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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穿淡黃名貴短袖襯衣,系著深藍底s 上斜織暗條紋的領帶,下著米s 長褲和淺棕s 皮鞋的江海嶺,駕著他,通體銀灰s 的小車飛速駛入圓點高爾夫球場後,繼續于一條寬敞的水泥大道上行駛。兩邊的叢樹和花草,以及,或零星散落于花樹間,或連幢挺立在不遠處的,幾家氣度不凡的商場與咖啡店,都在小車的兩邊紛紛向後急急隱退而去。馳騁前進的小車,沿著路面出現的彎曲面,順勢,像,滑冰運動員在冰面上劃出個漂亮的弧線後,銀灰s 小車才漸漸減慢了車速。
「先生,您要停車嗎?里面請。」一位穿著紫s 職業制服的漂亮女青年,微笑著迎上前來招呼。連瞥一眼都沒有,也不稍稍應一聲的江海嶺,只是冷面地按引導員手指的方向,駕車慢慢進入車道,再在一個指定車位上穩穩停好車。下車後,隨著「砰」的關上車門聲,放好車鑰匙,江海嶺轉身即氣宇軒昂地向球場內不緊不慢走去。
當他站在球場的一個高平台處遠望,望去只見,在一片廣闊的藍天與一地綠茵的草坪相接之間,豎立著一個顯眼的白s ,那白s ,雖只呈現玩具似大小的人形,但在這一片的藍綠之間,仍使覺得,是那麼的醒目。江海嶺自然知道,那一亮白s ,就是穿戴一身白衣帽的馮登科。下了平台,走了一長段的路,江海嶺才走近到果嶺區。當看著面前的馮登科手持推桿,將球準確,理想地推入了球洞後,他隨手往上推一下眼鏡,接著擊掌叫好︰
「好!好!真的是一個好球!」
「來,幫我去拿支3號桿去,」馮登科吩咐身旁的球童去拿球桿。接過球童遞來的球桿後,馮登科慢悠悠地走到發球台,擺好球,在連連做了幾個擊打狀態的準備動作後,才最後鼓足氣,扭動腰肌,用力擊球,小球也隨之在空中奔放地飛馳,江海嶺則手搭涼棚在額頭上,朝空中邊張望邊高喊道︰
「喲——,打得真好,可是怎麼個好,我看不清,只覺得打得真是高啊!」
「你是真夸好還是怎麼的?打得高就是好嗎?有這麼看球的嗎?」馮登科嘴上不僅這麼不悅,心里還在忿忿然︰「別總是一付y n陽怪氣的樣子!」
「你再打幾桿,我會看得明白的。」
「我是要好好地練習練習,明年,也去參加參加企業聯合會安排的活動,以球會友,以球會友啊。」馮登科邊說邊象在沉思著。
听馮登科所說,江海嶺心想︰
什麼以球會友,還不是為了借機會好巴結上一些權勢人物啊。「人拉人,人靠人,搭個梯子上雲層,」這是他以前說過的話,是他內在的心思。
馮登科在接著又打出了好幾桿球後,突然問︰
「他知道我們在這里嗎?你問問他什麼時候到?」
按吩咐,江海嶺拿出手機撥通了電話︰
「喂,什麼時候到?是的,是的,就是我們上次來過的那個球場。不,不是!上次去的是彈子房,今天是在高爾夫球場,是上兩個星期來過的那一家。快,書記在催問了。」
收好手機,江海嶺向馮登科報告︰「他說馬上就到。」
「那好,我們先到那里去坐坐,休息休息。」馮登科說時,伸手向前方指了指,表示了所說的休息處。隨後,把球桿交于球童,從背包里拿出毛巾,擦著臉面,頸部和手臂,同時,和江海嶺並肩漫步地向稍遠處的一家咖啡屋走去。
馮登科戴著墨鏡,肩挎著背包,與江海嶺一起踏著寬闊的碧綠草坪,是一直默默地走著。路上,兩人都沒再說什麼話,但兩人的眼楮,也都曾暗暗向身旁的人掃描過,似都有著各自的疑慮或是盤算,並埋伏在自己的內心深處。
進入了咖啡屋,見屋內人不多,甚至顯得有點冷清,馮登科挑了個靠窗的位子坐下,隨後月兌下墨鏡,江海嶺跟隨入座。
身穿淺青s 短袖襯衣,圍著白底紅條紋圍裙的女服務員,立即熱情地迎上來,和顏悅s 地說道︰「兩位先生請稍等,咖啡馬上送來。」
胖墩墩的馮登科,顯然更怕熱,雖進入了空調房間但還在擦汗,然而卻是和藹地微笑著說明︰「不不不,小姐,我們等人,等人來了再送來。」
「好的。」女服務員應答一聲後即離去。
江海嶺默坐著,眼卻無意識地停放在另一邊的,一個在拖地板的女服務員身上,看著她,那拖把在地板上,像繪畫似的在隨意劃出或橫貫或卷曲的線條。
「那天,去他家的都是公司里的頭面人物?」江海嶺忽然回過頭來,望著馮登科冷冷的,很不滿的問道。
「是的,是的。」馮登科點頭回答。
「那何以然怎麼也去了?公司里那麼多部長,只有他去了?!兩個報告的提交人也只有他去了?!」
「我不知道。這是老李的生r 家宴,我想,總是他,或者是他和老田一起安排的。」
「哼!原來是烏龜請客,去的都是王八!」
驚聞江海嶺所言,馮登科很是震怒,就瞪著眼,看著江海嶺責問道︰
「噯,噯,你不要這麼尖酸刻薄好不好?你沒去,你沒成為王八,那我去了,難道我也是?」馮登科邊怒問,邊伸出手指在桌上還做了個王八在爬的樣子。
