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啊,我等冤枉啊,」掌櫃老淚縱橫,不停的哭訴著自己的冤屈︰「煙雨樓開了十多年,從沒發生過這樣的事,一定是有人見不得我們的生意好,耍了下三濫的手段,大人,您要明察秋毫,替咱們伸冤啊。」
「是啊大人,」小二哥也嚇得夠嗆,一臉慘白︰「小的在這兒干了五六年,樓里的一切食材都是最新鮮的,不可能會吃死人,大人,你要相信小的啊。」
廚房里的伙計也紛紛哭訴著自己的無辜,圍堵在煙雨樓外的百姓,交頭接耳的不停議論。
那名統領被擾得心煩,大手一揮︰「這些話你們留到上堂,告訴官老爺去吧,把人通通給我帶走,煙雨樓里的人一個也不要放過,不論是客人還是工人,全部押入大理寺,準備審訊!」
這下子,不光是煙雨樓的員工,便是偶然來此吃飯的百姓,也紛紛哄鬧起來,要是去了大理寺,他們還有活命的機會嗎?更何況,煙雨樓的東西吃死了人,與他們何干?為什麼他們也要去?
「你!」統領余光瞥到站在木梯上的莫筱苒,冷聲命令道︰「你也要一起去,趕快下來,不要耽誤了時間。」
莫筱苒不悅的眯起眼,眼中冷光爆閃,「我一直在三樓用膳,大堂的事一概不清楚,為何也要走一遭?」
統領臉色陰沉,大手一揮︰「我剛才說了,這里的人通通不能走,全部要送往大理寺審訊!你就算在三樓,也有作案的可能,必須和我走上一趟。」
幾名侍衛在統領的指揮下,朝著木梯走了上來,準備扣住莫筱苒,送往大理寺,不論她有沒有做過,都逃不月兌嫌疑,作案的如果不是煙雨樓中的工人,那便一定是此刻在這里用膳的客人!為了公平起見,任何人不能隨意離開。
莫筱苒眉頭一皺,攬住了要替她打抱不平的小竹,她今天出宮,可不想去大牢里走上一遭,「能讓我看看尸體嗎?」。
那統領一愣,還從未听過這樣的要求︰「你想要看尸體做什麼?」
莫筱苒揮手制止了小竹的阻攔,一步一步走下木梯子,信步走到白布邊,眼眸中流光溢彩,嘴角噙著一抹自信、篤定的笑︰「自然是驗尸。」
「尸體方才仵作已經驗過,無需再驗!」統領拒絕了莫筱苒的要求,「更何況,你這身打扮應該是哪戶人家的公子哥,你能驗出個什麼名堂來?」不是他小看人,而是莫筱苒一身華貴,怎麼樣也不是驗尸的料!
她眉心一凝,轉過身,直視統領質疑的視線,嘴角那彎淺笑,愈發燦爛︰「我只是為了洗刷自己的清白,若是死因正如仵作所說,讓我驗一次又何妨?還是說,你怕了?」
她璀璨的眼眸,如同夜幕上的星辰,燦爛得讓人移不開眼,統領被她一激,冷哼一聲︰「我怕什麼?通通讓開,既然你要驗!我就看著你驗!」他還真就不相信了,這個少年,真能驗出個什麼花樣來。
莫筱苒輕輕卷起袖口,半蹲在地上,小竹始終站在她身後,臉蛋上掠過絲絲不安,小姐怎麼可能會驗尸?
雖然心底疑惑頗多,可她卻沒有問出來,對于莫筱苒的相信,已經深入了骨子,堅定不移了。
白青洛輕輕靠在一樓與二樓紅漆木梯的拐角口,目光深幽,注視著那半蹲在尸體邊,神色篤定的女子,心頭微微一動,此時的她,比起平日來,多了幾分沉著冷靜,雙眼亮晶晶的,仿佛窗外璀璨的日光,讓他移不開眼。
「怎麼樣?」統領站在一旁,沉聲質問道。
莫筱苒眉頭一皺,眼中迸射出兩道冷光,「閉嘴!」
被她這充滿威嚴的眼神威懾住,統領一時間,竟真的乖乖的站在一旁,默不作聲,大堂內,所有人的視線都集中在那正掀開白布,翻看著身體的少年身上。
「死者男性,大約三十出頭,衣著並不華貴,應該只是普通的百姓沒有特殊身份,面部發青,口吐白沫,眼里有血絲,的確是中毒致死。」莫筱苒一邊擺弄著尸體,嘴里還一邊嘀咕道,對于尸體,她接觸過不少,手中也不乏人命,別忘了,她雖然是緝毒警察,但在警校學習的專業,也是五花八門,雖然驗尸能力比不上經驗豐富的仵作,但其洞察力、敏銳力,以及邏輯能力,絕對是一等一的。
「看吧,我早就說過,死者是因為食用了煙雨樓的飯菜,才中毒致死!」統領得意洋洋的開口,但心底卻不得不對這少年刮目相看,能夠在面對尸體時,紋絲不動,還能做出這麼精確的判斷,這少年究竟是什麼人?
小竹捂著嘴,將頭扭到一邊,尸體的慘狀,讓她胃液不停的翻滾著,忍不住想要彎腰嘔吐,小姐怎麼還能無動于衷的檢查?
