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的一切都在有條不紊的順利進行中……
可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蟄伏的危險從來都是那樣的呼之欲出!
在太子之事過去尚沒幾日,中宗李顯突然下令嚴審政.變余孽。于情理看這是自然該做的事情,太子之亂已經平息、太子本人已經殞命,可太子**並沒有悉數羅網。這等關乎興兵宮禁的大事,作為一位負責任的君王,自然是不能容許多生就出一分亂子的!
可著眼當前局勢來看,這個決策的下達,其實意味彌深。在這背後透露著怎樣的別樣味道,誰也都明白……
恐懼積蓄,這一顆心懸在空中久久難以放下!
不過李顯的決策很是干練,這一旨意才一下達,極快的便出了這樣一件看來心驚的事情,速度快到根本來不及旁人做出半點兒針對性的決策!
那負責審理此案的官員順著曖昧不清的線索,忽然審出太子謀逆之事中,相王李旦與太平公主也有參與!
中宗李顯與皇後韋氏對此很是震驚,十分干練的安排了有司審理相王與公主。
當局的風聲驟然緊密!
這樣大的事情,又涉及到的是這樣根基淵深、勢力龐龐的兩個人,皇上卻沒有自己私下召集弟妹覲見、躬自了解情況,不曾听听自己的胞弟胞妹對此作何解釋,而是直接就派發給了司法審理。
任何事情一旦涉及司法,性質便登然變了,事態就愈發緊密而危險了!
就在這秋急風緊、草木皆兵的時刻,事態的發展順著冥冥中一道曖昧不明、又似乎十分清明的固有的套數一路走下去,沒有人能夠洞悉相王與太子最終的命運會是怎樣的……
不過,大家都是在這權勢的漩渦里輾轉撲騰了這樣久的人,沒有誰是會輕易被誰說斗敗便斗敗的!
就在這個時候,在相王與公主那邊兒還沒有任何舉措、沒有任何行動,甚至案件的審理還沒有真正對相王與公主繼續進行下去的時候,忽然,就在那威儀凜凜、龍威赫赫的朝堂之上,一個女人突然大膽且霸氣的出現!
那是有著「內宰相」之稱的胭脂堆里的英雄,上官婉兒……
這一天早朝才剛開始,上官昭容忽然請求面聖。這個舉動來的委實突忽,令所有人都一頭霧水、模不清頭腦理不出頭緒,卻也任誰都可以瞧出其間沉澱著的一份別樣味道。
礙于婉兒獨特的身份與經歷,中宗不好薄了她的請求,便示意官宦請她進來。
婉兒著了一席天青色的素衣,唯一的明艷便是袖角、領口周匝點綴著的一瓣瓣粉艷色的春桃花、以及她額心偏左處一點紅艷的紅梅妝。
晨曦微光翩躚爍動間,她這樣舉步從容、神色清漠,一步一步入見李顯,在群臣或詫異、或驚疑、或好奇、或揣模的目光中步步及近、即而徐徐然跪下去。
顯頷首,凝著目光仔細審視這個雖然跪落眼前、卻不卑不亢自有一段高貴風骨的女人,竭力想自她那張菡萏面孔間尋出些什麼,但是沒有用。
「臣妾向陛下請安,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清冽又不失女子柔和的聲音自她小口中飄出來,幽幽的,如一陣過谷的風。在群臣面前,上官婉兒第一次自稱自己為「臣妾」,這個自稱輾轉在她的口唇間,是那樣親切自然,似乎本就合該如是。
李顯心中微驚,即而讓她平身。心思轉動的緊密,對這個聰穎非常的女人此刻的行徑,他依舊莫能兩可,但已經真切感知出了一抹針對般的鋒芒。
婉兒依舊不卑不亢,那姿態不俯就、那容顏不媚俗。她把身子重新立定好,即而微揚起頭,以一脈凝練、著重的語氣不容置疑的開口︰「臣妾自知後宮不得干政,今番來此……是不忍陛下被小人蒙蔽、毀了聖譽!」一頓後嗓音揚起,急迫陣陣摻雜其中。
主位龍椅上的李顯被這一脈無形氣場壓的甫震,對婉兒的到來愈發不明所以、只覺莫測且凜利!他下意識想尋韋箏,卻猛地想起今兒韋後身子不適、便不曾與他一並臨朝。
「愛妃此言,是出于何處呢?」顯定定心神,啟口不冷不熱的問了一句。
婉兒眼波微動、殷唇輕啟,當著滿朝文武的面兒鎮定自若、風範有度︰「陛下莫要忘了,當初您才被則天皇後召回京都,相王還是皇嗣。」又頷首,口吻沉澱,「正是他以絕食表心、主動讓出太子之位才成全了您;太子重俊謀.反,亦是相王力挽狂瀾救您于危難。他若有不臣之心,早在當年何不自己做了太子!」這聲音一Lang壓著一Lang的高,最後一句陡然揚起,終于不再欲蓋彌彰,直勾勾的挑明了凜冽事態、以及她自己來此一遭的真正含義。
李顯陡然一個後覺!
好一個上官婉兒……她是刻意在將了自己這一軍,把相王之事抬到了朝堂上、放到了明面兒處!