雖耳听到老馮很不滿地責問,但江海嶺眼卻斜著看了看他,當覺得他並非是正式的橫眉怒顏,也就,沒有想要作一點解釋和致歉的意思。可是,馮登科看到的是,在他推一推眼鏡時,眼眶里又閃現出的那鷹隼般的目光。
「看來,那天,講是講生r 宴請,實際上是另有所謀,明明是在找個可借題發揮的機會啊。」馮登科轉而顯出一種似笑非笑的神s ,挺了挺身,以頗有一番感觸的語氣引而不發地說,並等著江海嶺來追問,是怎麼借題發揮的?然而,江海嶺卻沒有去接他的話頭追問個為什麼,而只是抬眼直看著,倒是頗有心機的在听他如何繼續講下去。
「那天,」見此,于是馮登科繼續說道︰
「一上桌面,話題總是圍著最近公司里的情況談,圍著兩個報告的x ng質談,說來說去,暗藏的心思和用意,還不是為以後讓誰來當這個總經理在做鋪墊啊。說白了,就是為高原嘛。那天,我們在吃壽面時,我看得很明白,何以然和沙老頭,還一直在陽台上秘謀呢!也不知道又要謀出什麼鬼把戲來了,他們都是一伙的!哼,在密室里策劃,在基層中蠱惑,你看著好了,他們也會來對付我們的!」
馮登科所講的話,雖說,也的確是當時的實情,但顯然並不全是如此,其中盡是他的無端揣測,可是他此言的目的,卻在于故意激怒江海嶺,使他憤恨起來,以便會自然的更依附自己,尤其在覺察到,他已經越來越要亮出他本深藏于內心的那兩個目標之際。
不料,馮登科听到江海嶺開口言之的話,不僅沒有接應自己的話題,卻是將矛頭直指自己暗中的調包計上來了︰
「馮書記,設法推薦沙力作為總經理人選,本來,我們只是把他是作為探路棒捏在我們的手里探探路,利用利用他的,而且這也僅僅是我們當著沙力面說說而已,讓他好緊跟我們再做個有力的‘打手’但我不知道以後是否真的會……。」
「以後真的會怎麼樣?你還在擔心會弄假成真的麼?」
馮登科這麼接口說,是深知江海嶺早已完全看透了自己的心計,即也窺其心態,也悉其心思的,接著他的話意點明地說道。
「那誰知道啊?」江海嶺倒也不回避自己心底里確有的擔憂。
「我承認,你的確目光銳利,能看穿我的心思。」馮登科見江海嶺對自己如此疑慮深重,便爽快認同,並繼續坦言道︰
「是的,不假,我是怕將來拿你沒辦法,而沙力比起你來畢竟要好控制得多,就索x ng想方設法,弄假成真,讓沙力來當上總經理。但,我也只能是有這麼個意圖,這,我上次不是已經跟你講過了嘛,你為什麼到今天還要來提這個事?怎麼啊?!心里就這麼放不下的啊!」馮登科說著頓了頓,見江海嶺沒有搭理上來就繼續說道︰
「說句老實話,那‘改革需要交學費’的事;那‘TJ辦事處’的事;原先總經理死去的事,這樁樁件件的事,都像繩索一樣把我們倆緊緊捆綁在一起了,因此,我就是想扔,也是扔不掉你的哎!真的扔,我,我能不想想後果了麼!諾,你看,我把話都說到這份上了,還不夠坦白?還不夠徹底?你還要有什麼好擔心我的?」
听馮登科所言,江海嶺朝他暗暗冷笑了一下,眼望著他,一句一頓的,慢條斯理地邊說邊笑,同時掃來y n冷的目光︰
「難道——,你,就,真的不怕,一旦我有了權,而且,有了良機,我會像,我們倆以前密謀過的,暗中,先做好,手腳,哪一天,良機一到,把人們以前所有有過的種種懷疑,猜想和追問,最終很巧妙地統統匯集歸結到你的身上來,叫你,嘿嘿!像那個,為我們死掉的人一樣,只得啞巴吃黃連?最後,竟然也以自己的生命代價,來為,自己申冤訴屈的事,在,你的,身上,再重演一次?」
听江海嶺這麼y n陽怪氣地說,馮登科怎麼想也沒想到,兩人一起密謀的,對付別人的那般y n險狠毒的手段,竟要落到自己身上來了?!這個人,顯示出這樣一種深藏于內心的ji n詐,使馮登科心理上極感震驚!顫栗!于是瞠目結舌了!這,如何是好?嗨!人是不能為一些利益而做魔做鬼的,否則一輩子要擔驚受怕,不得安寧的喔!馮登科心里在這般地驚受著。
緊盯著馮登科臉面看,直至看穿了他心在顫栗的江海嶺,又往上推了推自己的眼鏡,繼續笑眯眯地對馮登科說道︰
「書記啊,我也只是說說而已的呀。老實講,我真要這麼做就不透露出來了,既然透露出來,就說明我是不會這麼做的了。韓非子有言︰‘事以密成,語以泄敗’。天下哪有先把自己的y n謀詭計說出來,好讓你加倍防備,由此招致失敗的傻瓜?我這麼講也是為了像你一樣地表白︰諾,你看,我也把話說到這份上了,還不夠坦白?還不夠徹底?你還要有什麼好擔心我的?」
對江海嶺如此,一會兒進,一會兒退,暗藏殺機所言,馮登科總感到是放不下心來,就十分嚴肅地,似帶著一種的j ng告說道︰
「我想你說得也是的。但我要說,今後誰要詭計多端,還要想到聰明反被聰明誤的時候。誰也逃不月兌他所犯的錯誤,對他早晚必將會產生報應的懲罰。」
馮登科這麼表示後,江海嶺卻是深含y n柔地微笑著說︰
「書記,你這種話是只對著我講的?還是對著我們倆一起講的?」
