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疏妤不再開口了,任眼皮將所有的視線覆蓋,她太累了從浣衣房出來,緊趕著奔去了宴賓殿,身受傷痕之余,卻是沒來得及好好將力氣恢復,現下的寧靜得來不易,她才這般沉沉的昏睡過去。
趙天齊坐在墨色的木椅子上頭,裹了蟒袍的手臂抵在暗色扶手上,任手心在飽滿的額頭邊輕撫,之于北漢,他是與劉繼元有宿仇;但之于被抬回錦月居的劉疏妤,這種宿怨與著動情交疊,相交起來,讓他對攤在桌子上的黃色錦折,頓明頭疼。
八百里加急文書泛在趙天齊的眼里,是一道刮在身上的傷口。南晉進犯北宋,擺明是為了觸踫他趙天齊的底線,如論之前的他,區區一個南晉,還放不進他的眼眸里頭,但現下,如果他揮兵南下,那麼,一旦他救援不及時,北宋覆滅,這個後果將會直接導致劉疏妤認為是他動手滅的北宋。
只要是被她如此認為,那麼,加注在劉疏妤身上的傷痕,會使得她心性冷如冰石,手段狠絕更甚。
響徹在宴賓殿上方的吶喊之聲,不斷的在他的耳線邊緣縈繞,即使如此身受傷痕也絕不會屈服,絕決如此正是因為她的身上還背負著整個北宋,趙天齊的眉梢又跟著收縮了幾分,這里的後果,似乎極為的沉重了。
事情于此,棘手萬分。
救或是不救,結果于他,都是不利佔多數,選擇不當,都是會將劉疏妤逼上絕路。
他微微嘆了一口氣,將手挪開額心,相疊在胸口,拇指間的玉扳指在其間相綴,曾幾何時,他也會如此在意她的想法了。
浣衣房的一探,扯出來的情絲,竟成了讓他如今頭皮發麻的困境,還記得抖開在淺色衣衫下的如玉容顏,在冬日的暮光里泛著的璀璨之色,那樣的容色,他可以擁有去麼?
劉疏妤背心的疼意因為寒波的浸染深了幾分,她的視線渙散,手指間的溫度使得手心都在開始冒汗,她抖著唇,想要開口說話,喉嚨處卻橫塵著一道刺梗,好難受身體如被置于炙焰與冰凌的雙重境地。
沉淪沉淪找不到任何的方向
刃炎棲在錦月居的橫梁上方,耳聞原本安穩入睡的劉疏妤氣息有點紊亂,他猛著翻起身來,將自身的氣息沉在最低處,劉疏妤呼吸急促,還帶著一些幾不可微的申吟,他的腳尖一點,自一側的木窗翻飛了出去。
內傷混著杖脊之刑,一個女子家如何能夠承受得起,刃火的心,一瞬間被扯得生疼,這樣性子的劉疏妤,原本應該過得舒心的吧,生于帝王之家,卻是為上蒼的捉弄,而他,除了守護,什麼也做不了。
劉疏妤你不要有事。刃炎在心中默念了一番,他身為暗衛,無法出聲,只能驚動守在外頭的婢女了。
一陣悲哀自他的心口處彌漫,他所能夠做的,卻只是如此了吧。就讓他的樣子,她劉疏妤也是看不到的吧。
他側過臉,任悲傷在他的輪廓上雕刻出一朵花兒來,花色清絕,沁人心脾。
纏于床榻上頭的劉疏妤手指覆在身下的錦被上頭,半點力氣也使不出來,從肩膀和背心傳出來的疼意,反復的折磨著她內火中燒。
誰,誰來助她月兌得苦海,誰來將她的宿命終于手心。劉疏妤的額頭上冷汗泠泠,渾身的疼痛使得她的難以復加,她想要蜷縮身體,背心的疼意卻一二再,再二三的提醒著她,她抖著薄唇,申吟聲不斷的從著她的唇線里頭散發出來。
她會就此死去麼?她還不能死,一旦她死了,不知趙天齊會如何針對北漢,北漢的百姓因她而得以安寧過活,沒有她的支撐,趙天齊會以此為借口揮兵進城,那她,可就背不起這樣的罵名了。
耳線邊有慌亂的腳步聲,雖能听到一道輕淺的腳步聲,和著衣擺的輕拂聲,忽的,木門被大力的推開,緊接著寒內掀起了白色的錦帳,「娘娘,娘娘。」是小清的聲音,劉疏妤微微放了下心,她如果昏死在這里,那一切堅持的物事,還有意義麼?
劉疏妤聞到了生機的氣息,她的眉頭緊緊皺著,像是要擺月兌拉扯著她身體不斷下沉的力量似的,她耳聞著小清的步子又緊著跟進了一步,再次喚的那一聲,換來的,卻是劉疏妤申吟的聲線。
小清這才兩步跨了過去,按理著,劉疏妤在聞得她第一次喚她的時候,就會朝著她回聲,而現在,連著喚了好幾聲,卻沒有見得她回答,小清這才驚覺,事情好像變得有一些難以解決了,只怕劉疏妤的傷口惡化了。
她剛剛是听到了響動的聲音,這才急忙奔進了殿內,劉疏妤現在身上的傷很重,要是被人加以陷害,那麼,她不敢想,所以,急急的跨了進去,也顧不得響動是從什麼地方傳出來的。
「小玉,小玉,快,快去請御醫,快點。」小清的聲音在殿內左右回蕩,焦急的聲線使得周圍的空氣都染上了一些不平的感覺。
終于,終于有人來了。她終于得救了吧。她的耳線是小清焦急著的問著她有沒有事,她听得最清楚的是最後一句,若不是听到響動
響動
是刃炎麼?救她的人,是刃炎的對麼,殿內的情況,只有她跟刃炎,而她動不了口,那發出響動的人,只有刃炎了。
他為何會要開口救她的性命,他不是趙天齊身邊的人麼?劉疏妤的思緒被疼意盡數打散,她支撐不起壓在她身體上的疼痛,好疼啊
有眼淚順著她的眼角溢出了眼眶的外頭,她流淚,不是因著趙天齊加注在她身體上的責罰,而是哭訴著上蒼對她的不公,為何這不平之事通通要在她的身上加注,她也是想要得到疼惜的女子啊。
父王,你可還會記得,她這六女兒心里頭也是渴望著關愛的呵,為何,為何要將她送來這北宋,為何要使得她的受盡疼痛,父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