李顯身子微顫,他凝聚的目光不斷在婉兒這張難窺情態、莫測喜悲的面孔間輾轉,他以為他不甚了解這個女人,直到眼下他才驀地發現自己是根本就一點兒都不了解這個女人!好端端的,她本該與他、與韋皇後心系一處,怎麼突然就整出這麼一遭、倒戈相王與太平處?
難道是自己一直以來,都看錯了她……
惶惶然頭腦轟鳴,近乎撕裂的疼痛嗜咬著天靈骨。須臾間,李顯那樣清楚、且後覺的明白一個道理︰則天皇帝身邊的人,沒有那樣輕而易舉便能降服!
婉兒周身自成的一脈氣場如斯凜冽,她隱隱環繞的光芒無形間就能刺灼了眾人的眼楮。見皇帝默然,她沒有留給眾人過多喘息的時間,身子一轉、側側的面向了諸朝臣文武,清亮的嗓子沒有掩飾內心的堅韌,接過前話繼續︰「況且這大千世界素來熙熙利來攘攘利往,安國相王與鎮國太平公主時今已是富可敵國、位高權重,他們參與太子所做那悲劣的勾當並不能有丁點兒好處,他們為何會不為任何好處的跟著一個孩子簡單的指揮、魯莽的決策而亂哄哄胡鬧一氣?」
這一席話層層遞進、抽絲剝繭,大刺刺的掙月兌虛妄的表象,直抵向內里正中那最直白的真相,且這也是誰都明白的真相。
朝臣皆默,深思中神思亦蕩漾。
「陛下,陛下啊!」婉兒驀一轉身,對著李顯兜頭便拜,抬首時盈盈眉眼間掛了生動的神色流轉,「您富有四海,為什麼就容不下區區一個胞弟和一個胞妹呢!」聲音抑揚頓挫拿捏有度,極好、極妥帖。不覺有多摻雜個人情態,只能看出她是一位深明大義的宮妃,不忍皇上被蒙蔽心智而冒大不韙覲見,內外滿滿的全都是真摯。一如她朝拜時最初的表述那樣。
這樣一來,這話說的,頓然就把皇帝李顯置于了近乎不仁不義之地!
這一跪,震撼心魄、動容無聲。身後大臣亦跟著「刷啦啦」跪倒一片,以無聲的舉措來附和昭容的決議。即而這無聲的支持漸變成了有聲的進言,跪倒的那一大片臣子中有膽大英毅、性情直爽的,最先出列對著中宗笏板置地、叩首開言︰「陛下得上官昭容這一賢女子助陣,實乃先帝福澤、大唐之幸!陛下當惜之!」
朝堂間錯綜的勢力從來都是牽一發而動全身,這個一開口,自然帶動了以他為首的這派勢力中另外一些人的附和︰「陛下。」又一臣子緊隨其上,叩首啟口,「上官昭容字句珠璣、撥雲見霧,相王與太平公主自是賢將良臣。陛下有這一弟一妹相助扶持,明君之光必將愈發璀璨,我大唐必將盛譽四海、國運恆昌!」這個把話說的就委實巧妙,在庇護住相王與公主的同時,也將天子贊美了一番,倒是不得罪人。
倏然間,平靜的朝堂化為了一湖被攪亂的水。有了這一兩個挑頭之人的帶動,其余臣子亦紛紛叩首伏拜、力保相王與公主是清白的。
這個時候,巨大的幃幕已經掀開,這是一處大戲,浩浩然的戲台之上隨著情境的推移而被堆疊至一個巔峰性的高.潮,所有人都默默然屏息凝神、靜待皇帝的反應。
這個時候,風氣所傾、人心所至,皇帝……是不得不做出一些只能順應的表現了!
李顯俯瞰這一眾臣服于麾下、其實面服心有異的眾人,壓迫感自四面八方積聚而來,他嗅到了一種「早有預謀、陷阱巨大」的陰謀氣息!
頂著無上的壓力,他起身,整了一把微凌的龍袍,壓制住灼熱的脾氣與波動巨大的心性,一步步行下金椅御道。
這位皇者心思亦是玲瓏,一步步行路時,面上現出動容之態。待至了領跪御前的上官婉兒處,他俯身抬手,流淚親自扶起地上的婉兒︰「是朕不好。朕,委實糊涂呵!」仰天長嘆一聲,不住道著自己糊涂!
眾臣皆感念這一幕帝妃融融、君賢妻穎的和睦場面。
婉兒與李顯距離迫近,只有他們二人可以感知到對方內里真實情態究竟是什麼。在被李顯躬身扶起時,婉兒無心的一側目,看向李顯的目光倏然森冷。
李顯一震!
婉兒卻把目光錯開不再看他。
彈指間的一抹交集,李顯會意。心知道,婉兒是瞧出了相王與太平謀反一說乃是他與韋後一手策劃,並且也看清了當前局勢、知道輕易給李旦與太平定罪實難服眾。
這一場局,做的漂亮!這一軍,將的委實狠戾!
李顯不得不重新在心里定位這個女人,但這都是後話。當下不得不認清的現實卻是,懲辦相王與太平公主、徹底消減其二人勢力的意願,不得不迫于直白的現實,而再一次灰溜溜作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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