江海嶺的這一問,使馮登科驚醒到,這話,對自己不也是很有針對x ng的嗎,怎麼只顧講人家,把自己倒忘了?!于是又說道︰「哎,哎,這話就不說了,就不說了。噢,還記得你上次跟我講過的,你不學楊修,我也不學曹c o,是嗎?」
「這話我是講過的。不管這樣的比喻恰當不恰當,但你的意思我是很明白的。」
「那就這樣,你,我,今天再次訂立君子協定,重申,今後你真的決不做楊修,我也真的決不做曹c o好不好?」
「好好好,你決不做,我也決不做,你我一言為定,都一言九鼎。」
江海嶺言畢,仍笑眯眯地倒顯得神情坦然,而馮登科覺得,自己身為大公司多年來的書記和經理,對下屬這般談話總覺是有**份了,但,小辮子捏在他手里,事到如今還能怎麼講呢?不禁笑得有點的尷尬。
「哎,書記,前階段整個公司里傳得滿城風雨,熱鬧得一天世界的事有了什麼結果了?我想听好消息。」江海嶺一下想起這事就來了興趣,即轉變話題地問。
「唔——,消息倒是有,反響也不小,為能了解你們的「打樁」效果,我示意小孫,以工會名義開了幾次的座談會。綜合地看,現在,一是,由于近來針對他們倆的奇談怪論太多,太集中,大家強烈要求公司出面盡快澄清事實,是真是假,要有個明確的說法。二是,也有相當一部份人確是受了流言蜚語的影響,對他們倆表示極不可信,毫無好感。于是,有些員工,對他們所談的創立創新型企業的見解,認為是好高騖遠,甚至于認為他們是別有用心,也有好些人表明不想支持,不願擁護他們了。」
「好好好,看來我們的‘打樁機工作’沒有白費j ng力,還是有所回報的。」听到自己的「打樁機」行動有了積極效應,江海嶺似乎受到了鼓舞。
「噢,我要問你,外面在傳,說︰‘在上次黨委換屆選舉最關鍵時,何以然糾集了一些人支持了李沛文使他當上了公司黨委書記,我只能屈居為黨委副書記,所以我對何以然是痛恨在心的。至于,何以然不到集團公司去任退管會主任一職,是李沛文和何以然需要相互利用而留了下來。現在,何以然對我仍然不罷休,還在暗地里做對我很不利的事。’這些話我只是對你們兩個講的,你們怎麼可以捅出去,現在,弄得是到處有人傳的呢?我沒有要你們去傳這個事,你們為何要去放這個風?」
見馮登科滿臉不快地責問,江海嶺便說道︰
「我,我只是想讓大家對他們產生,他們是有著私人利益關系的想象空間。當員工們因此而產生疑心,並且,因此對他們說出更多其它種種演化出來的流言,不再信任他們後,就可離間他們倆的相互作用了,真能這樣,對實現我們的目標,當然是會很有利的。」
「你們傳出去的其它事,都只針對了何以然與高原的思想道德品質來講的,再怎麼講過頭也沒關系。但,這事的說法,畢竟牽涉到了我們領導成員,包括我也在被人傳來傳去,這就有了具體的人和具體的言行。萬一有人不是順著你們的說法去想事情,而是逆向思維來思考呢?就會懷疑是我們在搬弄是非,這不就有露出蛛絲馬腳的可能了?你聰明,就沒有比你更聰明的人了?你在這件事上很聰明,並不代表你在什麼事上都很聰明的啊,你再想想,是不是啊?所以,我們還是不得不小心為是的啊!」
「噢,你這麼想很有道理,是我一時疏忽了。但,我們的‘打樁機’工作都是在手機和E—mail上散發的,你放心,都是非實名制,虛擬的,是沒法查根究底到的。」
江海嶺的話雖是如此說,但,其實,他哪里是真疏忽!在針對高原與何以然傳說的那些流言中,他再故意加傳這樣一個j ng心設計的傳聞,還不是由于看到,馮登科在推薦總經理人選上有把自己與沙力調包掉的可能,才這麼對付他來做的麼。因為,使這樣的傳聞紛紛揚揚起來,就能生出一波三折的,種種捉模不定的麻煩事,這樣嘛,在接著為種種麻煩事怎麼辦才好的思考上,老頭子就必會來問計于自己,于是他就離不開自己,離不開自己當然也就不會被他暗中調包掉了。江海嶺是如此全盤思考與設計這一件事的,因此說,他哪里是真疏忽。
「海嶺,今後,關于我們領導之間有什麼矛盾的事你就再也不要去傳了!我跟你們私下講的此類事,我沒要你到外面說你就不能說了!」馮登科很不安地叮囑著江海嶺。
「好,好。」江海嶺悻悻地答道。
「書記,你剛才講,在老李生r 宴請時,沙老和何以然曾經在室外密謀過,是嗎?你還看到他們怎麼啦?」江海嶺這才想起地接問馮登科前面所講的情況。
「那天他們,包括李沛文……。」馮登科才開口要講,突然,江海嶺的手機鈴聲響起。
「喂,到啦?我們現在在咖啡屋里。對對對,還是你聰明,好。」
「他到了。嗨——,他對于我們是探路棒,對他自己,卻是一根哭喪棒。」
江海嶺邊收起手機邊這麼尖酸的說後,馮登科與他臉上都露出了輕蔑其人的,心領神會的微笑。
不一會,手拎著頭盔的沙力,一腳踏入了咖啡屋。身穿一身灰s 體恤與短褲的沙力,他的穿戴就不及總顯得很講究,很得體的座上那兩位,尤其江海嶺,不僅講究穿什麼衣,就是衣飾的顏s 搭配也是極注意的,而且今天的領帶也是十分上品的呢,可是,沙力是從不如此想要盡善盡美的。但沙力一見馮登科,倒總是以敬畏的心情向他致禮並表誠意的︰
