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煙雨樓,一行四人走在青石板路上,目的地則是城隍廟,身側,有不少官宦人家的公子、小姐行過,也有不少百姓,齊聚在攤販周圍,挑選著自己想要的商品,頭頂上,陽光正濃,暖洋洋的落在人的身上。
莫筱苒低垂著頭,始終沒有言語,似乎在思考著什麼。
白青洛眉梢微微一挑,柔聲問道︰「在想什麼?」
她急忙收回思緒,回了他一個淺淡的笑︰「你有過夢想嗎?」。
夢想?
白青洛眼底掠過一絲恍惚,隨即,傲然的道︰「我的夢想都已經實現,」話一頓,就在莫筱苒剛要笑他口出狂言時,他卻口風一轉,語調愈發柔和︰「不,或許還有個。」他的視線晦暗不明的掃過莫筱苒的臉頰,眼底的熾熱,讓她不自在的移開了眼。
心噗通噗通的跳著,仿佛有什麼快要破土而出。
手掌輕輕拂過胸口,她眸光里迸發出兩道耀眼的光芒來,「我方才一直在想,我的夢想。」
她曾經有過夢想,也徹底實現了,自幼,她只想為群眾謀福利,到報考警校,進入警局,被分派到緝毒科,最後一步一步爬上科長的位置。
就在剛才,當她站在人群中,享受著百姓的擁戴與感謝時,她隱隱的感覺到了血液沸騰的熾熱感,像是有什麼東西,正在召喚著她。
「恩?」白青洛神色隱過絲絲困惑,「是什麼?」
莫筱苒揚唇輕笑,臉上綻放的,是比這天上驕陽還要絢爛的笑容︰「我想一直破案,知道嗎?在為人洗刷冤屈後,那種連靈魂都仿佛得到升華的幸福與滿足感?」她雙眼放光,似找到了生命存在的意義︰「剛才我听他們說,如果世上再多幾個如我這般能破案的人,或許就會少許多冤案,錯案。」
就是那句話,讓她動了心。
不過……
莫筱苒神色一暗,自嘲的扯了扯嘴角︰「一日擺月兌不了皇後的身份,這個夢想就遙遙無期。」
破案?
白青洛頗感意外,「你想當捕快?」
他想告訴她,她的想法有多異想天開,有多麼的不可能,三國中,從未有女子為官的先例,更別說做捕快,她一無身手,二身份復雜,想要做捕快,只能是一個夢,但當他的視線對上她固執的眼眸時,話到了嘴邊,又給吞咽了回去。
心里有絲絲不忍,他竟不願去打碎她的黃粱美夢。
手臂緩緩抬起,在她的頭上揉了幾把︰「想做就去做。」只要她能開心,做捕快也好,做皇後也好,他都會為她撐起一片天空。
莫筱苒錯愕的抬起頭,對上他滿懷支持的表情,心尖,蕩開一抹暖流,臉頰不覺有些霏燙,像是血液中的熾熱,漫上了臉蛋,她干咳一聲,有些不自在的將腦袋從他的手掌下移開,「別動手動腳的,咱們現在都是男人,像什麼話?」
有男人會用這種撒嬌的口氣說話嗎?
白青洛揚唇一笑,沒有戳穿她的口是心非,「好,依你。」
「你這算什麼?」莫筱苒惱羞成怒的瞪了他一眼︰「你那口氣是在安撫小貓小狗嗎?」。
別以為她听不出來,他話里的戲謔與縱容,當她是他養的寵物嗎?
白青洛微微一怔,見她張牙舞爪的模樣,像極了一只炸毛的小貓咪,讓他的心軟到了底,雙眼愉悅的眯成了一條縫,臉上的冷色,也被溫柔取代,「隨你怎麼想。」
「你信不信我咬死你?恩?」莫筱苒咧開嘴角,露出一口森白的牙齒,凶神惡煞的吱吱幾聲,她的大發雷霆,只不過是為了掩飾此時過分跳動的心髒。
奇怪,太奇怪了,為什麼他的話,會讓她心跳加速?
「請便。」白青洛大方的抬起手臂,放到她嘴邊,眉梢微微挑起,示意她可以隨意享用,莫筱苒一肚子氣,哪里還發泄得出去,啪地一聲將他的手臂拍開,惱怒的低吼道︰「給我滾——」
可惡,實在是太可惡了!誰說這個人冷酷無情的?分明就是只該死的狐狸!還是黑心的那一種。
小竹和清風一直跟隨在兩人身後,他們早已從最初的驚訝,到錯愕,再到麻木。
「你說,小姐和你的主子真的沒有其他關系嗎?」。為什麼她會覺得,小姐和這個男人站在一起,笑得那麼真實?那麼開心?而且,他們兩人之間的氛圍,默契得似旁人根本無法插足進去!
清風滿臉黑線,移開視線,打死他也不肯承認,前面那個形象全無的男子,是他多年來看做神明的主子爺!
主子真的不是被什麼髒東西附身了嗎?
