫文爾雅,且一字不差到最末一句,竟然,抑揚頓挫地把整首詩都背了出來,就像是伴著莫扎特的小夜曲,在輕歌曼舞一樣,是多麼的美妙,動人,這使沙力更覺羞愧不已。
「雨蓮,你要相信我,這首詩是我自己寫的,我是充滿了對你的感情寫的。」沙力似乎是帶著一種預感到的惶恐,對著何雨蓮作起緊急聲明。
「我沒有問詩是不是你寫的!但是,難道還需要再問的嗎?」何雨蓮依然低聲細氣的說,可是,沙力所見到的她的目光,卻是寒如冰水在流淌。眼楮是心靈的窗戶,這樣的話沙力也是有所耳聞的,于是他的心,也似是被推入了冰窟里一樣立刻被凍僵了。
有道是︰酒逢知己千杯少,話不投機半句多。也正是由于如此,兩人都看到,雙方不是沒有任何的共同點,而是,都沒有有共同心懷的感覺,這樣的共同點是他很不理解的。像,到綠地園里去收拾貓糧,這樣,既可不用自己買,又不需走很多的路,再說腿剛剛好,而且,被雨淋過後貓是不吃的,這樣的現實問題自己究竟錯到哪里去了呢?沙力覺得是越想越糊涂,越想越傷感,以至,冤屈得似乎要潸然下。
當沙力看到雨蓮,橫子去從枕頭底下拖出一只淺綠s 信封時,便注視地看著。
「沙力,我其實還是非常非常感激你的,」說此話時,何雨蓮的眉間浮動著真誠的情誼,言語是充滿了動情的心聲,「危急關頭,是你把我送到醫院來的;是你幫我付清了檢傷費和入院的定金;是你幫我請來了阿姨,而且第一次費用也是你付的;你還幫我買來了拐杖,每次來,又是買這買那的,對你,我真的是深謝在心,感激也是感激不盡的。昨晚,我打電話要你在我出院時,一定來這里見個面,就是為了好好向你致謝,說說這樣的心里話。還有,這是一張,以你姓名開的存折……,」何雨蓮說著從信封里抽出一張存折,翻開後遞給沙力,繼續說道︰
「以前你為我付出的所有的費用,包括,那天我把你的包扔向j ng察時飛出去的錢,總共是缺少了三千多元,我也說過,這個錢我是一定要還你的。這張存折里的存款額,足夠補償這些錢了,你就收下。密碼寫在信封的里頁,你要保存好。另外,我爸爸答應借給你的八萬元買房補充費,早晚我也會給你的,但這八萬元我還需要時間,但我一定會代我爸爸給你的,只是要你再等待一下……。」
沙力從翻開的存折頁面里看到,在3的後頭確實拖著很多個0,究竟是幾個0,心里也實在沒有數的心情,只清楚︰這時,這種的結帳,就是愛的關系的結束。自己對她是有著深情實愛,但眼看就要被斬盡殺絕,心中不禁一急一酸,兩行眼淚竟也沖動地奪眶而出︰「雨蓮!雨蓮!我對你是真心實意的啊!你為何要跟我算這種錢,我不要!我不要呵!!……。」
「雨蓮!爸爸來接你出院啦!」突然,一個響亮的聲音響在兩人的耳邊。听說爸爸來了,何雨蓮,尤其是沙力,因感突然而一驚,雙雙急忙抬頭看,只見門口正進來兩個人。
何雨蓮極其迅速地站起身,同時,側身悄悄把信封朝沙力手里一塞,並示意他連同存折都快快放好了,自己則邊遮擋住沙力,邊直面向父親迎了上去。
「爸爸,你好!小高,你好!來,快來坐,來坐呀。」何雨蓮邊招呼,邊拉開坐椅,滿面笑容地叫父親和高原坐。
見沙力坐于一邊,何以然在坐下時,望著沙力熱情地說道︰「沙力,你好!你也在呀。」
「何部長,您好!是呀,我也來接雨蓮出院。」沙力應答時,眼卻看向高原,兩人相見間都笑了一笑,並點點頭算是互相打了個招呼。
「爸爸,媽媽是否已經到了維也納?她大概什麼時候回來?」雨蓮看著父親問。
「啊呀,你媽媽啊,昨天晚上來電話,今天早晨又來二個電話,一而再,再而三地關照,一定要安排好你出院和回到家里的好些事。還有,對霽蓮,連對那只貓啊,也是問三問四,老是放不下心來。我跟她說,你就請個假飛回來。她呀,也真是的!」何以然答非所問地邊說邊笑。
