繼采花賊通緝榜之後,十萬懸賞遍求名醫的皇榜成了冀城又一要聞,在民間傳的沸沸揚揚。明黃色的榜單上那令人眼紅的白銀賞金,那治愈之後許諾的高官厚祿,惹得眾多醫者駐足流連,仔細推敲皇榜上的癥狀,卻發現自己無能為力,也只能搖頭嘆息,一臉遺憾和可惜。
不過三日,皇榜以絕對的速度遍布皇朝域內每一處角落,也是三日,全無醫者揭榜的信息。
眼瞧著軒轅禛的皮膚上又莫名起了紅疹,傷病加重,眾多御醫束手無策。
軒轅祺急得眼紅,脾氣愈發暴躁。二話不說,當真的砍了兩名御醫的腦袋,將一眾御醫震懾在當場,令原本就小心翼翼行事的御醫,更是戰戰兢兢,如履薄冰,一刻都不敢離開軒轅禛的房屋。就直接跪在地上翻遍醫術,一邊遍尋書中可用的方子,一邊隨時候命,生怕軒轅禛出現意外情況卻無人診斷醫治,更加觸怒帝王與軒轅祺,性命不保。
那些奴才女婢,更是低眉折腰,謹言慎行,唯恐被軒轅祺的怒火波及。
一時間,四皇子的所有人,聞軒轅祺色變。
本就安靜的四皇子府,更是一片死寂,空氣中彌漫著一股絕望的味道。
另一廂,棲梧宮里,被陸皇後責令反省了幾日的陸雨笙,卻是不曾听聞這件大事。只見她一臉憔悴地從棲梧宮的西殿走出,往正殿走去。正殿之上,陸皇後早已等候其中。
「如何了?」
陸皇後的表情平靜,似乎絲毫不受外界風雨的影響。
陸雨笙施了一禮,俏臉微暗,「笙兒不才,還請姑姑明示。」
她不明白,她才從華嚴寺閉關回來不久,為何又被姑姑以習書為名,關在西殿里反省思考。她反省了,也思考了,但是她依舊不明白姑姑意欲何為。還有……
陸雨笙語氣低落地繼續補充︰「還有,為何姑姑會對楚華容那般和顏悅色,還以禮相送?笙兒不知,均請姑姑明示。」
聞言,陸皇後眼底閃過一抹失望,「思索了這三日,你就只這幾句話要說?」
陸雨笙咬唇,自覺理虧。
嘆息一聲,陸皇後揮退左右,李嬤嬤領著一群宮僕躬身退下,直到空曠的正殿之上只剩姑佷兩人時,她出口提點︰「本宮與楚家女的關系,亦相當于將軍府與丞相府的關系。本宮問你,將軍府與丞相府是何關系?」
「朝中對手。」
陸雨笙明悟。
「你只說對了一半,」陸皇後輕搖頭,在陸雨笙想要深究的時候,抬手截斷她的話,「但你現在,也僅需明白這一半即可。好,本宮再問你。既然如此,本宮與楚家女又是何種關系?」
「亦是對手。」陸雨笙不假思索。
陸皇後點點頭,循循善誘︰「那麼,本宮是如何待楚家女的?」
陸雨笙一怔。
如何對待?
