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傅……你這是做什麼?」
卯足了勁托著自個的肥腰,馮釧扭過了身子,肚子上的肥肉像個大肉坨子般壓著他,就這麼一扭身的功夫,他便呼哧呼哧像風箱一樣大喘氣,斜睨著丟過一句︰「沒見著為師再撓癢癢麼?來得正好,快來幫我抓一抓,剛好癢在肚臍上,我夠不到」
「……」
「哇哈哈哈」小五不管不顧的爆出慘絕人寰的笑聲,嘴角咧到了後腦勺,他雙手捧著肚子,差點滾到地上去。
姜檀心也好不到那里去,一手捂著嘴,使勁將臉撇過去,尋找著外頭能分解笑意的東西,轉移下注意力,她真的實在不忍再去瞧他滑稽的模樣——土豆般身材旁的兩只左右短胳膊,縮在袖子里,怎麼夠也夠不上那「威武霸氣」的圓滾肚子。
被徒兒嘲笑成那樣,馮釧臉上頓時迸了瓷兒,皺著臥蠶眉,圓潤富態的五官擠成了一團︰「笑什麼笑!大逆不道!」
「好……咳,好,是徒兒不好,徒兒不笑了」姜檀心抬眼看了看廊抬柱,硬生生把笑出的淚花子憋進了眼眶,她把小五從地上拎了起來後,便走到了馮釧跟前︰「師傅,是這里癢癢麼?怎麼不買一根抓癢棒來,動刀動劍,你倒是叫徒兒心驚肉跳的」
「叫我打東方那小子的時候打斷了,你說他看上去瘦著沒幾兩肉,怎麼那麼硬,一打就斷!」
「……您不是向來喜歡用掃帚打麼,怎麼今日發了慈悲,該用抓癢棒了?」姜檀心笑問,一邊還隔著金晃晃的衣料,力度適中的替他抓撓在肚臍周遭。
「哼,臭小子不知好歹,掃帚棍那麼粗,為師還真舍得打不成?」
「師傅您還真應該打,二師哥皮厚著呢,你往上打還是輕的,要是往臉上招呼,便是鐵做抓癢棒,他也能叫你折咯」
姜檀心趣話剛落,一聲懶懶的「師妹——」就從身後響起,令她突然後背一涼,倒了一地雞皮疙瘩。
人後莫說人長短,怕是要應驗了。
一身騷包的錦葵紫,長發鬢角打理得十分仔細,一絲一發都很服帖,桃花媚眼狹長飛起,帶著狐狸特有的狡詐,兩片薄唇似有涼薄之意,月復黑的氣息縈于口齒之間,隔著淺色的唇,下一刻便要吐露出來。
東方憲極喜紫色,這一種充滿貴氣、象征權力的顏色。他生得本是清秀俊美,只是那一雙招子太過奸猾,眼眸流動之間,連帶著他的五官也被打上了狐狸的烙印。
通身紫色很是醒目,但最惹眼的還是莫過于他腰際垂掛著的,那一架金框裴翠珠質地的小算盤。金是十足的赤金,裴翠是成色上佳的深色老坑玻璃種,價值十分,名貴非常。
「師妹傷在哪兒了?我猜一定不是嘴上,瞧著如今又蹦又跳的,想來無大礙了,那不讓去接口替師兄買只老湯豬蹄回來?上個月的賭債我可記著呢」
「混小子!只想著吃豬蹄,為師六十大壽,怎麼沒見你買只我吃吃!」
胳膊雖然短小,但尚且靈活,看見東方憲,馮釧不抄起手揍他兩下實在是心里不舒坦。
東方憲一邊躲一邊笑︰
「老頭子你省省吧,三師弟這次雲游回來,你還怕沒有壽禮麼?我一窮二白,您老最清楚不過了」
姜檀心被當作人牆盾,仍由這一老一少拿捏搓扁,不由扶額︰「好啦,不要鬧了,趁著三師兄也快回來的當口,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和你們說」
三人見她神色正經,也收起了玩笑話,一張四方桌一人一邊坐了個嚴實。