「書記,您好!我一接到電話就馬上騎摩托趕過來了。」
「好好好,你坐,你坐。小姐!送咖啡!」馮登科熱情地回應沙力,並笑著抬頭叫站在不遠處的那位女服務員。
很快,服務員盤托著三杯咖啡過來,然後分放在各自的面前,同時,在三人面前各放了一份小蛋糕。
沙力一邊落座,一邊把頭盔朝台面上一放,看著咖啡杯就高興地大聲喊︰「啊!咖啡真香啊!」
「喝,喝。」馮登科對沙力說時,顯露出很熱忱的神情。
「哎!誰會偷你的頭盔啊!把頭盔看得這麼緊,放到後面空桌子上去嘛。」江海嶺說著站起身,替沙力把頭盔放到後面的空桌子上。回過身來,坐下時,往上推了推眼鏡笑說道︰
「噯,喝咖啡先要用小調匙調,喝要抿著嘴喝,不多了的時候,就端著杯子輕輕的,優雅地搖晃,不能太急。像喝大碗茶那樣端起來就喝,燙破了喉管貼膏藥的話,會像……,嘿嘿嘿……。」貼了膏藥的話會像什麼,江海嶺沒將惡劣的比喻說出口,只是輕輕地自己先忍不住笑了起來。也許盡管這麼講他還是很隨心的,其意並不真在于有意嘲弄或是戲言,但總會使人覺得好像有一點的y n暗,加上那鷹隼般一閃的目光。
「海嶺,這種話你不講還好,一講,弄得沙力好像連咖啡也不會喝了,你干嗎要這樣的笑看人家呢!」馮登科在為沙力說話。
「沒關系,沒關系,自己兄弟嘛。」沙力倒是顯得很大度,厚道,並用親切的眼光看著江海嶺,接著加上一句︰「我對我的兄弟還是挺有好感的,他的話對我是很有幫助的。」
「好了,好了,恭維話就不要多講了,我們就直奔主題講,一會書記還要去苦練基本功呢。」江海嶺認真地對沙力作說明。
馮登科朝江海嶺輕輕白了一眼說道︰
「好,我們抓緊時間也好。星期六,在老李的家里,老田說了,集團公司的領導要我們結合對創立創新型企業的理解,深入討論何以然與海嶺的這兩個報告,包括對袁紫霞的處理意見,還有,當前在公司里流傳的各種流言蜚語要找源頭,要分析,要相信群眾,要群策群力……。」
「他們要查源頭?要分析?哈哈,這怎麼查得到呢。」沙力嘻笑地打斷了馮登科的話,說道,「我按江部長的辦法,買了幾個誰也不知道的手機新卡號,然後從自己也是剛听到消息的角度,以問別人是否能幫助證實真假的口吻,專向公司里好搬弄口舌的那種人發出去的。他也是,」沙力面對馮登科說著,並伸手指了指江海嶺︰「他也是用這樣的口吻,以‘深海里的章魚,’通過E—mail發給公司里好些總愛打听小道消息,或者驚喜于先得要聞的人,讓他們再傳播開去的。都是非實名制,要查,那怎麼查啊?嘿嘿嘿……,誰知道‘深海里的章魚’究竟是誰,讓他們一直猜測下去。嘿嘿嘿……。」沙力說完即笑得很是得意。
「你們不要自我感覺太好噢,」馮登科是以訓導的口氣在說,「難道這樣,人家就真無法懷疑了嗎?有人告訴我,講,高原就對老李提出過,‘造謠惑眾是發生在兩個報告矛盾突起時,要查,應該先查查矛盾著的對立面做這種事的最大可能x ng。’你們看,人家雖抓不到直接證據,可是他的思路是很對頭,很有邏輯x ng的嘛。我們一開始談怎麼進攻和防備時,其它方面都想到了,好像天衣無縫,可是,這麼簡單的邏輯推理問題,怎麼就恰恰一點也沒想到呢?」
馮登科言罷,江海嶺卻冷冷地一笑,推了推眼鏡接口道︰
「想到了又怎麼樣?想到了就不做了?我看我們三個人誰也不願不做的。他們要懷疑,就讓他們去懷疑。一會懷疑是否先有雞,一會懷疑是否先有蛋,這個問題不是懷疑了幾百,幾千年了,又怎麼樣了呢?!直到今天,不是還是講不清楚的嘛。所以有懷疑又能怎麼樣呢?!進一步講,就算,他們明明知道事情是我們做的,但毫無證據,不就像吃了黃連的啞巴有苦說不出麼。我們現在,就是要讓他們心里清楚,卻就是鯁死在喉頭苦于無法說得明白,只能氣在肚子里,恨在肚子里,無奈在肚子里,最好,還能因此吐血而奄奄一息,活活氣死。要是真的能達到這樣一種境地,那麼,我們做事就更高超,更奇妙,更見魔高一尺啦!說來說去,這里,最最最關鍵的,還是怎麼不留一絲的可證之據,這倒是我們要多想想辦法,必須注意注意的呢!」
「是呀!是呀!還是你說得對呀!」听江海嶺的話,使馮登科茅塞頓開,欣喜不已,他就是需要得到這種有膽有識人的幫助呵。
「自流言蜚語在公司里到處有人傳之後,前階段我也听說過,還看到過高原魂不附體的樣子,只是不知道,到今天,效果又有怎樣的新發展了呢?」沙力抿了一口咖啡問。
「效果?效果好!效果真是好!」江海嶺也端起咖啡杯湊到嘴邊時笑說道。「怎麼個好法,我來告訴你,」江海嶺在抿了一口咖啡,放下咖啡杯後繼續說道︰