又是贊語又是賞賜的,自然是善待。
而這……
陸雨笙失語。經過姑姑前方的幾句問話,她不會傻到姑姑真的只想她回答善待兩字。陸雨笙凝眸思索,似乎隱約模到了邊際。
陸皇後並不催促,但笑不語。她涂滿鮮紅豆蔻的手一手擱在朱紅扶手上,一手端放在左腿上,儀態雍容華貴,那朱紅的錦衣鳳袍,愈加襯得她暴露在空氣中的肌膚嬌女敕白皙。
半晌,陸雨笙朝著陸皇後盈盈一拜,眸光是被人點醒的明亮︰「笙兒謝謝姑姑指引。」
對著敵人笑,迷惑對手,才能將對手玩弄于股掌之上。
這,就是姑姑要教她的。
陸皇後點頭。「孺子可教。」
陸雨笙輕輕一笑,「一切全賴姑姑指點,笙兒不敢妄自稱大。」
「罷,」陸皇後擺擺手,「既然懂了,你就回吧。估模著你爺爺也想你了。回去後,記得替本宮問候一聲。」
「那姑姑好生照顧自己,笙兒先行告退了。」
陸雨笙被公公指引著離開棲梧宮後,李嬤嬤獨身一人進入正殿,輕捶著陸皇後的肩膀,知心地問了一句︰「娘娘可是要開始培養小姐兒了?」
陸皇後閉著眼微微一笑,笑容蒼涼,語氣亦是淡漠︰「如何是本宮在培養?」
她也不過是听令行事而已。
听出陸皇後話中的無奈,李嬤嬤捶肩的手微微一頓,知趣地轉移話題,「這幾日,娘娘堵著四皇子的消息,不讓小姐兒知曉。方才小姐兒離去時,娘娘可曾告知一二?」
陸皇後閉著眼,似乎沒有听到李嬤嬤的問話。
李嬤嬤知趣地閉嘴,一時間,正殿安靜,只有輕輕的捶肩聲,以及淺淺的呼吸聲。
日頭當空。
烈日之下,昶王府中的氛圍,與棲梧宮正殿一般無二,皆是靜謐無比。
岐飛呆立著迎接軒轅玨的審視,手腳無措。
半晌,軒轅玨暫且放下手中的畫卷,淡聲問道︰「你做的?」
那精致的眉眼,隱約透露出一抹不悅。
岐飛低頭,收斂了私底下的嬉皮笑臉,一本正經地回道︰「不是。」
「嗯?」
軒轅玨不濃不淡地嗯了一聲,卻蘊藏著絕對的冷意與威懾。感受到主子的怒氣,岐飛抿唇,理直氣壯地反駁︰「主子提過禮尚往來,屬下只是听令從事。」
誰知道那四皇子那麼倒霉,偏偏在他行事的時候,又有多股勢力一同出手。多重夾擊下,他趁亂要他的命也是輕而易舉的。現在,他只是讓他流了點血,沒要他的命,那四皇子該偷笑了。
至于他所中的不解之毒,與他何干!
聞言,岐凌心一緊,擔心自己弟弟倔強的回話惹主子不悅,他上前一步,補充道︰「主子,岐飛做事向來有分寸。若非四皇子不顧念親情,先一步參與策劃截殺一事,岐飛也不會對四皇子出手。既然是四皇子挑事在先,那他吃岐飛一劍,也是活該。不怪岐……」
軒轅玨淡淡地看岐凌一眼,岐凌頓時說不下去了。
暗自瞪了下自家弟弟,頗有些恨鐵不成鋼。意思一下就行了,做什麼下那麼重的手?!
岐飛回瞪。他又沒做錯。要四皇子命的,是那毒,又不是他的劍傷。
他倒是真想下重手,一劍刺中四皇子的心髒,但也只是想想而已,事實是,他已經注意位置,偏離心髒半寸了,雖然有些致命,但還是有救的!
做什麼要怪他?!
軒轅玨低下頭,沒去關注自己的心月復眉來眼去,執起毛筆在畫卷上涂涂改改,只是不論如何涂抹,終究無法和那個瘦弱的男孩完全吻合。精致的眉眼輕輕皺起,軒轅玨不再言語。
好半晌的沉默,久到岐凌岐飛以為他們已經被完全無視了,軒轅玨飄渺的聲音才輕輕響起。
「命鬼手揭榜。」
「主子?」
岐飛驚聲不滿。軒轅玨淡淡地看了他一眼,眼中潛藏的威懾讓岐飛渾身一凜,不甘地低頭領命︰「屬下這就去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