宦妻,本座跪了 124 鳩佔鵲巢,換骨留心

作者 ︰ 糖元炖肉

京畿

戰火烽煙並未真正燃到京城,四九城安穩如初。

百姓仍然朝九晚五,柴米醬醋,紈褲子弟依舊架鷹遛狗,酒樓勾欄,官員還是衙門點卯應到,商人不忘賺利攛本……東廠的爪牙更是不停地搜捕機要人犯,口風嚴實,掠影如魅。

只不過這次,找得不是欽犯反賊,而是一個十來歲的孩子。

身份?不知。樣貌?不曉。

便是這樣一無所知,東廠幾乎要將四九城翻過天來。

以往東廠暗衛出手,快如疾風,迅似閃電,往往在一夜間便能搞定事情,根本無需驚動什麼人,但這次幾乎鬧得滿城皆知,家家藏起了年齡相仿的骨肉,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生怕讓東廠瞄了個準,不分青紅皂白的搶走了人。

孩子無辜,年歲又如此小,要真是跟著東廠的人,走去一趟東廠煉獄的九重地域,沒事也要嚇出了魂來,懵了心去!

當然,這些是涉事其中的,可沒有孩子的也不閑著。

他們麻利地盤腿上炕,扎撒著手,紛紛猜測那攝政戚督公這次又起的什麼意頭,怎麼好端端地這番大肆找尋一個孩子?又不像往日他落地砸坑,手段狠辣的干脆勁兒,到有些急躁,迫切的意味……

著實讓人好奇。

戚保的大軍猖狂如斯,早已駐扎在涼州境邊,對著北上官道的門戶要隘虎視眈眈;拓跋湛更是陰險狡詐,打著清君側,剿反賊的名義出兵,滅了百越薛家,順帶著吃並了南部城池,下一步便是長江。

還有一處新興勢力崛起,在所有人的意料之外,竟是涼州內葉土司衙門。

小小土司衙門乘火打劫,趁著朝政不穩的當下,竟**了出來!它自行招募士卒,闢校場,訓武兵,也不知哪里來的底氣,何處存下的金銀,竟以一彈丸之地,豎起了自立的王旗!

可葉土司師出無名,終歸是暫且按兵不動,厚積薄發。

一番動作下來,三方還是頗有默契的都安靜下來,像是等著朝廷的態度,或者說,是「戚無邪」的態度。

令人捉模不透的事便在此處,政局不穩,戰事須臾變化,戚無邪不在乎國家大事,反倒尋什麼十來歲的孩子,這不是匪夷所思麼?

而且,有心地人總能發現一絲蛛絲馬跡,總覺得這個督公……

變得有幾分怪異……

前陣子躲在浮屠園里不見半個人影,任由薛良攻佔江南府縣城池的戰報飛上龍案,他不理不睬,連個臉都沒有露過……再後來,他似乎見了一個奇怪的女人,再然後就走出了浮屠園,重新回到了東廠煉獄。

緊接著,皇宮的守備換了一批又一批,九門守將也紛紛換了新的臉孔,就連他心月復的暗衛,也紛紛銷聲匿跡,只派出一些平日里不得用的爪牙供其驅使,找個不知所謂的半大孩子。

還有半個兵卒不發,只派遣輜重糧草致遠涼州官府對抗戚保和自立的葉土司這種沒腦子的二缺事,也是出自他的手筆。

以上一切的一切,都讓曾經畏懼他手段心智的謀士幕僚們,紛紛搖頭喟嘆︰莫不是督公腦子被門夾了,近來怎麼盡干蠢事?

抬首望門庭深重的東廠煉獄,門外鎮守的石獅齜牙裂目,猙獰皮相,讓行路而過的人不由退避三舍,模著胸口還只覺腳底生涼

不禁喃喃自問,在下頭的九重地獄里究竟又是何場景?

刑訊石室,白骨森森

戚無邪並沒有處理尸體的習慣,他樂意看著受不過重型的犯人掙扎死去,然後皮爛肉腐,被蛆蟲噬螞一點點搬空了血肉,余下一攤沾著肉末的白骨架子。

但牆角邊架著半個頭骨制成地油燈,里頭燒著一種特殊的脂香,幽幽淡淡的味道,能夠讓血腥之氣拔地而起,卻又恰好掩蓋了尸身腐爛的臭氣,著實得戚無邪的歡心。

這一來二去,也成了一種詭異的氣味,獨獨屬于東廠的可怖味道。

這一間刑求石室味道濃郁,可見密封得極好,平日里鮮有犯人有「資格」用得上它,當然能死在這里漸漸腐爛地,也不是凡胎肉身的無名之輩。

此刻,這囚鎖的石牆上掛著一個**著男人,除了一條沾染血跡地底褲,上半身黑  污血成片,血痂成疤,像一條條蜈蚣,爬滿了他的胸口。

男人很精瘦,胳膊被高高架起,雖然身上遍是傷痕,可他的兩只手臂,兩個手掌毫發無損,蒼白慘色之下,是青色隱動的青筋血管

長時間地捆綁,讓兩只手失去了只覺,指尖冰冷,死寂了一般,看上去比皮開肉綻的身體更令人難受。

四方石室縫隙不透,氧氣讓燭火耗得稀薄,連燭焰也燒成了一種詭異的冥綠,狹長筆直地竄著,升騰一股淡色黑煙,不斷蔓延四散開,提醒著囚鎖上的男人時間的繼續,折磨的延續……

