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清替著劉疏妤將她身上的傷口盡數涂好了藥膏,因著她背心受傷的緣故,小清沒有替劉疏妤蓋得錦被,只拉過了一旁白色的帳子將寒風阻隔在外頭。殿閣內的暖爐被小玉升了起來,以至于劉疏妤都不覺得有一些寒涼沁骨。
劉疏妤將臉側到錦布柔軟的枕面里頭,耳線里是小清跟小玉輕手輕腳退出去的聲音,輕輕的 當之聲,將所有的動作就此了結,劉疏妤的墨色眼眸微微閉了起來,卻見得透明的珠淚卷過了慘白的臉面。
她所有的苦痛,又有誰能夠了解呢。縱使是她一國的公主,但被送上門來受盡責罰,讓她的心下之恨幾乎被抬了個十成十的高度。
不止是恨趙天齊,還有北漢的父王與皇姐,若不是他們,若不是他們,她又怎麼會在此受盡如此的苦難折磨。
脊背疼得她的眼皮再一次被睜開,打斷了脊背的她,卻還是不肯被屈服,也是怪自己的吧,如果不是她的倔強,皇姐也許根本就不會想到她的吧,安靜的待在冷宮里頭,數著那梧桐樹的枝葉平靜的渡過一身,不是更好的選擇麼?
木頭扯起了一點點的響動,劉疏妤並不覺得是這位暗衛無意發動的,以他的武功,來去自如並不是難事,她如果不是因為對周遭事物的敏銳動察力,怕只怕根本不會發現這位暗衛的存在。
他現在故意發出聲音,是為了引起她的注意?劉疏妤側過臉,能夠看到橫梁上頭撒下來一縷墨色的衣擺,趙天齊的身邊不可能沒有暗衛,她之前能夠將銀刀子插進了趙天齊的胸膛而毫發無損。
其中必定是因著他的關系,一想到這里,劉疏妤扯著殘存的力氣將言語吐了出來,「多謝。」她知道他絕對不會開口跟她講上一句話,但她也找不到什麼機會能夠開口打破沉默,只得開口吐了兩個謝字出來。
刃炎沒有出聲,卻用余光掃向了白色錦帳里的那一抹身影上頭,男女授受不親,他是知曉的,而且現在獨探錦月居更是大逆不道的行徑,但他一想到攤上長凳子上頭的那一抹紅色淺影之時,他的腳尖就不听使喚的踏在了錦月居的橫染上頭。
謝他作什麼?他不解,但劉疏妤接下來的話將他的疑惑通通打碎,「剛剛你如果出手,只怕我的整個右手都會被你廢掉,為了我這只手,道謝是理所應當的事情。」言語極其平淡,但刃炎還是能夠听出劉疏妤口里的顫抖。
道謝麼,他不過是因為下不去手罷了,當時他考慮的可不是她整個右手的問題,這一刀下去,怨氣是發泄了,但若不是君上對她動心了,那麼,必得將整個北漢就此覆滅而去,哪還容得劉疏妤躺在這里跟她說謝字。
他張了張口,發現根本發不出一點聲音來,長久習慣了沉默,面對這樣虔誠的言語,無論如何他是說不出一個字來。
「你那幾天走開,是趙天齊喊你走的吧,你一走,我就知道,趙天齊要加注給我的苦痛必得又來臨了。你當暗衛這麼久,當真不記得自己的名字了?」劉疏妤的容顏將一頭的錦枕壓出了一個形狀。
她不敢亂動,只好就著這姿勢對著空蕩蕩的氣息自言自語,暖意在她的鼻息之間彌漫而去,將她的眼淚給揉干了。
殿堂空寥,如果不是那一縷黑衫還掛在那里沒動,她真的會以為這位暗衛已經離開了,畢竟她對于武功高強的人的思緒,了解的並不完全。
劉疏妤吐了一口氣出來,還是得不到回音,有些挫敗的感覺,「算了,問了也是白問,怎麼樣你都不會開口說話的。」言語中帶著無奈的意味,更加的使人覺得心中一暖,刃炎將身體擱在了橫當梁上頭,任嘴角的笑意在漫延。
「刃炎。」就在劉疏妤跟著自己的眼皮打架的時候,淺微的聲音在她的耳邊蕩開,害得她以為是誰在她的耳邊細語一樣。
她的身體支起來了一些,但很快就牽扯到了她背上的疼意,「你在說話麼?」像是不相信似的,她剛剛是听到他開口的聲音了是吧?但是為什麼感覺像是細風刮過似的,半分感覺都沒有。
「刃炎,我的名諱。」听到劉疏妤自言自語的聲調,刃炎嘴角一咧,將劉疏妤的問題就在打住。
原來,他叫做刃炎。刃炎,這個名字,好生奇特啊。百家姓里頭,會有這個姓氏麼?暗衛的名字都是這麼的簡潔剛勁的?
劉疏妤面上的暖意更加的明顯,她細細的喚了兩個字。「刃,炎。」聲音近乎是在低喃,重復一遍這兩個字時,那聲調竟然在刃炎的耳里帶起了一股微妙的感覺。
被她叫出來這兩個字,仿佛多了一些讓人欣喜的味道,做了暗衛這麼久,除了君上之外,她便是頭一個讓他自報名諱的人。他久居王宮多年,但凡有刺客的侵入,首先便就過不了他的長劍。
劍影中這麼些年華,卻在此刻,讓他體會到了什麼叫做心中泛起柔軟。如果她不是劉疏妤,不是劉氏一族的公主,那麼,他能夠喜愛她的吧。
而現在,他是暗衛,她劉疏妤,則是讓頭一個讓君上動心的女子,不為別的,就沖著她渾身上下泛起來的倔強,就足以使人對她心生側目之情。
君上從來不對女子動情,不是不能,而是沒有一個人如劉疏妤一樣,讓鐵血無情的君上想要用盡辦法打斷她所有的強硬。其實仇怨是一個原因,而真正的動心,便是怎麼都沒有辦法磨滅得去的。
而劉疏妤卻只是看到了君上的責罰,卻偏偏看不到君上對她的情。這事情,他並不想要告訴她,此時,就讓他多陪在她身邊一些時間吧,等到時辰一到,他還是暗衛刃炎,而她,卻是君上的容采女。
劉疏妤想要再開口,卻感覺到了寒意沁骨,他又開始沉默了,算了,能夠知道他的名諱就已經算是不容易了,她得趕緊養好傷才是,接下來要面對的,可就是被挑斷腳筋,總還是保不下腿腳的呢。
她,還能夠承受得起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