「剛才,書記說,現在,在公司里已經有一些人對袁紫霞男人的死非常的同情,于是,出于對他們倆道德品質的厭惡而表示極不信任,顯出沒有什麼好感的是大有人在。沙兄弟啊,只要他們失敗了,你就成功了,你坐總經理的寶座又可靠得多了,我真為你高興。可是,你將來當了領導,不要眼楮朝天看,對我們是不理不睬的喔。到那時啊,我為了要看到你啊,頸脖子啊,噯,噯,要拉升到三丈二尺的高度呢!」江海嶺這麼說時,按著自己的脖子做了個,怎麼拉長到三長二尺高的手勢。
「哎,我怎麼會是這樣的人呢!就算是這樣,那對你們我是決做不出的。只是,只是為實現我的目標,我們的行為使何以然蒙受了恥辱,他心情上一定會很沉重,可能還會頹廢,我太對不起他了,想想,他畢竟,畢竟是雨蓮的爸爸。」
「將來,他也是你的爸爸是不是?!看你,又來了,又來了,以前跟你反復說的話都白說了。」江海嶺邊說邊又推了一下眼鏡,顯出氣呼呼的樣子。
「好,好,你又要說那些的話了。是的,這在道理上是可以明白得到的,但在情感上,我是越來越做不到了!」
雖在昂首喝著咖啡,江海嶺的雙眼卻緊盯著那張低著頭,布滿了沮喪的臉瞧著。待喝完一口咖啡,端著還沒放下的咖啡杯,他直看著沙力想起地問︰
「噢,你上次在辦公室里,後來還在電話里不是跟我幾次提起過,說,要和我談談你在何雨蓮出院時所見到的情況?那天電話里講不清楚,不知道你究竟遇見了什麼情況?又要我幫什麼樣的忙?」
江海嶺一提起此問,這是沙力久憋在心頭的話,他自是要一吐為快的了。沙力猛抬起頭,對著面前的兩個人說道,而眼眶里是充滿著憤怒和哀傷︰
「真是想不到啊!你們知道嗎?高原他!他原來不僅在跟我爭當總經理,他還在跟我,跟我爭老婆呢!怪不得,我對雨蓮再好也沒有用!」
「是的嘛!真有這樣的事?」兩人听聞到高原的名字,不禁也深感驚訝和詫異,齊把愕然的目光,集中在沙力還顯出一些痛苦的面容上,而江海嶺手端著的咖啡杯,竟也一直停頓在胸前,已不知是應再往上端,還是該朝下放了。
稍過會,江海嶺才慢慢放下杯子,連連搖著頭,冷冷一笑︰
「嘿嘿,有人在跟你爭老婆?這個說法,這個說法真是滑稽呵——,噯,何雨蓮,她還沒有答應和你結婚,你們也沒有定過親,這怎麼能算在跟你搶老婆呢?這種情況下,你是不能把別人都當作第三者的。」這話,江海嶺實是為自己說的,但沙力哪能听得懂其中的玄虛,看得出深埋的玄機呢。可是馮登科是明白的,一听此言,目光就向江海嶺轉過去,在他臉上略注視一會,忽低眉,微微搖了搖頭並笑得極其的詭秘。
「江部長,我可是把你當兄弟的噢,你怎麼不幫我講話啊?這麼說,你好像是在為高原說話麼?」
「噢,不不不,我們是兄弟,我當然是幫你的,我怎麼會為高原講話的呢。」
「是啊,是啊,你的話講得都很有道理,我都很願听的。每當我對雨蓮要失去信心時,你就鼓勵我要堅持下去。你說的,‘就是罵殺千刀也是好的’因為罵,實際是在激烈的談話,只要有了說來說去的來往就是有了希望,我總是相信你講的這番話才堅持下來的。果然諾,雨蓮出院前一天的晚上,她很親切地打電話要我去接她出院,這是自她出事以後從來沒有過的態度。要不是後來來了這個高原,雨蓮怎麼會對我冷冰冰的呢?!哼,我看這個高原哪,有點鬼鬼祟祟的樣子!」
沙力一說完就恨恨地拿出煙盒,抽出煙來含在嘴上,再恨恨地用力按打火機。不知是打火機的原因,還是過于激憤的原因,打火機打了七,八下還沒點著火。好不容易終于點著了火,沙力才深深地吸了一口,吐出的煙圈,輕揚翻卷地飄浮直上,再在頭頂上空擴散開去。
見有人吸煙,一位服務小姐馬上趕過來禮貌地微笑著阻止︰
「很對不起,先生,我們有規定,這里是不準吸煙的,要不請到我們的吸煙室行嗎?」
心不平,氣不順的沙力,瞪了服務小姐一眼,站起身,恨恨地把才吸了一口的煙扔出了窗外。
沙力提到的,高原與何雨蓮的情況,江海嶺是怎麼也料不到的,听來,心頭先是猛的一驚,而後急切想知道其中的詳情,他腦子飛速地運轉了一下,在把眼鏡往上推一推後,即笑嘻嘻,慢悠悠地說道︰
「有人,曾經,告訴過我,說,他家的一只很貴重的名牌包不見了,怕是被來家串過門的鄰居,偷走了。于是他,今天看看左家鄰居,認定,很不像沒有偷過的樣子。明天瞧瞧,右家鄰居,覺得,這種模樣,難道還會沒有偷過?幾天後,自己意外找到了這只包,他又說,我再去看左右的鄰居,阿呀——要講他們是小偷,真是個糊涂又混帳的東西。你……,是不是……,啊……,啊……,嘿嘿嘿嘿……。」
「兄弟啊,你要講就明擺著講。現在,你好像是既在笑話我,同時還罵我,我也是個誤認被人偷搶了感情的糊涂又混帳的東西?如果要這麼講,那你有什麼根據?」很不服氣的沙力反問道。
「好,說話要有根據,這很好。那,你先談談,怎麼來說明是由于高原的來到,才引起了何雨蓮對你前後一熱一冷的不同變化?其根據是什麼?」其實,這是江海嶺自己極想了解當時的細節過程,但為使听者不覺得是一種另有企圖的問?就借題發揮,順理成章地問了,將沙力作為探路棒不正是這麼探的麼!