真不知該說她膽量大,還是說她勇氣可嘉啊。
白青洛眼底掠過一絲異色,他不由得直起了身體,雙眼牢牢鎖定著莫筱苒,滿月復疑惑,她怎麼可能對尸體如此了解?僅憑檢查,就得出了仵作相同的結論,這樣的本事……
莫筱苒銳利的視線從頭到腳將這具尸體審視了一通,眼光在他的布鞋上猛地停下,嘴角輕輕扯出一抹自信的笑容來,拍拍手,小竹立即遞去了一張手絹,慢條斯理的擦拭著手指,莫筱苒撐著膝蓋起身,「死者雖然是中毒致死,卻不干煙雨樓里任何人的事。」
「官差大人,您听到了,我們是冤枉的。」掌櫃的一听這話,急忙喊冤,他身後的一大幫伙計也騷動起來,誰會想要被當做犯人押到大理寺去受審?他們只不過是普普通通的百姓,賺的都是安穩錢,要是背上了一個殺人的罪名,那可是要砍頭的。
「吵什麼吵?」統領冷喝一聲,鋒利的目光挨個掃過在場的諸人,如刀鋒般犀利的視線,讓這幫百姓哪里還敢造次,只能憋紅了眼,哀求的看著莫筱苒,等著她為他們洗刷冤屈。
「這位公子,你方才所說可有根據?」統領在見識過莫筱苒的驗尸本領後,態度也緩和下來,略顯恭敬的開口。
莫筱苒挑唇輕笑︰「你們看他的腳,布鞋上明顯有被利齒咬過的口子,如果我沒猜錯,月兌了他的布鞋,他的腳趾頭上,應該會有疤痕。」
統領立即示意身後的侍衛上前查看,將死者的布鞋月兌掉,果不其然,他的腳趾上,有兩個泛青的血窟窿。
「死者的確是中毒致死,可死因,卻是被毒蛇咬傷。」莫筱苒曾經在森林中待過,對于毒蛇有一定的了解,這齒音絕對是毒蛇的利齒造成,不作他想︰「你們再看他倒地的位置。」她腳尖輕輕戳了戳地面,又指了指一旁距離最近的一張桌子,「飯菜原封不動,證明他還沒來得急用膳,就已經毒發身亡了,如果你們不信,大可將尸體刨開,檢查他胃里的殘渣,應該沒有新鮮的飯菜殘渣才對。」
「嘔!」小竹再也忍不住,慘白了一張臉,彎腰干嘔,光是听她這麼一說,她的腦海里就自然浮現了那血粼粼的畫面。
好些個心理素質不太硬的百姓,也紛紛捂嘴欲嘔,見鬼似的看著人群中,面色無異的莫筱苒,這少年膽子可真大啊,居然敢說出解剖尸體的話來。
統領的臉色也不覺沉了許多,心里也是格外的不舒服,但身為九門麾下的士兵,他只能強忍著。
「根據死者腳趾上的痕跡,我可以斷定,他是死于被毒蛇咬傷,仵作,你可以檢查檢查他的腳趾,中毒到毒發,應該有一段時間。」莫筱苒雙手環抱在胸前,傲然笑道。
仵作愣了一下,即刻上前,用刀子將死者腳趾的皮肉割下,仔細研究了一會兒,終究還是點頭,認同了莫筱苒的話︰「確實如這位公子所說,死者被毒蛇咬傷致死。」
有了仵作的話,真相已經大白于天下,莫筱苒心底不覺松了口氣,說實話,她還是第一次破案,心底難免有些緊張,只不過,在外人面前,這樣的緊張被她掩飾得極好,只是手心滲出了一層薄薄的汗珠。
「大人,敢問現在我等是否證明了自己的清白?」她挑眉看向統領,笑著問道。
統領即便再不情願,也只能下令放人,「不知公子是什麼來路?」對于破案竟如此了解,實在是讓人不得不好奇,難道哪家官宦人家,出了個喜歡驗尸的公子哥?
「英雄不問出處。」莫筱苒敷衍的回應道,統領也沒強求,大手一揮,讓侍衛抬走尸體,釋放了煙雨樓內的眾人。
歡呼聲,從人群中傳出,掌櫃的哭得一臉淚水,緊抓著莫筱苒的手,不住道謝︰「公子啊,今日多虧有你,要不然,咱們可都得去大理寺了。」
「是啊是啊,公子博學,為大家洗刷冤屈,真乃神人也。」
「若是天底下的捕頭都與公子一樣,那得少多少冤案?」
……
莫筱苒被他們夸得一時間有些無措,只能緊抿著嘴唇,不住輕笑,等到人群散去,她的嘴角都快僵硬了。
「好本事。」白青洛見她上樓,不由得贊許了一聲,「你越來越讓我意外了。」
每當他以為,見過了她無數種樣子時,她總會有全新的一面展露在他面前,就像是一塊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寶藏,吸引著他去探索,去挖掘。
這樣的她,讓他如何能放手?如何不動心?
「只是湊巧。」莫筱苒謙虛的笑了笑。
「小姐,你什麼時候學會破案的?」小竹雙眼冒著紅心,崇拜的看著莫筱苒。
她嘴角一抽,這個問題讓她如何回答?告訴她,自己的本職工作就是警察?為了逮捕罪犯?莫筱苒搖了搖頭,抽出腰間的折扇,刷地一聲打開,一身風流倜儻,笑得格外痞氣︰「你家公子我俊美非凡,才德兼備,這點小事,還不是手到擒來嗎?」。
她的話就像是一桶冷水,刷地將小竹心底的崇拜澆滅。
清風郁悶的眨了眨眼楮,怎麼樣也想不通,這個世界上,為何會有這種人,夸自己,都不會臉紅的?
倒是一旁的白青洛,始終縱容的注視著她,無聲,卻讓人無法忽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