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名︰0洞房前奏
喜堂一陣騷動。
眾人瞅瞅軒轅玨手中的翠玉,再看看楚相那令人不忍直視的紅臉,心中滋味煩雜。
這翠玉,瞧著是晶瑩剔透,但在場的,哪一個不是在富貴中浸婬出來的。
這楚相在對待嫡女的嫁妝上,竟是如此糊涂,如此……吝嗇?!
以次充好,以假亂真。
濫竽充數,魚目混珠!
真真辱沒了楚相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尊貴身份!
眾人心思各異,全然不敢相信,這等下作之事,竟是出自楚相門府邸。
氣氛騷亂,卻又詭異的沉默。
奇異的,首先開口的,竟是那紅臉楚相。
「混賬奴才!」楚相氣怒地道了一句,胸口更是氣得起起伏伏。丟臉,丟臉至極!
這話,多少有推卸責任的意味在里頭,眾人心知肚明。卻也不敢在楚相面前明顯表露太多,畢竟楚相在朝中,還是頗有威懾力的。
只不若,李夫人的臉色可是不愉快了。
只見她俯身,細細地將冊堆積到一處,果不其然,在禮擔一角找到一個妝奩盒。
許是奴才未曾留心,竟將一妝奩盒置入這群中。李夫人心想,爾後那帶有流光玉鐲的手,小心翻開那盒蓋,偷過縫隙,不必細瞧,也能看出那些個珠釵玉飾,以贗品居多。
李夫人倏然放下蓋子,看著楚相的臉色雖然平靜,心中卻是驚濤駭浪翻滾。
楚相的原配出自她李家,嚴格說來,這王妃合該喚她一聲姨媽。
她李家世代富貴,當初爹爹嫁女之時,給予的嫁妝可謂價值萬金。以小妹愛女的性子,必然是將嫁妝悉數留給王妃。
而今……
「相爺倒真是好父親!」李夫人冷笑一句。
好到連這嫡女的嫁妝都能私吞了去!
眾人听言,只覺心中的猜測愈發得到了肯定。這楚相,果真吝嗇如斯!
「李……」楚相張口欲要解釋,卻遲遲說不出合理的話來,只覺得眾人看他的眼神,更加鄙視和嫌棄。
一時間,楚相羞得無地自容!
「王爺,這事一定是個誤會,」楚相一雙虎目暗沉得可以,爾後他磕磕絆絆地道了句︰「或是那個小廝搬弄錯了,無意間將這等雜物混入其中,這……」
一句話,楚相說得冷汗涔涔,連他自個兒都不相信,更遑論是在場的眾人。
軒轅玨只是平靜地看著楚相,那洞悉一切的眸光,竟看得楚相一陣心顫,旋即,他強自鎮定道︰「這是可大可小,老夫定會查清事情始末,絕不讓王妃受委屈了去!」
「王爺,老夫這廂恭祝王爺大喜臨門。原是該多留些時辰的,只這事實在令人憤怒至極,老夫便先走一步,處理了這等齷齪事,還望王爺見諒。」
「此事不急,岳父不必如此……」
「不,這事,關乎王妃的利益,關乎老夫的顏面,老夫定不能讓背後之人得逞了去!」楚相義正言辭地拒絕,隨後朝著軒轅玨拱手作揖,「老夫這便告辭,王爺勿送。」
「如此,岳父慢走。」
軒轅玨似是理解了楚相的心急,也不多做為難。清明的視線從楚相身上移開,移開的瞬間,楚相竟有種劫後余生的慶幸之感。
他再一拱手,爾後在眾人了然的目光下,強自鎮定地轉身,一步步朝門口走去,行了幾步,忽然想起什麼,旋身再道︰「王爺,王妃那邊,便勞煩王爺解釋寬慰一番。」
「便說老夫絕不會委屈了她去,該是她的,一分不落!」
軒轅玨微笑︰「岳父囑咐,小婿自當代為轉告,還請放心。」
「放心,放心。」
楚相僵硬地跟著喃喃了句。隨後漸漸消失在眾人的視線中。
須臾之後,喜堂之上,觥籌交錯,言笑晏晏聲起,那精裝面容上,俱是一片歡樂,似未將方才的插曲放在心底。
至于實際情況如何,只能各自領會了。
喜堂紅光瀲灩。
離去又折返的東澤沁,一回到喜堂,便敏銳地察覺到這微妙的氣氛,詢問了南元清,知曉事情的始末之後,一雙漂亮的狐狸眼白眼一翻再翻。
等那眼皮子都翻累了,他才嘖了一聲,感慨道︰「這王妃以前活得還真精彩!」
只是成個親,還得來一個妹妹詆毀清譽,爹爹私佔嫁妝……這麼重要的日子,這些人都敢來折騰,那私底下,還不得往死里整?