「在高原來之前,雨蓮她輕輕的,很動情地仰著面,把詩,〈我深深地願……〉竟然一字不差到最末一句全背下來了!」沙力沉浸于追憶里,繼續繪聲繪s 地說道︰
「她身穿潔白的長長衣裙,背詩的時候,就如白孔雀一樣悠然地輕輕來回踱步,抑揚頓挫地背誦,顯得是多麼的溫文爾雅,脈脈深情。她先是親切地要我背,我哪里想得到她會要我背詩,毫無準備。再說詩是你寫的,不是我寫的,我怎麼背得出來呢。但她分明跟我說,她很喜愛這首詩。她只知道詩是我寫的,那麼,說很喜愛我寫的詩,其實就是在說她很喜愛我麼!因為愛屋及鳥啊。只不過女人家羞于直言,只是含蓄表達罷了。」
按當時的情形看,沙力所言,于實情真是大相徑庭,他顯得太自說自話,自以為是了,但,他的心理是在如此強烈地向往著,更深願這麼地對人傾訴。
「噢,你的嘴,咬字吐音發生了故障,成語是‘愛屋及烏’,不是愛屋及鳥,你讀鳥是讀錯了。」江海嶺對沙力作了糾正。
「你……,你,這算什麼意思?」也不知是出于怎樣的心理,沙力忽然沉著臉,氣沖沖地對江海嶺的成語糾錯反駁道,「這里難道非要讀烏?讀鳥就不可以?!難道只有烏鴉會在屋頂上做窩的?就算是,那烏鴉難道不也是鳥嗎?我讀鳥,含義就會完全相反了嗎這又有什麼好多說的呢?!你也真是的太過份了!」
多年來,江海嶺是很少見到沙力在自己面前,像是在發脾氣似的講話神態,但,如此固執強調,且滑稽地自圓其說,倒使江海嶺窺探到了,他內心里深深潛伏著的焦慮和憂憤,由此也使江海嶺靈敏地看到一種邏輯x ng的矛盾——如果何雨蓮確是借喜歡他的詩來對他表達心里的愛意,那接受到渴望著的愛的表白,他神情,完全應該是眉飛s 舞地興奮,手舞足蹈地歡呼才對呀,何以反而是流露出焦慮和憂憤的情緒呢?由此可見他的話與實際,總是有出入的。
此刻,江海嶺焦急的,是想听沙力反映出自己所不知道的情況,因而是不願在這烏鴉與烏鳥的上面與沙力費口舌,多糾纏的,即對沙力說道︰
「好好好,你要愛屋及鳥就愛屋及鳥。那麼,高原來了之後起了什麼變化了呢?」江海嶺問後,眼楮就在眼鏡片後朝馮登科瞥了一眼。他立刻發現,老馮雖在一旁不發一言,但他的雙目卻在自己和沙力的身上,臉上不斷地掃來掃去,捕捉著任何他將來也可用一用的信息和事端,與他打了這麼多年的交道,他的這點鬼心思還瞞得了自己的麼。
然而,沙力卻是只顧一股腦地講述自己的心事與心情,他哪里會在意別人在怎麼看待自己呢。
「高原一來啊,雨蓮就顯示出興致勃勃,暗自歡喜的情緒。而且,她的妹妹,霽蓮,對他也是招呼得很親切,話談得很熱情的。還叫他什麼‘高詞典’,我也不理解這是什麼意思,總之,連同何以然,她們呀,對他都完全是無拘無束,如一家人似的,很隨意的狀態。」
「你這麼講也說明不了什麼問題的呀,對客人很客氣,很熱情,這是很正常的事嘛。書記你說是不是?」江海嶺的話,是引導x ng地叫沙力繼續展現其思路,托出當時的詳情,並故意地問馮登科。
「是呀,是呀,要講得出不同的對待,不同的情況才能說明問題的呀。」馮登科很能明白怎麼接應地啟發人的。
「要體現出不同的對待情況?那麼對待所送東西的不同態度,總能體現出這種不同的心態了。」沙力說時,心情依然是十分的氣惱,非常的激憤︰「那天,我獻給她的‘瑪麗婭’,怎麼說也是鮮花中的‘嬌小姐’,價錢有多貴就不談了,可是她卻接受得有點勉強。當我把給她的水果放在同樣放在床邊櫃上的一只瓷杯和瓷盤旁時,她怕我弄髒了那兩樣東西,先是焦急地叫我趕緊拿開,還連連責備我粗心呀,冒失啊,然後再一遍又一遍細細的擦拭那兩只杯盤。開始我還不以為然,當高原來後,說起瓷杯和瓷盤,我才知道她為何那麼喜愛,原來是高原在地攤上買來送她的,可是她竟然服侍得像對待貴夫人一樣小心翼翼。可氣的是,她還說,‘難道一定要在大商廈里買的才算是禮品麼?難道禮品只有越貴才越可珍重的麼!’這兩個難道是說給誰听的?難道是說給我听的?」
「不,是同時說給你和高原听的。雖同一句話,但含義很不一樣。對他,是表露心意,對你是旁敲側擊,你仔細想想是不是?」江海嶺分析道。
「還有叫我更加難以接受的事。她出院了,高原給她的東西她舍不得留下,我送的‘瑪麗婭’和水果呢?!人走了,東西還躺在病床上,而且花束里還有一支名貴的口紅呢。本來想,離開後再發個暗示她的短信,好讓她有個驚喜的呢。最後,她沒有驚喜,我倒是被驚愕了呢!」
「看來不對呀,既然原先何雨蓮對你是很好的,只是高原來了才對你起了變化,但是,在你把水果放到床邊櫃上時,怎麼已經先放著瓷杯和瓷盤了呢?這說明何雨蓮由于高原到了之後才對你的態度起了改變的說法是不存在的嘍。按你所講的角度去看,因為瓷杯和瓷盤比你送的‘瑪麗婭’在先,那麼何雨蓮與高原,如果他們真有你說的那種關系,那也是早就有了的事,不是在她出院的那天才有的,書記你看我推理得有沒有道理?」