雨蓮見霽蓮沒和爸爸一起來,便問︰「哎,霽蓮呢?她說要和你一起來的呢。」
「噢,她在來的車上,估計也快要到了。也不知道她在忙什麼,最近人影都看不到。跟她打打電話,三言兩語就要結束了。」說到霽蓮,何以然很是抱怨。
當何以然的目光再次停留在沙力身上後,覺得,此刻也應該向他表示謝意︰「沙力,謝謝你,我女兒是你送來的,前前後後,你真也幫了不少的忙,我們家里都很感謝你。」
「何部長,您不必客氣,老實說,我也是有責任的。」沙力這句話,說的倒也是句大實話,也是都很知底的事。
談說間,何以然看到床邊櫃上還放著的瓷杯與瓷盤,即問︰「這瓷杯,瓷盤你怎麼還不放好?」
「爸爸,我剛才還在欣賞。等會,我再收起來。」雨蓮笑答道。
「噢,好的。可是你還在欣賞?這是我和小高在挑擔的小販那里買的,是很便宜的喔。」
「爸爸,難道一定要在大商廈里買的才算是禮品麼?難道禮品只有越貴才越可珍重的麼!」雨蓮微笑地說時,視角很快從爸爸的臉上滑向高原,同時連結起相互的目光。
何以然與其女兒,一說出這幾句話,沙力才醒悟到︰喔!剛才放水果時雨蓮為何先那麼焦急,後又那麼細心地擦拭杯盤的緣由。聯想上次和高原也在這里相遇的情景,他終于明白了,雨蓮為何如此對待他的真實原因。難怪自己再誠懇,再努力也看不到希望了;難怪收拾貓糧這麼有道理,這麼為她著想的話,也會被她冷落起來;听听剛才她的話中有話,比比自己為她買的東西,再傻的相關者也能感知其中涼熱的呀!啊!原來是這麼一回事呵!!
「高詞典!你好!」聞聲,眾人齊抬頭看,只見人還沒進門,以食指直指高原的一只腕環金手鏈的手臂,已先伸進門來。隨即,戴著墨鏡,背著背包,著一身淺藍衣裙的嫵媚身姿,也即閃入了各人的眼簾中。
「霽蓮,你怎麼才來呀。」何雨蓮微聲嗔怪道。
「噢,我剛才有件要緊事要辦。」何霽蓮月兌下墨鏡時隨意地作答。
「你有什麼要緊事啊?爸爸剛才還在講,家里老是連你人影都看不到。」雨蓮在問霽蓮,但她卻並不作答,只是把手按在父親的肩頭,似帶撒嬌的神情,低頭望向父親說笑道︰
「爸爸,我單位最近是忙了一點,下個星期要好點了。我在家時爸爸不在,爸爸在家時,我又不在,這樣麼,相互是要難得見面了。爸爸,你說是嗎?我又不會有什麼事的嘍,嗨嗨嗨……。」
然而,對霽蓮知根知底的何雨蓮,總有一種不安的心靈感受,便正s 地說︰
「我知道,你最近是在忙著學什麼恰恰舞,而且教的人……。」何霽蓮怕姐姐再說下去,趕緊抬起頭,向著雨蓮略有驚異地打斷她的話,問︰「噯,姐你是怎麼知道的?」
「昨天,打電話時,是背景音樂和別人的說話聲告訴我的,但你很快就說手機沒電了,急急忙忙斷了電話。」
何霽蓮被姐姐說得微噘起嘴,不滿地嘟嘟噥噥,道︰「姐,我真的是,什麼時候都被你看得牢牢的,連你在住院還逃不過。」
「是媽媽要我多關心關心你的嘛,而且,我們畢竟是姐妹嘛。」
何霽蓮極不願在這個話題上纏繞不休,就轉向高原無拘無束地殷殷笑語道︰「高詞典,你好!我們好久不見了,很高興又見到你了。」
「小何,你好,見到你我也很高興。近來有什麼新發展沒有?」
「新發展?有啊!你也是有見識的,幫我看看,指導指導。」許是出于內心對高原的一種崇敬與信任,何霽蓮竟不顧此刻是否妥當,說著就打開背包,放入墨鏡,再拿出新版的《文藝長觀察》來遞給高原。
高原接過雜志,瀏覽一下封面,對何霽蓮說道︰「小何,我能不能帶回家去細細地看?」
