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著深棕色底衫,暗黑盔甲的兵士涌了進來,將那不停跪著瞌頭的宮女拖了起來,趙天齊笑起來,露出了一排好看的雪白牙齒,原來,男子笑起來也可以麗如梨花,美幻絕倫。不過,他說出來的話,宛如刑場上的刀斧手,冰冷而絕然。
「今日害死你的人,就是她,可是瞧清楚了?」玉白的指尖直生生地指著她,劉疏妤的腳步後退了一步,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求求你,求求你,放過我,求求你。」那梨花帶雨的臉,在劉疏妤的眼波里,顯得是這麼的楚楚可憐,她將目光放到趙天齊的臉上。
這般的風淡雲清,當真是好狠啊。
趙天齊的手指一抬,那宮女便就被拖了出去,一時之間,廂房里頭漫過無邊的寂靜,那端著金玉錦布的宮人,大氣都不敢出一聲。果然不愧是鐵血的君王,連她所有的後路都堵得死死的,往後在宮中,只怕唯有血雨腥風在等著她了。
「愛妃不是最喜歡看麼,本王這就陪愛妃一起去可好?」趙天齊背著雙手,將目光盡數放到她的身子上頭,在別人的眼里,可算是含情脈脈,但劉疏妤卻感覺到了,什麼叫做真實地鮮血淋淋。
她機械地挪動了腳步,無論她應不應聲,趙天齊讓她看這一幕是躲不掉的了,他難道以為她沒有發現麼,那宮人將玉如意端過來的時候,腳底下便是趙天齊使的絆子,不然,好端端地怎麼會摔倒。
但,又有誰敢將這一切說出來?除非是嫌自己的命活長了,或是嫌自己家里人活長了。
趙天齊看她抬起了步子,也沒再作聲,提了衣擺就先跨了出去。劉疏妤頭一遭覺得這步子跨得有一些沉重,她得動用全身的力量才能跨出去。
雨水住了,劉疏妤看不到春日里的春意盎然,滿眼所見只不過是繁花落幕後的無限悲涼,和趙天齊布下的充滿殺意的刑場。
棍子被舉得高高的,那小宮女的身板就直直地被扔在了地界上頭,一下,兩下,重重地落到小宮女的身上,也,重重地落到了劉疏妤的心坎上頭,久久都沒有辦法平息下來。
亂,血液四溢的地方,只是亂,亂花了眼,花了心。棍子挨打聲,和著聲聲淒慘的哀吟,奏著最動听的宮廷之曲,所經之處,帶著深紅的尾光。
粉色的宮衣上頭,烙下鮮艷的痕跡,使得皮膚與衣衫擰在一起,就像是搗碎了的肉末,從中散發出的血腥氣使人作嘔。
那一聲一聲落到她心口上的呼喚聲,只留了恨意在劉疏妤的心頭上,血液順著那小宮女的身子上流了下來,那小宮女在奄奄一息的時候,慘白的嘴唇上,吐了一句話出來,她說,「都是因為你,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
劉疏妤閉上了眼眸,不忍心看這樣驚人心,動人魄的一幕,如若殘破的身軀無法再存活,那便護得靈魂的得保,她在心底默默地念了兩句佛經,以當作是送小宮女一程,也當作是為她超渡。
如今的劉疏妤連自己都無法得保,又有什麼力量去護得她的平安無事呢,左不過是趙天齊將她看輕罷了。
「愛妃,怎麼,你害怕這一幕了麼?」有冰冷的男子聲線從她的耳邊刮過,劉疏妤睜開眼眸之時,便就看到了趙天齊那薄薄地唇線輕輕合上,害怕麼?是因為憐惜,對于面前這個惡鬼來說,他是萬分不會懂的。
趙天齊見劉疏妤默不作聲,低沉的命令之聲,再一次響起來,「拖出去,棄于荒野。」那聲音仿佛與劉疏妤隔了數千里外,字字卻撞進了她的心底。
珠玉褪盡,一抹殘妝,已消失的朱顏,最後裹身的,只有一方冰涼的地界,再無其他。白骨露于野,千里無雞鳴。
「本王要讓你知道,有些懷柔政策,比鐵血政策更有用得多。」所謂的懷柔政策,就是在活著的時候,受盡人世間所有的鮮血漫目,無論何時何地,都沒有辦法忘掉這殘忍的一幕。
劉疏妤直直立在了那血液四溢的地界上頭,春風吹拂過來,穿透進她單薄的衫衣里頭,趙天齊從來不會放過任何一個有用的棋子,無論是不是身份低微。
他在用鮮血提醒她,無論擺出多麼清高的面色,也不過是一個被拋出來和親的女子,自願送上門去讓人踐踏,果真受不到一絲憐惜的對待。
「娘娘。」小玉的聲音在她的耳邊響了起來,劉疏妤立在春風里頭,只覺得腿腳有一些生疼,那穿在骨頭里的疼意,讓她站立不住,兩眼一黑,身子便就栽倒在了地界之上。
無邊的黑暗朝她襲了過來,將她包裹在了里頭,她仿佛看到了母親在朝她招手,喊她妤兒。妤兒,這兩個字,對她來說,好遙遠,遠得,無論她怎麼努力都沒有辦法將之握在掌心里頭。
「娘娘,娘娘,醒醒。」有藥草的味道在她的鼻間漫延,真想就這樣睡過去,睡過去之後,就再也感覺不到冷了。但從膝頭上傳出來的刺痛,讓她不得不醒出來,早前瞌在了階台之上,又被雨水打濕了褲角,只怕,腳上生了寒濕癥了。
一波剛平,一波又起,唉,這日子,什麼時候才是個頭呢。墨眸微微張開了一些,將光亮帶進了眼瞳之中,映進眼簾里頭的,是小玉那一張臉,她仿佛看到了小月,小月呵,在北漢,也只有她一個當她是公主,盡力地將她維護著。
她緩緩地坐起身來,環顧四周,沒有看到小清,現下她沒空去管到底去了哪里,只淡淡地將小玉手心里頭的碗接了出來,「娘娘,桌子上頭還有一些糖蓮,奴婢這就去給你拿來壓壓苦味。」
劉疏妤手指一動,將小玉拉住,輕輕地搖搖頭,「苦?呵呵,自從降臨在人世上,我就已經知道苦是什麼滋味,這藥,卻是良藥啊。」
仰頭,將那苦澀的藥倒進了喉嚨里,良藥苦口總是對身體有益無害的。劉疏妤淡淡扯了扯唇角,趙天齊,你以為我劉疏妤就這麼容易被打倒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