軒轅祺神色忸怩。全然不見先前張揚隨性。仿佛一下子從陽光大男孩變成了羞澀的鄰家小弟,反差極大。
楚華容嘴一抽,沒有直接回答在或不在,而是反問道︰「你是在意你的長相,還是在意你能不能入了我的眼?」
軒轅祺一怔。
楚華容搖搖頭,徑自離開。
布置精美的廂房,煙燻裊裊。
軒轅祺獨自一人靜坐許久,神色是罕見的復雜。耳邊楚華容最後的話反反復復回蕩盤旋,令他原本復雜的神色更是模糊不清,心下不停地反問,長相?入眼?他比較在意的,到底是哪個?
黑夜降臨,一輪明月高懸夜空,群星閃爍,璀璨明亮。
冀城的大街,更是燈火通明,人來人往,繁華比之白日更甚。
足足思索了一炷香有余,軒轅祺竟還無法理清自己到底是何想法,英英玉立的面龐,星眸疑惑閃爍。窗外街道喧囂繁華,窗內,廂房安靜,獨獨他一人煩悶。
一片寂靜中,門砰的一聲被撞開,一個青衣小童跌跌撞撞地闖入,神色慌張無比。
思緒猛然被打斷,軒轅祺皺眉不悅。看清青衣小童是四皇兄身邊的隨侍,他冷聲斥責道︰「怎得行事如此莽撞?!都把宮中禮數忘得一干二淨了不成?!」
青衣小童滿頭大汗,顯然是經過一番劇烈的運動。
只見他噗通一聲跪在軒轅祺面前,沒有為自己粗魯的舉動辯解,而是 地急喘粗氣,斷斷續續道︰「七,七,七,主,主……」
心中焦急緊張,那話語怎麼說都說不完整。
軒轅祺濃眉倒豎,不悅道︰「什麼七七主主的,給本皇子好好說話。」
「是,是……」見七皇子發怒,青衣小童大口地喘息,狠狠地喘息了幾次,才閉著眼一股腦地將心中的焦慮吼了出來︰「七皇子,是主子出事了!」
軒轅祺怔了一下,觀小童緊張的神色,忽然有種不祥的預感,他緩緩地吐息了下,努力壓下心中莫名的緊張,盡量平靜地問道︰「何事?」
今早出宮時,他還跟四皇兄作別。
就這一下午的時間,能出什麼大事?
短暫的休息和大力地喘息過後,小童已經能夠完整地回話,當下緊張兮兮道︰「主子遇刺中毒,昏迷不醒。皇上召了宮中所有的御醫,但……」
話未完,軒轅祺臉色陡然劇變,倏然起身,眨眼消失在小童眼前。
四皇子府,燈火通明。
一批批奴才丫鬟聚在軒轅禛的寢室外,跪地匍匐,听聞寢室里傳出的帝王的怒喝,更是驚悸得瑟瑟發抖。
軒轅祺疾步掠過一干奴才,不經通報,直接闖入寢室。一踏入房門,就見到他的父皇震怒地對著一眾太醫,而內室的軟床上躺著的人蒼白得毫無血色,那人,不是今早還生龍活虎的四皇兄,又會是誰?
那被鮮血染紅的白色內衫,與他慘白如紙的臉形成鮮明的對比。
進氣多,呼氣少,幾不可聞。
若不是他武藝不低,僅憑肉眼,怕他都辨不出他微弱的呼吸,直接將那人認定為死人了。
死人?