「這爹貪婪,妹不善的,」東澤沁點著下巴,同情道︰「果然沒娘的娃,就是一根雜草。」
越想越覺得有理,東澤沁忽然覺得自己對楚華容充滿了同情。
南元清看了他一眼,補充道︰「王妃有個哥哥,听聞是個護妹的主。」
「誰?」東澤沁好奇。
「楚華揚,楚少爺……」
東澤沁歪頭,似乎有些驚訝,片刻後,這驚訝的心思又換成疑惑︰「剛才,該沒有姓楚的男子為王妃說話吧。」
聞言,南元清微怔。透過人群找尋了下楚華揚所在的位置,入眼的,是他與青年才俊把酒言歡的模樣。
這……
南元清沉默。
他身側的南元殤,也不知出于何種心思,不陰不陽地說道︰「那女人命大著,那些人想將她當草一樣踐踏,嗤,也得看她同不同意。」
南元清與東澤沁同時疑惑,轉眸看他。
南元殤卻是執杯品酒,對二人的疑惑,視若無睹。
那女人,武術醫術俱是精湛,再以那日吹簫抵御萬蛇的情況來看,她必然好有他不知道的能力!
能欺負她的人,除了四皇子,別無他選。
而現今殘忍屠戮了他的萬蛇,又公然違背他們之間的約定,楚華容,楚華容……
南元殤輕抿了口烈酒,舌尖微辣,齒間留香。
他微一笑,寒涼莫名,爾後,只見他那驚人白皙的手指,壓在圓月復三刀的金樽杯兩側,頭微仰,眸光微闔,將烈酒盡數咽入月復中,亦將眼中思緒無聲隱匿。
一側的南元清,直覺自己的弟弟在算計著什麼,卻又不甚確定,只能暫且拋開心中疑惑,湊近他身旁,壓低聲音警告一句︰「元殤,皇朝領土,莫要生事。」
「哼。」
「元殤……」
一番警告,只得一聲冷哼的南元清不放棄,欲再警告一次,那與他一列的雪天傾忽而執杯站起︰「天傾在此恭祝王爺大喜,願王爺王妃喜成佳偶,一生和睦。」
「多謝。」
軒轅玨與雪天傾踫杯,爾後飲盡杯中清酒。
知是新郎官敬酒的程序到了,南元清暫停對南元殤的警告,在雪天傾落座後,同樣執杯恭賀新婚之喜︰「恭喜。」
軒轅玨微笑,這笑意,在對著南元清時,似多了一份真誠,愈發驚艷︰「多謝。」
隨後的東澤沁,「王爺,祝福你啦,日後想抓魚還是想下海,只管再去東澤找本皇子,哦,再帶上王妃,瞅著怪可憐的……」
這話說得夠隨性,軒轅玨同樣道謝。
再來是西漠使節……
喜堂之內的酒席一一敬過之後,軒轅玨朝外走去,那前院,還有數十張酒席等待著他。
見此,東澤沁臉一拉,「照這個速度下去,本皇子什麼時候才能鬧洞房?!」
聞言,南元清︰「……」
南元殤︰「……」
雪天傾︰「……」
西漠使節大口品味桌上美酒佳肴,珍惜每一次的好酒好宴,無暇對東澤沁的話做出反應。
須臾之後,南元清微微一笑,而後提及︰「小皇子?」
「怎麼?」
「本宮方才給你的藥粉,並不足以藥到病除。」
「啊?!」
「藥粉洗浴之後,還需配合卜芥、兒茶、小蘗、山丹及木藍等十余味藥草煎熬服用,方能根治。」
東澤沁听得一愣一愣的。
那廂雪天傾若有所思,南元殤則是懶得為東澤沁拆南元清的台,而那西漠使節,依舊與眼前美食奮斗。
半晌之後,對南元清深信不疑的東澤沁,忽然爆發出一句︰「你怎麼不早說!」
爾後,便旋風一般離去。
來去匆匆,全然顧不得鬧洞房一事。
南元清微笑,待見著最後的時令水果奉上桌後,象征性地品嘗了一小顆荔枝,便起身,溫和著臉邀請雪天傾等人離去。
其中用意,不言自明。
被邀請的幾位,面面相覷的一陣,也識趣地不多做停留。
透過東澤小皇子的事,他們算是看出來了,這南楚太子與昶王十分交好。
這般著急走人,怕也是為昶王的洞房**多爭取些時辰……
如此一般,喜宴逐漸步入尾聲。
在輪桌敬完酒後,軒轅玨將余下雜物交由總管秦曦,便佯裝醉酒,杜絕了一干想要鬧洞房的人,離開了宴會。
一身絳紅錦袍,漸行漸遠。逐步離開那喧囂熱鬧的前院。
愈是靠近那靜謐的新房,軒轅玨如玉的面容,漸漸染上喜色的紅暈。
心中無限歡喜,只覺步履不受控制地飄飄然起來,如踩著一團軟棉一樣;只覺那天空的彎月,比滿月更加明亮;只覺那閃耀的群星,一眨一眨的,像是在笑。
那裝飾紅艷的新房近在眼前,軒轅玨精致的容顏,柔和得一塌糊涂。
狹長深邃的鳳眸,不再是深不可測,而是點點歡愉盡顯,一點又一點,在那神秘的鳳眸中跳動,如浩瀚蒼穹里閃耀的群星,流光璀璨,竟似匯聚了天地最為動人的美好。
與前院不同,這後院,似乎格外的安靜。安靜到,軒轅玨仿佛能听到自己心跳的速度。
噗通噗通。
一下又一下。
終是失了往常的平穩。
無法自控的情緒,十分危險,十分不理智。
若是放在以往,軒轅玨必然警醒,爾後杜絕。而如今,軒轅玨卻是笑意更深,任自己如青澀少年般,放縱自己,去開懷,去感動。
收押好楚婉兒的岐凌,默默跟在軒轅玨身後,無聲感受著主子的歡愉。只覺的,今日的主子,格外親切,格外真實。
思及此,那一貫面無表情的鐵顏,倏然劃過一抹莫名的顏色,似心酸,又似安慰,很是復雜。
若是……
抬眸關注著前方步履漂浮的男子,岐凌忍不住想,不過是場喜宴,便能令主子開懷如斯,喜形于色。若是王妃真歡喜上主子,屆時,主子心中又該如何暢快,如何滿足?
