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憐花間酒,好幾天沒見著姜檀心的面,熬得眼楮發紅,死活從挺尸的床板上扎起來,渾身捆滿了繃帶,像從棺材里爬出來的粽子,一步一僵地幾次闖進她的院子,可每一次都被守門的太簇給攔了下來。
後領子一提,像揪小雞兒般重新給架了回去,幾次三番,身殘志不殘!雖然最後還是沒有見著姜檀心,他的身體倒是恢復了大半,小半個月就拆了竹板綁帶,除了行動稍顯不便,往日的騷媚勁兒又回來了。
狗急跳牆,別欺負他身殘羸弱,霍家商場橫行,憑得該是腦子!
所以……
所以他就去翻牆了。
他過目不忘,走過一遍的路早已刻在腦子里,土司衙門統共也就那麼大一塊兒地,七八進的大院子,左右跨院小廂房,他已模得熟門熟路,也尋到了一處太簇不曾注意的高牆,翻過去就是姜檀心住的小院子。
哼哧哼哧搬來把竹梯子,他斂起衣擺視死如歸的攀了上去,听著梯子嘎吱地響聲,感受著梯子的晃動,心頭略有慌張。
好不容易掰上了牆頭上的泥巴灰,探出了腦袋來,他方長長舒了一口氣……可這氣沒抒了半口,他又驚訝得臨時倒抽上一口,用力過猛,把本就揚起的塵土沙礫吸進了嘴里,不由得一陣咳嗽。
捂著嘴用力咳嗽兩聲,花間酒連看姜檀心的念頭都被沖散的一干二淨,只顧著眺望眼前的場景,震驚非常。
不知道何時起,土司衙門後的民居矮房不見了,依山傍水處攔起了一處巨大的沙土校場,再遠一點的山坳里似乎能看見白點紛紛,定楮一看竟是畫地鑿溝的星布兵營?!
土司衙門有自己的兵隊本不是稀奇事,便是精勇士卒虎賁營也是名氣不小,但土司終歸只是朝廷的附屬封賚,擁有的兵丁至多不能超過五千人,這還是特殊時期的界限,這麼十年太平日子下來,早已心照不宣地削減到了一千多人。
可照現在這麼看去,這里能容納的兵丁最少也不會地獄兩萬人。
排布兵營並不是小事,也不是易事,第一在于「自固」第二在于「扼敵」據高山,擇要隘,要麼就佔據險阻之地,要麼就立于四通之地,不可兩者皆無。
而土司衙門本就立在北祁山腳下,西對隴西,南為入京的涼州官道,北連雍左城關,本就是佔據邊隅,進發四處的樞紐要隘。
這是往大了看,若論小風水,則應了「據險」之名。
兵營靠山,所以排布時用了「月營」從花間酒這邊窺見得大概只是兵營的冰山一角,可見全局地氣勢和規模。
短短養傷半月,這樣的兵營竟是從天而降的?
花間酒愣神不已,直到一抹艷紅的衣袍融于塵沙礫土中,他才回過神來,不由皺起了長眉。
戚無邪單手負在身後,從小院子的後門施施然步出,而姜檀心一身湖綠絲綢罩衣,另圍著一件織錦瓖毛斗篷,遮擋著撲身而上的黃沙,她走在戚無邪的斜後方,不緊不慢地留著幾尺的距離,不像是初嘗人事、沾黏恩愛的夫妻,倒像是經歷風雨十數載,已成默契的伴侶。
校場黃沙漫漫,彌漫著一層淺薄的褐黃,他們的一襲紅、一抹綠在空曠蒼莽處顯得十分惹眼。
大概是感受到了什麼,戚無邪的步子突然停了下來,只見衣袂逆風鼓噪,不見其剩余的動作。姜檀心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像是也感受到了什麼,扭身向後往來,等掃到牆沿上的花間酒後,她略有驚詫
嘴唇翕動,像是在和他說話,可隔著有些遠,花間酒並沒有看清。正在他疑惑之時,一道破風而來的聲音極為尖銳,掃過面頰之後,徑自纏上了他的腰,還不等他徹底反應過來,他只覺一股力道拔高而起,帶著整個人飛了出去!
咚一聲撞在地上,花間酒順著力道滾了滾,方停了下來。
滿口是塵,喉頭一陣發腥,好嘛,這一摔,險些沒把他的舊傷摔出來!