江海嶺說完,把眼鏡推一推後就望向馮登科,想通過馮登科來確證自己對情況的判斷。他是很想確證情況的實據,弄清楚事情的究竟,只是不需要像沙力那麼明明白白地坦露,把自己的什麼想法和感受都說分明給別人听而已。
馮登科則連連點著頭贊同起來︰
「很對,很對,在邏輯上我也同意你這樣的推論。」
「是的,你一點也沒講錯,其實我在上一次到醫院去看雨蓮時,就見到過雨蓮和高原已經在促膝交談了,專心致志的狀態,似乎是只有兩個人的世界一樣。當時,我對他們倆怎麼會相互認識的也沒有引起戒心,現在越想越覺得,原來任何一男一女在一起都是應該引起高度j ng惕的啊!」沙力說完,就掏出煙盒想抽支煙出來,但想到那位服務小姐又要來了,就把煙盒恨恨扔在桌面上,雙手則直按著自己的板刷頭,並長長的嘆了口氣,「唉——,」
「嘿嘿嘿……,哪有男女絕對不允許同處的事,你說的也是氣話。但很可說明的是,冰凍三尺非一r 之寒。看來,沙力啊,寒你這顆心的事,其實不是在這兩天里才發生的喔。」江海嶺推了推眼鏡,蠻有把握地對沙力笑說道。
沙力所回憶說出的這些事,實在也是江海嶺極需了解到的,如果不慫恿沙力堅持和何雨蓮來往下去,自己怎能听到他如此這般地說,並能這樣詳細的知道發生過,與存在著的事吶!江海嶺心里在思量。而沙力,他的兩眼從捧著頭的雙臂間看過去,瞪眼盯著江海嶺瞧著,想了想,又繼續表示出自己真實的內心所思所感︰
「我一直急著想把事情講給你們听,要你們幫我再出出注意看。但總的來說,老實講我已經不抱什麼希望了。但就還有點不肯死心,總盼望會時來運轉,總期待天上就是會落個幸運下來。」
在旁始終不主動言語什麼的馮登科,也許是看穿了江海嶺的心理,突然,忍不住地對著沙力問道︰
「噯,我倒要問問你了,是什麼緣故使你對何雨蓮如此的迷戀?」
「她很漂亮,很端莊,優雅。諾,用他的話來比喻,」說至此,沙力抬眼朝江海嶺挑看了一眼,「何雨蓮和大家在一起時,不是就像在草帽堆上放下了一頂金絲皇冠麼。」
「那還有呢?」
依然捧著頭的沙力,只是干瞪眼看著馮登科,對「還有呢?」的問沒有作答,或者是,不知再如何作答了。
「看來你確是一相情願,而且你也只僅僅迷戀于她的美貌,對于被愛來說,這是很不夠的。記得你跟我講起過,你告訴何雨蓮到綠地園里去撿貓糧卻被她冷遇的事。這事,你為她考慮得是很周到,而且貓吃的干糧被雨淋過它是不吃的,不白白浪費了嗎!你對自己所有的一切想法認為這有什麼錯的呢?你很想不通。你呀,最不能明白的關鍵點,是在于——你們倆,一個是,為一些微利小惠而可以不擇手段的人;一個是,十分在意于自己的品格和氣質秉x ng的人,你們倆是如此的不同,何以同行?愛一個人是很簡單的事,只要自己願意跨出一步就可以了。但要被愛就很不容易,或許會像是登山一樣……。」
正在對沙力作諄諄告誡的馮登科,突見,江海嶺撐起調咖啡的小調匙,望著自己,在桌面上得得得地重重敲擊,這是在提醒他︰不要忘了,我們本約定是把他當作捏在手里的探路棒利用的,怎可如此指點迷津!見此,馮登科自是醒悟,立刻也就緘默不語了,同時裝著連連咳嗽,然後端起咖啡杯以要喝咖啡來作掩飾。
江海嶺見此,用小調匙在咖啡杯口上邊輕輕敲打,邊轉變話題笑說道︰
「看來,我們的‘打樁機’效能很不錯,既然如此,我們就再開動開動‘打樁機’擴展擴展這方面的影響行不行?」
「怎麼?還要擴展影響?」听江海嶺所言,沙力看著他問,此時馮登科也把目光轉向了他。
江海嶺則慢慢推了推眼鏡,現出一絲笑意說道︰
「我們再悄悄地傳出這樣的傳聞——高原是在借,與何以然一起參與企業改革的機會緊緊把結上何以然,然而,他最終的目的是為達到與何以然女兒戀愛結婚!目前,他正在一步步實現他的目標,因此,其人,參與改革的動機很有問題。這種傳聞,在公司里到處有人傳後,加上別人的揣測和很有口才者的添油加醋,一方面,可使高原迫于人言可畏而主動月兌離何雨蓮。另一方面,就算不一定能使員工們相信確有其事,但至少在大家的心理上,對他多多少少總會產生難有的好感而難以接受。這麼一來,我們一石二鳥,既能使高原與何雨蓮戀愛不起來,又可叫大家對高原產生出惡劣心理,這樣,我們不就能幫助沙力最終實現他久有的二個心願了麼。」
原以為,自己提出這一計,沙力一定會極力稱道叫好,然而,江海嶺看到的沙力,對此計沒有叫好不說,反而似乎是很反感︰
「我們為什麼老是要在男女關系上大做文章呢?我總覺得我們好猥瑣啊。」
大概以為沙力所言很不領情,江海嶺心頭很不快,即有點氣氣惱惱地反駁道︰
「你,你講我很猥瑣?我是因為這種事,是人們最愛听,最愛說,也更願關心的事。而且,傳輸過程中,自有人添油加醋,比原說的還離奇,傳播的效能也最大,這些方面的感受,你不是也親口跟我談起過的嘛?怎麼,現在還來指責我!說我猥瑣?猥瑣的是那些愛听,愛傳,愛添油加醋的人。我是看在,在這上面大做文章具有最強的針對x ng,我只不過是為迎合最好的效果而已呀。」
對江海嶺的說法,馮登科略經思考一下後,斷然說道︰