「喂,問你話呢。」小竹瞪了清風一眼,沉聲開口。
「這話你應該去問你家小姐。」清風微微抬起頭,語調依舊是那副平淡無波的聲線,誰也不知道,他心底的月復誹。
「你是那男人的侍衛,應該知道他和小姐的關系吧?」小竹再度詢問著,「他們認識多久了?在哪兒認識的?關系很好嗎?」。
她 里啪啦問出了一大堆問題,清風通通以沉默回應。
難道要他告訴她,其實主子和皇後才認識了不到半年?告訴她,一直以來主子和皇後時常在宮中見面?這種事,是主子的秘密,做屬下的怎麼可能揭穿。
「切,悶葫蘆。」小竹嘀咕一句,再不去看清風一眼,她就沒見過這麼悶的男人。
城隍廟在皇城東面的街道盡頭,香火鼎盛,整條街,販賣的都是上香的必備物品,紙錢、香燭、同心結,巍峨的寺廟坐落在天地之間,香火冒著裊裊的香煙,在空中蔓延開來,時不時有少女帶領著丫鬟進入寺廟里,朝拜月老,祈求一段姻緣,也有男子帶著自己的夫人前來還願。
撲鼻而來的香燭味,讓莫筱苒微微皺起眉頭。
「每一個人手中都有一根紅線,紅線的一頭便是他此生命中注定的天定伴侶,月老在大家出生時,就將諸人的紅線記在了……」一名道士打扮的男子,正在城隍廟外向過往的百姓講述著姻緣。
有人深信不疑,有人嗤之以鼻。
「小姐,咱們也進去求一支簽吧,讓月老保佑小姐,能得到夫君的疼愛。」小竹扯著莫筱苒的衣袖,出聲道。
她眉梢一挑,「我不信佛。」
「哎呀,拜一拜又有什麼關系?」小竹拽著她就朝寺廟里走,一尊月老的石像擺放在中央,下方的**上,跪著不少信男信女,一旁還有解簽的僧人,正在為百姓解簽。
小竹擠開一個剛起身準備離去的百姓,將莫筱苒按在**上,慫恿她拜一拜。
「主子。」清風看了眼正在求姻緣的莫筱苒,出聲喚道。
「無妨。」白青洛緊抿著唇線,眉梢冷峭,站立在寺廟的大門旁,一雙深沉無光的眼眸,倒影著的,唯有那一襲深色錦袍打扮的女子,窄窄的,滿滿的,唯有他一人。
姻緣天注定,可他卻只相信,人定勝天!他的夫人,他的愛人,除了她莫筱苒絕沒有第二個。
莫筱苒公式化的拜了幾下,隨後,搖了搖簽筒,一支簽迅速的從圓筒中滑落出來,她彎腰撿起,小竹拽著她走到解簽人面前,「麻煩你了。」
解簽人揮了揮手,示意她坐下。
莫筱苒隨意的撩開袍子,清秀的面龐,掛著漫不經心的笑容,等待著解簽,說不期待那是假的,女人天生對這種東西有幾分好奇,但她卻抱著信則靈,不信則不靈的想法,頂多算是湊個熱鬧。
解簽的僧人看了看手中的簽,又掃了莫筱苒幾眼,神色頗為古怪,像是見到了什麼意外的事。
小竹在一旁緊張的問道︰「是不是這支簽不好?」
僧人搖了搖頭,「這支簽,是上上簽。」
小竹不覺松了口氣,她就說吧,小姐的怎麼可能抽到下下簽?看來老天爺也在說,要厚待小姐啊。
「只是……」僧人欲言又止。
白青洛帶著清風挪步過來,站在她的身後,一雙眼波瀾不驚的盯著僧人,心有微微的緊張,他不信佛,但,事關于她,即便是再小的事,他也很難不上心,,薄唇微啟︰「只是什麼?」
僧人一愣,怔怔的看了白青洛幾眼,終是一聲長嘆,「這支簽,是鳳凰命,抽中此簽的人,乃鳳凰轉世,當屬天下至尊,公子未來的姻緣,多坎坷,根據簽文所說,公子雖有鳳凰命格,卻歷經波折,稍有不慎,姻緣盡毀啊。」
莫筱苒眉梢一挑,鳳凰轉世?這僧人未免也太會胡編亂造了。
可小竹卻不這麼看,小姐現在不就是皇後嗎?當然是鳳凰,「什麼叫姻緣盡毀?能不能化險為夷?」
她憂心忡忡的問道,不知情的,甚至還以為這簽說的是她自個兒呢。
僧人搖搖頭︰「命數天注定,凡事不可強求。」
「好了,」莫筱苒抓住小竹的手,暗暗搖頭,「這些錢賞你的,多謝大師提點。」她滿不在乎的起身,根本未曾將那簽文放在心上,若是什麼都要讓天來注定,人為何要奮斗?為何要努力?
命數?笑話!
她深受多年教育,怎麼會去相信這麼滑稽而又飄渺的話?
「可是……」小竹不甘心,還想再問問。
「這位公子,若你不信,大可前去護國寺,再求一簽,便知平僧所言的虛實。」僧人在後方提醒道,畢竟鳳凰,這支簽,百年難得一見。
莫筱苒隨意的揮揮手,根本沒將此事放于心上。
白青洛瞧見她離去的背影,揮手招來清風,低聲吩咐道︰「你拿著她的生辰八字去護國寺,請主持算上一卦。」
清風嘴角一抽,這該上心的根本不在意,可不該上心的,卻放在了心上,可真是皇帝不急,急死了太監啊。
心頭雖然滿肚子怨氣,但清風依舊恭敬的應下,不敢怠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