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陽退湮,錦繡盛唐,這一片如夢美好的芳草碧雲天間被這斜陽的余暉皆數浸染、交織出一層一層很厚重的橘金色華彩。這般顏色將這景致造勢的愈發波瀾壯闊、激動恢宏。
順著大唐盛世那最偉岸的宮宇華殿一直一直漫溯下去,水汽氤氳的繚繞夢寐里、那一排排漢白玉雕繪著九龍逐濤圖騰的闌干間,依稀起了一層稀薄的涼霧。
值此,正是微雨輕潤的時節、薄冷略蕭的初秋……
「唆——」
夜風緩撩,虛掩著的兩道軒窗被微微洞開,彈指間,滴淚的燭盞之中有凌亂燈花高高的躥起在半空中,跟著又借了天風的撩撥而猛地一拔高!然而很快便又落下,蜷縮在一圈融化成沫的盞沿燭蠟處。
接踵而至的暗夜陰霾潮水一般猝不及防的席卷而來,壓倒了古老玄秘的比翼雕花門,漫溯著、漫溯著,生就出跌醉的漣漪,攪涌起這隅小小的一方闕室……
「呵。」毒扉軟粘的檀唇哈出的聲息,徐緩的有如曠古里的幽蘭氣息。這軟糯的嬌音伴著一縷女子的繆繞體香,囀囀的一同撲面而來。
隱約間可聞佩環叮當、珠落銀撞,百般詭異非止一端!
視野由著暗黃發昏的燭火淡光包裹之下、這一懷狹小的空間一路看過去,便一點一點映扯出一個女子濃妝艷抹的娟秀面靨︰「陛下……」
她又一聲輕嗲,這聲音酥到了骨頭里。那縴細的柔荑跟著緩緩抬起,順著寸寸萎靡過自己鮮香白玉般的肩頭肌膚,一件松垮的蟬紗儒裙便開始曇然滑落,跟著露骨出其里直勾勾的一片最清澈的、直白的魅惑。
卻在欲要攀附住身旁男子開闊的胸膛時,被一把推開!
那女子「哎呦」一聲嬌嗔,轉眸瞧著咫尺處這位落難的帝王。
他一席明黃流光的龍袍勾勒出至高無上的帝王之尊,只這顏色並著其上繡繪著的龍紋圖騰,便已經直晃晃的刺眼!
他有他的堅持,亦有他的操守。即便是時今落難、身遭幽囚,也饒是那緋衣粉唇、眉目描黛的縴縴妖姬再怎般百轉引誘、千端魅惑,他這出世絕塵的高貴王者也始終都就是背身以對,不動不躲、不置一詞!
「陛下。」被推到地上的韋團兒仍舊不肯服輸,再啟口時那靈動粉女敕的小舌便轉動的更加甜美發膩,嬌嗔之間軟軟的身子開始水蛇般糾纏繚繞、攀附在眼前王者寬厚開闊的腰身之上。
但王者依舊如故,仿佛初見時最初那個姿態不變。若說他有什麼舉動的話,也無非就是方才被逼的狠了,情急之下推了她一把而已!
「你!」終于,再好的耐心也會有消磨殆盡的那麼一刻,再天真的企盼也往往都會被殘忍的現實侵蝕糜爛、落得個體無完膚。
眼前這小小的宮娥,單純的想要效仿當年武太後與唐高宗之間那一段傳奇,便不惜犯險冒著大不韙的來勾引這被武太後幽禁的皇帝。卻到底忽略掉了,李旦並不是唐高宗;而她自己,又怎麼會成為第二個武太後?
因為李旦的不迎合,使得韋團兒嬌嬌的面色漾蕩開熾熱的羞辱,這種羞辱感是那麼的強烈,就像一團火,頃然撩撥而上,攪涌的她額頭滾燙、心氣陡升!
她終于忍無可忍,在這氣急敗壞之下忿忿的瞪視了如素背身相對的李旦一眼,發著狠的梳理一把正如這死寂秋夜相融難辨、一個顏色的散揚的緞發,抓起散在地上的衣服披了便離開。
踏著冷月清輝行至進深處時,她錚地停了步子,忿忿一側目、額頭緩緩垂下,貓妖一般眯起一雙眸子,只留下四個字︰「你等著瞧!」
絕狠的四個字爆破在女子猩紅玲唇、碎細貝齒、軟粘饞舌間,一字一頓,壓的很低很低,卻非常有力道,帶著一股來自地獄般的、抵死報復樣的綿綿陰狠。
即便是在字眼末尾,這陰狠也依然繚繞圖騰,貼合著濃稠夜色的詭異一齊暈染渙散,絲毫不行將終止……。
這是金燦燦的開闊大殿,殿外一道彩繪的長廊處,有兩位宮裝華服的女子一前一後,儀容規整、姿態端和,足頦涉水樣行過中通甬道,旋即小心翼翼的提起裙袂,抬步跨進門檻,對著大殿正座的那著一襲百鳥繞鳳、軟款橙黃金燦貴服的太後武則天欠身行禮,齊聲瀲瀲、面上一謙︰「兒臣跪請武後金安。」
不過須臾的見禮,一起一落,轉瞬間便可以完成的事情。一禮完畢,劉皇後、竇德妃欠了身子盈盈的匍匐跪拜。
這時有一陣溫風緩緩掠起,繚亂了耳畔垂懸著的明月鐺。光斑恍惚間,二人很順勢的一抬頭,德妃怔。
她瞧見那金光疊映處高坐主位、不動聲色的武後面目微動,只是對著她們神態彌深的微微一笑。
闌干進深處,那擺了一排的纏枝牡丹翡翠薄盞盛了燭火。幾近同時,薄盞里的詭異微光,熄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