姜檀心忙上前將他服了起來,順道解開了纏在他腰際的飛鏈梭子,飛鏈一解開,就迅速地鑽到了戚無邪寬大的袖袍里,服服帖帖繞上了他的手腕。
「我且說了這玩意不好用,你扔得出去,卻收不回來,獨獨用一次有什麼稀罕地?」
姜檀心扶著花間酒,嗔怪一語,對戚無邪自行研發的武器十分不待見。
「是麼?本座方才是對他留了情的,若是別人,腰都勒斷了,還怕它收不回來?」
戚無邪抖了抖袖口,繁復的銀絲勾勒出細致的描紋畫案,漿洗穿用一點都沒有磨壞半分,還是一如既往的明艷貴氣。
「……」
「咳……咳,你們到底在搞什麼?」
花間酒咳出一口血痰來,差點沒厥過去。
他真是怕了這兩個祖宗,自己活了那麼大,風月無邊,財源不斷,只要保齊自己的小命,這輩子是不愁吃穿,逍遙無度的,可偏偏好奇心盛,跟了她生死一線,鬼魔地獄的幾進幾出,好不容易養好傷到了人世間,今兒又來這麼一摔,彌勒佛的心態也怕是要扛不住了。
戚無邪懶意抬眸,絲毫沒有解釋一句的打算,姜檀心有些為難地垂下了眼,支支吾吾像是故意拖延著時間編著套詞,又準備糊弄局兒。
無名火上心頭,花間酒桃花眼某光霍霍,淚痣艷絕,清冷的聲音鐫刻生冷,帶著一絲心冷寒意,字字由心道︰
「我本以為一路生死同局,已是走進你們的人……原來還是我多想了,呵,你不願說大可拒絕我,不用費心搪塞」
「花間酒!」
「如何?葉姜?」
他早知她的真名,也曉得了她的身份,只是此刻重新喊上這個初逢時的名字,一絲嘲弄的生硬無可遁形。
「……」姜檀心長嘆一聲,放柔了聲音︰「你家資萬貫,恣意生活,如你所說你我本就是商場上的敵人,北祁山之行我害你至斯,這本不該是你受的,這幾日避而不見也只是想勸你,趁著你什麼都不知道,回到你自己的世界去吧」
「呵,晚了!」
花間酒袖口一振,修長的指尖在風沙中依舊瑩白如玉,他的的指甲圓潤,由著桃花瓣的淺粉,可經過這次重傷大病,卻蒙上了一層慘白,消融了無所憂愁的健康。
他指著姜檀心身後不遠處的兵營校場,姿容嫵媚,卻笑意冰冷︰「我已經瞧見了,也知道了無竭的秘密,更知道和談金的所在!天下大勢,目的幾何,我統統了然于心,你們怎麼說服自己放我離開?」
「……」
姜檀心眸色流轉,漸漸明光黯淡,她無可奈何地看著花間酒,再多決絕的話只能咽下月復中。
其實他說得沒錯,出于私交情誼,愧疚無辜,姜檀心很希望花間酒能夠抽身離開,做他的票號當家,風月公子。
可出于理智考慮,無論是他的天賦異稟,還是他諳熟地秘密,都不能說服她放他離開。
兩人相默無言,唯有冷風阻隔。
良久後,戚無邪一聲涼薄笑聲低低傳來,他攬上姜檀心的腰,把人往自己身邊一帶,向花間酒道︰
「你可以走,只此一次,你也可以跟著來,永無退路」
言罷,他將選擇的權力重新拋給了花間酒,自己攬著姜檀心向兵營駐地踱步而去。
紅袍張揚,衣袂獵獵隨風,風從寬大的袖口中灌入,讓他的衣服騰起寡情的姿骨,他的溫柔只贈一人,可難得的「尊重」卻給了花間酒。
不擅定生死,不強加意志,殺人滅口是無恥行徑,逼他重回自己的世界也不見得仁義無雙,所以,戚無邪讓他自行選擇,留下、回去,截然不同的兩種生活,兩個結局,讓他自己抉擇,便是最好的尊重。
好歹不辜負地一場生死與共。
花間酒良久站立,空曠的四周只剩下了他一個人。
黃沙眯眼,更覺周遭荒蕪蒼莽,短短時間繁華一朝散,戰局烽火昔日便起,他的風月無邊,他的財資無盡,怎抵得過九州鼎的四分破裂?
他根本回不去了……
盛世商會,亂世走販,沒有一個安穩的壞境,就沒有崇雲昌!
這是他理智的考量,但如果拋棄一切只由心決定的話,他更加義無反顧。
是,他渴望留下來,希望留下來,為了某些人,也為了某些情,具體是什麼他恐怕說不清,但他卻很清楚,這是他活了這麼二十幾年,從未體會過的真。
他脆弱、渺小,卻也勇敢,強大。
當一個人的自我價值凌駕金銀之上,他第一次覺得花間酒活過來了。
一旦想法被心所承認,再也沒有什麼羈絆束縛。
花間酒仰面媚笑一聲,往日桃花妖孽的嫵媚拿捏自如,一身風流恰如天成,他撢了撢衣襟上的沙塵,闊步跟上了戚無邪的腳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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