如斯一想,岐凌竟有些期待那一日的到來,期盼……
近了,更近了。
近到洞房里傳出的聲音,讓岐凌瞬間止住心中飄遠的思緒,旋即,嘴角微抽,下意識地看了眼笑意不止的王爺,岐凌嘆了口氣,鬼手……
「小主子你看,這是小城從禮擔上找出來的贗品……」
「小主子的爹爹太可惡了,居然這樣怠慢小主子,要是送不出嫁妝,不送就好了嘛……」
「竟然送這些爛貨,哼,哼,小主子,你別傷心,小城這就去毒死相府的人……」
「一個不留,為小主子出氣!」
新房內,楚華容揮去喜娘及所有丫鬟,只留飛荷在一旁幫忙。
隨後不顧飛荷的阻撓,毫不猶豫地扯落火紅蓋頭,再將那鳳冠摘下。
摘下後,楚華容扭動了下脖子,心中唏噓,這鳳冠可真不是人戴的,還是前世的白紗蓋頭好。
起身坐在梳妝台上,就欲卸下臉上脂粉,只方才拿起錦帕,還未擦拭,就見門口沖進來一個小女圭女圭。
再然後,就是小女圭女圭滔滔不絕的說辭。
楚華容哦了一聲,邊听邊擦拭臉頰,而她身後,則是阻止無望,任命替楚華容摘金釵解發髻的飛荷。
那一邊,仗著自己小孩子的身高,成功讓那群古板守禮的喜娘及嬤嬤等放行的鬼手,還在橫眉冷豎,表達著自己怒氣。
「太可惡了,小主子別傷心,大主子會護著你的,小城也會護著你的。」
「楚婉兒,相爺,哼哼哼,欺負小主子的,小城都給他們吃毒藥!」
聞言,楚華容扶額,「鬼手,我餓了。」
「哦,餓了餓了,」鬼手愣了一下,隨後驚訝重復︰「啊,咦,小主子餓了?」
「嗯。」
得到楚華容肯定答復,鬼手大大的眼楮,眨巴了幾下,隨後看向那桌上的食物。
楚華容自然知道鬼手在想什麼,嘴一扯,無情打消鬼手的念頭,「那些餃子,全是生的。」
抑或是,半生不熟。左右不能吃就對了。
鬼手哦了一聲,粉女敕的小臉皺起,想了想,忽而從懷中掏出一皺巴巴的白色物什,遞到楚華容跟前。
「這是什麼?」
楚華容挑眉。
「包子。」
「包子?」
楚華容皺眉,看著那被蹂躪得慘兮兮的面粉團,嘴抽之余,更有難以下咽之感縈繞喉間。
這坨東西,到底被人踩過多少回了?!
「嗯,小包子。」鬼手肯定。見楚華容皺眉,不由解釋道︰「小城昨晚買的,本來想買完就送給小主子的,但是岐飛不讓……」
話到後面,只覺鬼手要跑題的楚華容,迅速抬手止住鬼手後面的話,看了眼那面皮肉餡不分家的包子,嫌棄道︰「不吃。」
「小主子……」
「小城,這王府你熟,你去找,或者你帶我去找……」
「可是……」鬼手猶豫。
新娘,好像是不能出洞房的……
楚華容挑眉,還欲說些什麼,冷不防一道清越的聲音打斷她的話,搶先道︰「容兒想吃什麼,我帶你去。」
……
O(∩_∩)O~汗滴滴,終于寫到玨入洞房了……
至于洞房……
嗯,爬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