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數月,戰火烽煙。(全文字更新八*零*書*屋)
三足鼎立的格局瞬間打破,戚保的大軍一路向京城推進,他連連攻克涼州官道至北的十數座城池要塞,廣屯糧,募新兵,一路勢如破竹,勝報告捷,一口氣逼近了京畿腳下。
將躲在京城的十萬勤王師圍困在城中。
十萬兵馬中真正的鮮卑人佔了不到四成,即便佔了,他們早不是當年金戈鐵馬,風發意氣的剽悍將士了。
紙醉金迷,享樂安泰的生活肥胖了他們的身軀,啃噬了他們的膽氣,為了身後的金銀美女,他們變得惜命膽怯,再無從前赤腳不怕穿鞋的崢嶸殺氣。
無論文官武將,他們在朝議中躑躅不前,畏首畏尾,議和聲響成了一片——他們還對父子的血緣天性抱著期望,希冀著戚氏父子能化干戈為玉帛,和談解決。
戚保揚言清君側,復立前廢太子拓跋騫為帝,大不了朝廷退一步,應允了他便是,反正拓跋騫當皇帝,名正言順,也好過那個沒斷女乃的皇帝女圭女圭。
如此一來,即使京城外殺聲一片,百姓喋血被難,被戰火牽連著流離失所,京城的鮮卑貴族依舊歌舞放縱,富貴生活。
內憂外患,往往是一個政權更替之前,齊齊爆發出的險境。
外有強敵虎視眈眈,內有黨派林立,異聲相對。
原本臣服戚無邪的勢力,此刻還是蠢蠢欲動,他們有些是馬嵩舊部,因為新朝伊始,戚無邪的大肆殺伐,無奈低了頭,降職貶官,或是流放苦寒之地,當些無關痛癢的不入流小官吏。
可漸漸的,戚無邪的雷厲風行,火眼晶晶開始失效了,加之戚保大軍來襲,帶了舊主拓跋騫再立為王的消息,倒戈起勢幾乎一夜之間在京城中崛起。
曾經的舊部調了回來,各處城門樓也安插了心月復將領,勢力一層層的滲透,像蜘蛛網般牽絲掛縷,密布層層。)
可十多天的幽禁,她發了脾氣,也撩了狠話,甚至將房間里的東西統統砸了,這個混蛋就是不肯見她一面。
一日日消磨,寂寞從宮牆中的縫隙中滲透,無力從骨子里偷偷鑽出,它們交融成了妥協,讓她對自己妥協,對現實妥協。
她開始吃東西,吃那些攙著藥劑的飯菜,即便渾身軟糯無力,她也不會為了和一個混蛋置氣,餓壞了自己的身子。對小五、葉空,軍隊、乃至是對戚無邪三日之約的擔憂和心急,她也漸漸按捺了浮躁的心……
因為姜檀心知道,只有她徹底安靜,她才有見到東方憲的機會,親口問問,他究竟想要干什麼?
陰雨欲下,風勢已起,她等到了這個機會。
咽下口中的苦澀,姜檀心撫著雕欄,一點點往亭子挪去,站在了東方憲的桌前,她咚得一聲,將手按在了桌案上——
東方憲揉了揉眉心,袖袍一舒,不著痕跡掩了奏折所雲,他抬起眼眸,看向姜檀心,嘴角揚起一抹淺淡的笑意︰
「舊處住得可還習慣?本座知曉你曾住過些許日子,連擺件也不許別人挪動,浮屠園是老樣子,一切都未曾改變」
嘲諷充溢眼眸,姜檀心冷笑一聲,淒苦之意凝在嘴角︰
「你錯了,若是他,他絕不會這樣說,他會說︰住的習慣?估計是,那些俗不可耐的擺件裝飾,也只有你會喜歡,本座不屑動手,本想著一把火燒了了事,到方便一些」
「……你便喜歡這樣?毒舌,傲氣?」
抿著涼薄笑意,姜檀心撐著自己直起了身,半抱手臂冷言道︰「不喜歡,口舌還擊,說不過他的時候,我巴不得一口咬死他,可那又如何?我便就是愛他,他的好他的壞,因為他是戚無邪,所以我愛他的一切」
「……」
東方憲本以為會痛,可真正話到耳邊,心上的知覺早已麻木,本是早已知曉明白的事,卻因為逃避,成了不可自拔的執念。
她從不肯欺騙自己,安撫他的心碎,他又如何自欺欺人,說服他自己,她只愛戚無邪的俊美皮囊,愛戚無邪的權柄江山?