「沒關系,沒關系,你帶去看,可是不能白看的哦!但不能像上次那樣的教訓人!」
「好,好。我一定會把我的心得體會如實地告訴你的。」高原說著就收起了雜志。
何雨蓮在一旁也爽朗地說笑起來︰「小高,你看,我妹妹把你當作她的理想老師啦。」
「高原怎麼不可以當她的老師。我倒願意他們真能常常交流交流,思想上對她會很有好處的。」何以然也坦誠地對著女兒表示自己的殷切希望。
「姐,你出院手續辦了嗎?沒辦我去辦,你的醫保卡,病歷卡呢?」
「好的。諾,都在這里,你幫我去辦理一下。」何雨蓮邊說邊從床邊櫃抽屜里拿出一些證件,單子,和一些錢一起塞給了何霽蓮。
「高高高,哎,叫你什麼好呢?嗨,還是叫你高詞典,你坐一會噢,我幫我姐去辦手續去。」何霽蓮在轉身離開時,熱情地跟高原打著招呼。當轉身看到坐于一邊的沙力,只是朝他微微點了點頭。而沙力,也以真切的笑容和深深的頷首作回應。
當何以然發現,沙力一直默默的坐在一邊,怕冷淡了他,急忙熱忱地招手說︰「來,沙力,你坐過來,我們坐在一起談談。」
耳聞目睹到雨蓮,以及雨蓮的一家人,尤其是雨蓮妹妹對高原分明是那麼的親切,友好,無拘無束,沙力的心里早就悻然無趣,索然無味的了,便乘何以然跟自己言語時起身告辭︰
「何部長,我是來接雨蓮出院的,同時想幫她辦理一些手續。現在,我是可以回去了,回家也有點事要辦。」
「沙力,不要急著走,我們一起去吃飯去。噢!對了,我想起來了,在你送雨蓮入院那天,分手時我說過,我,或者雨蓮應該請你吃頓飯的。你別走,今天正是個踐約的機會,我們正可以一起吃頓飯來祝賀雨蓮出院。」
「不,我家里還有事,我真的要走。」這麼說時,沙力已走到了門口,他是以行動來表示堅決要走的態度。其實,他是焦急地想把自己看到的情況,馬上都去告訴江海嶺去,要他想想到底還有什麼好的辦法沒有,對自己的不甘心是只能依靠他的幫助了。
見沙力堅決要走,何以然轉對雨蓮說道︰「那麼我們以後再踐約,你去送送他。」
「唔,好的。」何雨蓮應答著隨沙力,再一起來到電梯口。而後,陪沙力乘電梯逐層而下。
病房里,何以然即開始檢查雨蓮所要帶回去的東西是否都已放好,而後,重新調整了一遍,同時把床邊櫃上的瓷杯,瓷盤也幫她放在包內的衣服層里,以免壓裂或踫傷。
忙了好一陣子,他和高原剛把東西都整理好,見電梯門開時,兩個女兒和李阿姨一起手摻著手進入了病房。
「噯,李阿姨,你好!謝謝你對我女兒長期的細心照顧。」一見李阿姨,何以然馬上和她打招呼,並表示自己的真誠感激。
李阿姨也含笑作答道︰「你好!你好!喔唷,你也太客氣了,其實是小何姑娘使我不能不疼愛她的呀。」
「雨蓮,我幫你把東西又整理了一遍,瓷杯和瓷盤也放好了,在這只包里。」何以然指著背包告訴女兒。
望著剩下的水果和那束高貴的玫瑰花——瑪麗婭,霽蓮卻用揶揄的口氣對著雨蓮說︰
「那,水果和玫瑰呢?看來,這些東西,都是把你救到醫院來的那位救命恩人送的。」
「霽蓮,這算什麼話?你是在笑話你姐姐嗎?」何以然唬起臉來,對霽蓮說的話表示極其的不滿。
「爸,你理解錯啦,我知道她是在挖苦沙力呢。」何雨蓮忙為霽蓮打圓場。
「還是姐姐懂得我的諾。當時,是電閃雷鳴,風雨交加,不是他硬逼姐姐出去,姐姐怎麼會受傷的呢?你們還在謝他做好事呢,我是氣不過!你們也太虛偽了!」
「你怎麼這樣不懂道理!你……,」真想對女兒說番道理的何以然,見阿姨和高原就在一邊,覺得,此刻再有理也不妥當說,就噎住了自己的情緒不講了。
「阿姨,這些水果您就帶回去,」何霽蓮說著指了指蜜桃和荔枝,「算是我,或者我姐姐送您的。玫瑰麼,您也帶回去。如果不方便帶,就放在床邊櫃上讓它迎接下一個病人。」霽蓮自作主張地安排起來。
