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天澈望著沈雲霓青綠色的背影漸漸沒入青蔭,心里一時百感交集,愁苦難耐。
三年,他將她放在明州三年看似不管不問,可是只有玉芳閣的青磚藍瓦知道,他有多少次站在檐角牆邊,沐著青白月色遙望一窗剪影,只有文案上那厚厚一沓來自明州的信函知道,他有多少次于螢燭之下,手捧信箋注一絲深情在心間。
當宋德明為宋青俊請婚的信函到他手上時,他有一種立馬將她自宋府帶離的沖動,後來接到安月的消息,連夜趕往江州,並指示安月將她房間的燭台打翻,上演一出英雄救美,只為了能找個理由和她相逢。
今天一大早就有消息傳來說傳說中的五方神令之一的玄武令十六年前曾被天山玉女白梅嫣所得,相信過不了多久沈雲霓的身世便會曝光人前,可是他不想看到她受傷害,盡管自己也對那枚神令蠢蠢欲動。
她不會知道他的心痛延續了多久,那年的五月淪陷在那窗月色的,不單單只是宋青俊而已,猶記得那次恰巧有事經過明州,心血來潮便悄悄探望一番,遠遠听她心傷難耐吟誦低唱,看她恨意縱生卻無能為力的焦灼,他突然生出一股強烈的念頭,想將她圈進懷臂為她撫平心傷,當清靦河畔再見時,一句「落花尚有流水惜,清顏竟難比落花」整個擾亂了他本已漸漸平靜的內心。
當太子說要娶她,為了千秋大業,他是想放手來著,不料天意如此,竟將聖旨錯下給宋芷馨,原來一切都還尚未偏離軌跡,只是心再次沉淪而已。
沈雲霓一路走回靈心閣,心傷不知解,淚灑幾回檐,第一眼見他時一向自持的自己心思便有了莫名的跳動,那寬厚溫暖的懷抱給她的是一種前所未有的心安,她想著借他之力找出仇敵時,心里免不了會覺得自責,可如今他卻將她那點子自責全部消磨殆盡,他威脅她,他竟然用馨兒的安全來威脅她,若說這個世上她還有想保護的人,無非宋家兄妹而已。
沈雲霓坐在靈心閣的回廊之下,頭上銀釵泛著清冷的光輝,俏臉之上愈發冷凝,寒意散發,偶爾可見的笑容被埋進了靈魂深處,不釋放,便可沒了心傷。
「小姐,王爺問你收拾好了嗎?」。一個看起來年齡不大的丫頭脆生生的問道。
「恩!」沈雲霓回頭望一眼屋內,起身往前院走去,身後零星的斑點閃爍,碎了一地的陽光,一如她此刻的心情。
秋水和春塘被她以不同的理由打發了出去,她不想她們和她一起走進別人掌控的生活,要是注定有人犧牲,那就讓她來吧!哪怕地獄鬼宅,她也認了,只期望關心她的人都好好活著。
前廳,蕭天澈和蕭天怡各自低眉捧茶自品,一時間心事竟都不知如何言明,便都藏進心間,最深處。
沈雲霓青藍色的身影遠遠娉婷而來,蕭天澈輕輕放下茶盞,「皇妹,七哥平生沒求過你什麼事,沈姑娘待在京都定會陷入重重危機,所以我必須帶走她。」
蕭天怡回想起宋青俊臨走時深情地那一眼,若沈雲霓有什麼事,那個憂郁純淨的男子會怎樣?
蕭天怡起身走到門楣下,只見頭上金珠攢動,紅衣鳳鳥翱翔,金光閃爍卻獨顯悲傷,「罷了,我答應你帶她走便了!」嘆一口氣,沉沉說道。
沈雲霓走進大廳,撲鼻而來雲水之香,這九公主也不是個俗人,竟這般雅好。
見過禮後,蕭天澈快速起身往外走去,蕭天怡望一眼沈雲霓,覺得上天何苦這般作弄與她,為何他心中的女子竟這般高雅冷艷如天宮仙娥,自己雖是美人卻難敵其周身散發的氣節。
沈雲霓朝蕭天怡福了福身子,也轉身出去,蕭天澈感覺到後面凌亂而急促的腳步,略微慢了下來。
「王爺,雲霓又一事相求!」沈雲霓行至身後大概三步左右,說。
「什麼事?」蕭天澈沒有回頭,淡淡問道。
「臨走之前,我想見見馨姐姐。」
蕭天澈猛然回頭,「你不相信本王!」眼神間的凌厲如刀般掃向沈雲霓。
「隨便你怎麼說,但是我必須見到馨姐姐。」沈雲霓也不加以辯解,傲然說道。
「為什麼?」蕭天澈抬步上前,逼著沈雲霓硬生生後退一步,一雙闊眼閃動著濃濃地看不懂得色彩,直直的盯著沈雲霓那雙如水秋潭,「為什麼不相信我!」這句話說的好悲傷,帶著一股子無奈和心酸。
是啊,為什麼呢?他想讓她避開將要來臨的一切,不想她再受傷害,不想她卷進皇權乃至江湖爭斗中去,可是這般用心竟換來如此不信任,情何以堪?
沈雲霓倔強的抬著下巴遠遠望著一池芙蕖,嬌艷的花朵上蜻蜓直立,這般美景卻絲毫沒有引起那雙充滿糾結的眼眸的任何波動。
她不是不相信,她只是擔心馨姐姐,她想去看看她現在到底怎麼樣,否則叫她怎麼放心跟他走呢?即便是為了她的安危。
「走吧!」蕭天澈嘆一口氣,幽幽說道。
「恩?」沈雲霓一愣,訝然道。
「不是要去見宋芷馨嗎?還不快點!」蕭天澈走了幾步回頭看著足下未動分毫的沈雲霓皺了皺眉頭,不悅的說。
沈雲霓一見,低眉莞爾,心頭頓時輕松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