「你說讓我不叫你狐狸,不叫你東方憲,所以我現在根本不知道你是誰,一個影子?還是一個怪物?因為我,心生妒恨,心生抱怨,我從不覺得那樣做是錯的,愛本沒有對錯,真正錯的是每一個人的選擇」
東方憲瞳孔一縮,嗤笑從喉頭溢出,眸色翻滾著漆黑的流光。
選擇?
這就是他急于證明的東西,同樣的拒絕,夷則選擇了放下一切,重獲自由,而他選擇擁有一切,再將她緊緊擁入懷中。
他不著急,也不介意她心里住著別人,只要她在身邊就好!
一袖撢落桌案上所有奏本,他抄手一攬,將人攬在了過來按在了桌案之上。
咚得一聲,是脊背和桌案的踫撞聲,姜檀心秀眉一皺,只覺天旋地轉,已被他的臂肘按在了桌案之上。
她感覺狐狸的手探上了她腰際的束封,一陣驚慌從心頭升起,杏眸圓睜,她狠狠盯著東方憲的眼楮,咬牙切齒,一如以往威脅師哥時那邊神色,只是此時此景,更帶上幾分委屈和心傷。
「你敢!」
「……」
他游走的手並沒有停止,她的心卻提到了嗓子眼里,她心目中的東方憲,即便她知道他的心思,知道了他的愛慕,甚至今日他走到了這麼一步,但她從不相信他會真正傷害她,對她做……做那樣的事。
巨大的悲傷和恐懼充斥在彼此之間,她無力反抗的身子甚至在微微顫抖。
東方憲將頭埋在了她的肩頸中,嗅著他魂牽夢繞的發膚清香,他感受她的慌張和畏懼,掌中的放肆也停在了她的腰間。
喘息漸平,姜檀心繃直的身軀一點點松懈了下來,憋著良久的一口氣舒緩了些,時間一點一滴的過去,她身上的這一個人動靜皆無,像是昏睡過去一般。
漸漸地,她感受著他呼在皮膚上的氣息,從炙熱到溫涼,從急促到平緩,胸膛起伏,他……像是睡著了?
這方亭中就只有他和她,有了這樣的認知,到叫她驚慌過後,有些哭笑不得。
難不成要這樣一直等他睡醒?
竟然……這樣,都能睡著?
也是,事情繁多,大戰在即,听宮娥私下談論,說他已經三天沒有閉目闔眼了。
暗嘆一聲……
百無聊賴中,姜檀心扭轉她有些僵直的脖子,眼光瞟到了被他掃到桌案下頭的奏本上——
赫然血水映入眼簾之中,百官聯名上書,要求廢帝議和,為了京城免遭血洗殺伐,生靈涂炭,廢幼帝,迎舊主,以和為貴,挽回大殷朝龍騰氣數!
姜檀心詫異不已,不過十日,戚保大軍竟然已經圍困京城了?
不知葉空和小五下落何處,她憂心再起,再不驚擾身上的東方憲的前提下,她抄手翻了翻地上的明黃題本,搜索著自己想要的消息。
她看到了涼州土司衙門出兵隴西,趁著戚保圍困京城之時,欲斷其後路,抄起老窩。
她看到割據長江以南的拓跋湛,從蜀地迂回北上,以打著勤王的旗子說是入京勤王,可卻渠道川地,且不說路程更遙遠,山川更險阻,光是時日便耗費不起。醉翁之意不在酒,想必他也堪為操盤博弈手,沖著隴西而去!
她看到了密報,戚保大軍的長線運糧道已被人截斷,除了搶掠平武城之外,便再無來源,所以,若不盡快和談,大戰一觸即發,戚保已經等不及了!
……
一目十行,將這十天的心憂如焚盡數解惑,可她還是沒有看到自己想要的,葉空呢?自己招募的軍隊呢?
他們去哪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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