軒轅祺眼一痛,忽然拔高聲音,全然不顧帝王的臉色,怒吼道︰「這是怎麼回事?!」
回答他的是眾人的沉默。
軒轅祺眼眶澀痛,猛地轉身,朝那只知跪在地上顫抖的御醫怒喝︰「還傻跪著做什麼?!快跟本皇子上前診治?!若是治不好四皇兄,本皇子就要你們的命!」
軒轅帝站在眾位御醫面前,一雙虎目精光矍鑠,任軒轅祺怒極叫囂,不打算開口制止。顯然,也是理解和默認了軒轅祺的舉動。
都是在宮中掙扎生存下來的人精,哪里能不知曉帝王舉動所蘊藏的深意。當下,一名頭發胡須皆一片花白的老御醫跪走到軒轅祺跟前,用力地磕頭求饒道︰「七皇子息怒,七皇子息怒。」
扣,扣,扣。
額頭與青石板猛烈地相擊,發出令人心疼到顫抖的聲響。那老御醫卻仿佛不知道疼痛一般,直到青石板上見了紅,他才敢繼續求饒,將說與帝王听的解釋重復一番︰「七皇子恕罪,非老臣等人無能。而是四皇子所中之毒,似毒非毒。四皇子的內唇在短時間內迅速糜爛,內肝更是異常腫大,應是劇毒,但如此劇毒卻未能及時取人性命……」
聞言,軒轅祺一怒,一腳踹了過去,「你在胡說什麼?!」
老御醫被踹地身子一歪,側面倒地後,立馬又滾起,重新跪好,那迅捷的身手絲毫看不出是個年入耄耋的老人所擁有的,只听他迅速補充︰「七皇子恕罪,老臣僅是就事論事,並非詛咒四皇子被這毒藥剝奪了性命。」
聞言,軒轅祺勉強壓下急躁和怒意。
「按照常理,這一番中毒後果,應該能讓人瞬間斃命。但是四皇子氣息尚存,僅是脈象虛弱漂浮……這現象極為異常,實屬罕見至極。」額上緊張的冷汗不斷滴落,落到地板上,濺出小小的水花,晶瑩的水花差點沒晃花了老御醫的眼,老御醫眨眨眼,不敢抬手擦拭,只是四肢匍匐在地,更加卑微地告知︰「七皇子恕罪。四皇子胸口的劍傷,臣等已將血止住,只那毒藥……臣等學藝不精,請七皇子恕……」
「來人,把這人拖出去——」
一個砍字未離口,一直未出聲的軒轅帝開口了,「皇兒,住口。」
不濃不淡的聲音,卻夾雜著絕對的威懾。僅僅兩個字,就令軒轅祺收斂所有稜角,安靜了下來。
「皇上饒命,七皇子饒命。」
知曉七皇子是真動了殺機,老御醫顫抖著身體,埋首高呼求饒,他的下首幾近二十名資歷豐富的御醫也跟著求饒,一時間,求饒聲此起彼伏,哀嚎不止。
軒轅祺冷怒地瞪了他們一眼,懶得再跟他們廢話。幾步上前,走到床邊,盯著床上奄奄一息的男子,俊秀的面龐濃眉擰起,擱在袖中的雙手緊握成拳,放開,攥緊,再放開,再攥緊,反反復復,一如他明滅不定的星眸。
半晌,軒轅祺咬著牙回到外間︰「本皇子命令你們,不論有多難,都得治好四皇兄!四皇兄活,本皇子就饒了你們的狗命。否則,你們一個個,都等著給四皇兄陪葬!本皇子絕不說笑!」
聞言,一群太醫驟然顫抖如篩,七皇子說到做到的個性,他們絕對知曉,以皇朝寵七皇子的程度,也絕對不會插手。正因為太過知曉軒轅祺話里的真實性,在軒轅祺話話音落後,立馬又是一陣千篇一律的鬼哭狼嚎︰「七皇子饒命……」
軒轅祺冷下玩世不恭的笑臉,充耳不聞。
軒轅帝虎目閃爍,沉穩喝令︰「都給朕住口。」
哀嚎聲戛然而止。
沉沉地看了眼剛替他解決一大難題的四皇子,軒轅帝眸色未明,半晌,只听他似乎嘆了口氣,道︰「既然你們無能醫治,那麼,發榜尋人!」
听言,軒轅祺心神頓了一下,隨即眼一亮,迫不及待地領旨行事︰「父皇,兒臣這就去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