「不行!至少目前,再也不能繼續作這類事了。」
「為什麼?」江海嶺雖沒問出聲,但緊瞧著馮登科的眼神在這樣無聲地問。
「公司里,有相當一些人在要求盡快澄清事實,以正視听,我們再繼續這麼干,是在促使領導下決心非弄個明白不可,此不是飛蛾撲火?萬一確有所疏漏,露出了馬腳,不是咎由自取?已經說過,需當心不要聰明反被聰明誤嘛,尤其大家已在要求追溯這種流言蜚語之時的情勢下。」
盡管老馮說得有理,但江海嶺見自己算計,反間高原和何雨蓮關系的獻策不被採用,實現更將落空,心里有點急切,便雙手一攤地問︰
「我們真的就此偃旗息鼓了?那我的報告算什麼?沙力的總經理怎麼辦?」
「當然,我們也決不能讓公司上上下下只看到他們的工作成績,證明他們才是創立創新型企業改革的中堅力量。我們也要繼續按我們的工作安排,努力體現我們的工作成就,以此來證明,我們才是這一改革的關鍵所在,沒有我們,公司改革也會難以堅持。」
听馮老頭這麼說,江海嶺瞪眼看著馮登科問︰
「那,按你所說,還有什麼更好的想法?」
「現在我們只得有意無意的在思想認識上與他們紛爭起來,以表現,屬于認識水平上存在的問題,這樣一種形式來代替流言蜚語的作用,由此來大戰一場,最終實現我們的目標豈不更好?海嶺,你看呢?嘿嘿嘿……。」說罷,馮登科為自己,一計不成又生一計的老謀深算,而得意地笑逐顏開了。
「好好好,‘以表現認識水平有差距的形式,來代替流言蜚語的作用;選舉時,以關系網的造勢來設法贏得選舉,通過大戰一場,最終再來實現我們的目標,’這個想法好。保存自己,才能戰勝對手。自己都不存在了,何以談戰勝對手啊。好,書記,你說的這個辦法好!他們有他們的一手,我們有我們的一手,所以我贊成,我贊成,我很贊成!」江海嶺因有了新的計謀,而興奮得幾乎歡呼起來了,而沙力,在一旁也深受感染地展開了滿面的笑容。
「嘿嘿!把何以然調往集團公司去當退管會主任,此乃是我們搞釜底抽薪的第一計。一計不成,再來第二計,傳播流言蜚語。但為保不最終被揭穿,現在再及時轉為第三計,來個混淆黑白,不分是非,弄不好,還需要考慮第四計的呢。我們就這麼跟他們搞下去,來確保我們永恆的利益需求,你們說是不是啊!」馮登科笑說著問坐在面前的二個人。
「是呀!是呀!否則我們還能怎麼辦呢?!只有這麼做,也只能靠著您了!」
「馮書記,你畢竟是老馬識途,老謀深算,我們兩個誰能及得上你的呢!」
他們倆說話,一個是傾心佩服,一個是尖酸嘲諷的。
在咖啡屋靠窗的一角,正洋溢著,因有了新的謀劃而歡顏,為設置,巧妙勝算而樂觀的氛圍,忽見一球童闖進屋來叫喚︰
「馮書記!馮書記!!區zh ngf 的龔副書記來了,他說是你約他來見面的。」
馮登科一听即欣喜地吩咐球童︰
「呵!龔書記來啦?!請他到這里來,到這里來呀。」
「如果,龔副書記現在球正打在興頭上呢,不就掃了人家的興致了?!順與逆的不同,有時候是根本的,方向x ng的大錯啊,您可要注意到的喔。」江海嶺不冷不熱地這麼提示馮登科。
「喔,講得有理,講得有理,那我去,還是我去。」馮登科說著,就立刻站起身要跟球童走。
見馮登科一下喜上眉稍地要走的樣子,江海嶺又抬眼,用目光攔住了他,說︰
「書記,我們的談話還沒完呢,你剛才還說過,有許多事還必須要想一想,想一想,再周到地想一想的呢!」
「是的,是的,那你們明晚來我家,我好好的招待你們。」馮登科言罷,早已毫無心思地就想急急跟著球童跨出門外,突然他又回進門來關照︰
「把桌上沒吃的小蛋糕都帶回去。」
「我不要!」江海嶺大聲喝道。
也不知馮登科是否听到這一聲喝,他人影已又消失在門外了。
轉過臉面,江海嶺對緊望著自己好像在問怎麼辦的沙力,推了推眼鏡說道︰
「唉——,老母雞走了,留下兩個失去孵化熱量的蛋還能出‘小雞’嗎?我們就也一起滾蛋。」
「那,滾就滾。」沙力說著站起身匆匆跨出門外,江海嶺隨後也起身跟出門外。
「噯,你的頭盔呢,怎麼啊!又要想買新的啦?」
「不不不,噯呀,我怎麼又忘了。」一經提醒,沙力趕緊返回咖啡屋里去拿他的頭盔。拿了頭盔,離開咖啡屋後,他即心急如焚地追趕已走在前面的「兄弟」去。
「兄弟,我與雨蓮的關系下一步怎麼辦好呢?你們最後還是沒有給我一個像樣的辦法呀。」從不遠處傳來沙力焦慮的求教之聲。
「我也不知道!」從漸遠處傳來江海嶺斷然的回絕賜教之言。
「我就是死不了這個心哪!兄弟!再幫幫忙。唉——。」從更遠處飄來一聲的嘆息。
「今後,在夢里見見也是別有情趣的啊,嘿嘿嘿……。」從逾遠處傳來微弱的一絲調侃的余音。
「兄弟呀,你就這麼……,」他們已走得遠而不能聞其最後所語了。
此時,咖啡屋里的女服務員,一個,去桌前把三份小蛋糕放在托盤里,回轉身後,將蛋糕仍放于玻璃櫃內。一個,去到人走後空出的那一處地板上,如畫畫似的拖起地板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