「師傅,司禮監的知監你當真要辭了?」
擺弄著面前的一盞青瓷小盞,姜檀心輕叩茶末,滾燙升騰的茶香縈鼻,濕潤著面上肌膚。
「不辭怎得,還指望你們幾個不孝徒弟接我的班子?當初一個一個收留你們,檀心是女娃就不說了,小五還小,你看看他們師兄弟三個,在我這好吃好住,養得倒是各個人模人樣,可沒有一個有雄心抱負的。」
馮釧越說越怒,啪一巴掌拍在桌上,四盞茶水碟中一躍,灑出不少茶湯來。
「什麼雄心抱負,當太監就雄心抱負?師傅你也太欺負人了,您上街口逮著一個問一個,十個人里有一個有這個雄心抱負的,我東方憲立刻自閹進宮,繼承您老衣缽飯碗」
刷刷刷,漫不經心把玩著手里的金算盤,裴翠珠踫撞發出的清脆之聲,是他最愛听的天籟。
馮釧飛了一記眼刀給他,重重嘆了一口氣。
「師傅別急,咱們把大師哥找回來……」女乃聲女乃氣,小五仰著頭拉著馮釧的袖子。
「不許提那個畜生!」
小五被吼一聲,嚇得兩眼水汪汪,門齒咬著水女敕的嘴唇,抽抽搭搭的噤了聲。
大師哥三年前不辭而別,只留書一封就沒了蹤跡,人各有志,師傅對他雖有養育教導之恩,但終究是一方小天地,大師哥志向四海,一定是留不住的,不像三師哥偶爾出游,他這一走,怕是一輩子也見不到了。
姜檀心淺聲一嘆,撫上著小五的後背輕輕拍了拍。
她低垂著眼簾,蓋去了眼中的果決,一字一頓,拋入吟風之中︰「師傅,我去」
三人四目相對,小五也收起了眼淚,東方憲正在喝水,聞言嗆了一口燙,吭哧吭哧半天才算完,他不可思議的望向姜檀心,伸手探了探她的額頭︰「師妹,燒糊涂了罷?」
擋開東方憲的手,姜檀心將這兩日發生的事簡略的說了一遍,但並沒有說出王夫人提出的替婚要求,而後再說及母親時她淚光閃爍,壓了壓哽咽的喉嚨,勉強微笑道︰「我找了那麼久都沒有線索,三師哥雖說雲游四海,但我知道,他也一直將我的事放在心上,這麼多年過去了,好不容事情有了轉機,無論王夫人的話是真是假,即便是地獄火窟,我這次怕是也要闖上一闖。」
東方憲伸出指節分明的手指,輕輕撥動裴翠算盤珠,看似漫不盡心拋了一句︰「我怎麼听著,這事那麼玄?小師妹怕是要把自己賣了吧?」
揚唇淺淺一笑,眸色流轉,她沒打算方才一席話,能毫無紕漏的瞞住這只狐狸,只是報之以笑︰「師哥可曾見過我吃過虧?」
聳肩,淡淡一記眼神投來︰「難說,踫上‘那件事’師妹你可就是砧板上的魚肉,蒸的煮的炸的,半點不由人咯,哪里還是敢跟師哥張牙舞爪的小狐狸?」
姜檀心正欲逞口頭上風,不料沉默良久的馮釧搖了搖頭,斬釘截鐵地說︰
「不行,不準進宮,沒得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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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來是打二師兄的!實在是太違和了,一打腦子浮現一張豬頭臉,還是改叫師哥了,聳肩。
介個馮釧是以糖元的老板為原型的!活生生的愛財肥胖的典型……哎
後兩章又會放戚殿下粗來咬個人的,混個臉熟嘛,嗷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