「家里也有許多水果,我怕一時吃不了,很快壞了。」李阿姨顯然是在婉拒。
「這樣,阿姨,水果您就帶回去,真的不要客氣什麼。玫瑰麼,能帶回家更好,不方便的話,就像霽蓮講的,放在這里讓它迎接下一位病人。」何雨蓮知道阿姨是在婉拒,又因高原在旁,怕高原看了引起他的迷惘和誤解,便也很同意霽蓮的安排。
「李阿姨,既然我兩個女兒都這麼講,你就帶回去,不要不好意思了,好麼。」听何以然果斷地說,再看到姐妹倆的懇切心,同時也理解到她所知道一點的關于雨蓮曾發生過的往事,李阿姨也就點頭答應了,只是再次的說些由衷感謝的話。
「阿姨,十八床的病人要喝水,你去一下。」一位護士站在門口跟李阿姨說。
「好,好,我馬上去。」李阿姨一面應答,一面對姐妹倆說道,「東西先這里放一放,我去去就來拿。你們要走就走,姑娘,我就不送你下去了。」李阿姨的雙手緊緊捏著何雨蓮的雙手,而後,抱著滿懷的歉意,向何以然點點頭,立刻轉身閃出了門外。
姐妹倆接著去拿東西要出院了。
當何雨蓮拿著東西從父親面前走過時,何以然這下是看清楚了雨蓮手臂上,雖已是淡淡的,但畢竟是無法除去的刀劃的傷痕︰
「雨蓮,你手臂上的刀傷沒一點問題了?天不好時會不會覺得酸痛?你媽媽是再三在問這個事。」
「看來是沒有什麼大問題了。y n雨天時好象也沒什麼酸痛的感覺。」
「我們這個怨家賬還沒跟那個人算呢!」霽蓮在一旁顯得狠聲狠氣。
見此,雨蓮忙打斷地笑說道︰「好了,好了,不去提他了,快拿了東西走。」
「姐,拐杖怎麼辦?」何霽蓮指了指依在床那一邊牆上的拐杖問。
「拐杖當然要帶回去的,我自己來拿。」何雨蓮對此倒是毫不猶豫。
「那,還是我來拿。」何霽蓮也毫不遲疑地去拿拐杖。
何以然則指著放在椅子上的背包說︰「高原,我們這里只有你是小伙子,雨蓮的背包你幫她拿,拎袋我來拿。」
「沒關系,沒關系,我來。」高原應從著就去背上那只背包,並還迅速提起了拎袋。
「不不不,拎袋還是讓我來拿。」何以然說著,急忙趕上去想拿下高原手里的拎袋,可是高原已先走出了病房。
看來,毫不客氣的叫高原背背包,是何以然有意為之,姐妹倆也很明白其意,也就沒去搶奪,只是在後偷偷地抿著嘴對視地笑著。
「爸爸,姐姐笑得臉頰上升起了紅暈諾。」霽蓮悄悄地在父親的耳邊說著。何以然瞥了雨蓮一眼,見到她真實的高興樣子,即也輕輕地,欣欣地笑容滿面了。
出醫院大門,四人攔了出租車即奔馳而去。在一家雖不很氣派,但也挺不錯的酒家門口停了下來,他們在此祝賀了雨蓮的痊愈出院。
摩托車車輪在飛轉向前,然而沙力的思慮卻在往後伸展,最終決定,還是回到病房里再去看一看。為了給雨蓮一個驚喜,在那束玫瑰里還藏著一支名貴的口紅呢,可是從今天的情況來看,那支口紅很可能……。
順著這樣的思考,掉轉車頭後,摩托車的車輪繼續飛轉起來。沙力在大門邊停好摩托,奔進醫院,速上七樓,突入病房,見已是空無一人,但,玫瑰和水果竟還被放在床墊席上。一把抓起玫瑰,分開彩紙和束帶,那支名貴的口紅還紋絲不動地安身于其中。
雨蓮呵!你為何要對我如此的絕情?!高原呵!你又為何要對我這樣的打家劫舍?!緊握著名貴的口紅,沙力有氣而無力地緊緊挨靠在門上,他眼望著沒有歸宿的玫瑰,心里感到極其悲慟與怨恨,還有是如一團亂麻,一時間,真不知何去何從。想了想後,決定,其實也只能,再去找那可依靠又很有見識的江海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