倏然,一陣風起,火焰搖曳搖晃,新鮮的氧氣灌入,讓火焰拔高艷紅,躥出了不少個頭來。

石門緩緩移開,修長的人影引透著光線,投下一片淺淡的陰影。

「戚無邪」步履散漫,一雙青靴點上了魏紫雲紋,暗紅的麒麟飛魚袍中規中矩,連往日從來只繡在袍擺後的飛鶴補子,也重新挪到了胸口處,領緣銀絲穿引,一樣的富貴奢華,可總少了那麼一絲恣意張揚,隨心所欲。

長眉飛挑,薄唇寡義,還是那一張顛倒眾生的臉,儔美無雙,魅惑橫生。

他背手在後,面無表情踱步而進,穩穩站在了那男人的面前,一絲狡詐從眸中飛逝而過,快得讓人忽視。

受刑的男人耷拉著腦袋,渾身散著一股隱忍絕傲的冰冷氣息。

刑罰對于他來說只是皮肉受苦,他絲毫不畏不懼,只是他害怕心尖上的折磨,一個針扎似得痛楚,便會像綿綿不覺地淅瀝愁雨,讓悲傷揮之不去,最後將自己苦死在心魔之海中。

他知道「戚無邪」來了,他得出現,像是一個貼面具的小丑,除了照鏡子般的悲愁,他竟提不起一絲恨意來。

所以,他寧可垂著頭,也不願憐憫地看向他,一如看見靈魂深處的自己。

「戚無邪」收到了輕蔑和不屑一顧,他並沒有秉持一貫地冷笑鄙夷,而是生氣地霍然上前,一把錮上了男人的下頷,迫使他抬起頭來!

一字一頓,「期無錫」喉頭沉悶出聲,這聲音落入男人的耳朵里,是如此熟悉卻又陌生熟悉是因為它也是故人之聲,陌生是因為它並不應該由這張皮囊所發出。

鳩佔鵲巢,四字而已。

「你不敢看看我麼?夷則?」

「……」

被點名的男子嗤笑一聲,捆束著的手指微微一動,他睜開了沉重的眼皮,將留存已經的憐憫毫無保留地贈給了面前之人。

干燥起皮的唇翕動兩聲,喉頭沉痛猶如刀鋸,夷則斷斷續續開口道︰「學不像他三分皮……卻拋棄了自己十分骨,當真可憐……閑暇之時,你,你有照顧鏡子麼……東方兄?」

最後三字一出,「戚無邪」渾身一顫,他像是听到了什麼可怖的東西,蹭得渾身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在決定成為戚無邪的那一刻起,東方憲便徹底死了,他仿佛拿著一柄刀將屬于自己的血肉盡數剜去,任何一點往事的殘留,都是無情譏諷的鐵證,他想抹去一個從前的自己,徹徹底底的碾成齏粉,拋散在這滾滾紅塵中,隨風而去。

可惜,他對自己太狠,謀殺了自己,卻依舊變不成另一個人。游走在皮囊的縫隙中,變得可有可無,連自己都不停懷疑著自己的存在,這樣的不安感,折磨著他的心肺神經,扭曲了他的脾氣。

古怪可怕,他又到底是誰?

所以,他瘋狂汲取著證明自己存在的東西,一張再也取不下來的面具,一份沒有人能撼動的地位,還有一個再也回不來的人。

誰說鳩佔鵲巢?這里地一切遲早都是他的。

不自禁地顫抖著手指,東方憲再一次捏緊了夷則的下顎,他尖利著嗓子,目露凶狠,冷冷道︰

「我再問你一遍,這人皮面具做還是不做?」

「……呵,你如何不自己想想,世間怎會有永久地人皮面具,你是你,他是他,你永遠不可能真正的取代他……永遠不可能……」

「胡說,你休想騙我!我知道有……為何沒有?我有的是時間,一輩子不行,十年也成,十年不行一年也可,只要你活著一日,我便當一日戚無邪,幫你遙在涼州的主上,好好打一場默契的配合」

東方憲神情有些瘋魔,瞪大的眼楮牽扯面具,拉出一條條皺紋來。

五百三十七天了,她消失了整整五百三十七天。

他找遍了中原、甚至還追出了塞外長城也沒有她的一點蹤跡。他終于受夠了追尋她的羈絆旅途,舉目是毫無線索的蒼莽路途,回首是心虛懊悔的過往,何去何從,他太過迷惘。

而且他深深明白,即便找到了又如何,等待他得不再是小師妹撒嬌之言,也不是眷侶良人的重逢擁抱,他既然邁出了那一步,就再沒了後退的機會。

東方憲三個字,東方憲這一個人,完了,救不活了……

可是愛她的心要如何是好,是否換一個身體存放,就能起死回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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