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玉領著宮人搬了木凳子,梅花樹原本就較為低矮,樹干不過是約八九尺罷了,省了挪了長木梯子的功夫。
白色的梅花花瓣鍍了一層的金邊,由著內侍的手指頭輕弄了幾下,就被摘下了梅花樹枝。劉疏妤跨開步子,立在了漫漫花雨之下,梅花經過手的幾弄,意有著風波的言語之味,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不恰恰符合現下的光景麼。
「仔細著點,別閃著神。」她微傾著頭,高綰的發梢動了動,今日她的臉色稍霽,施了星星粉黛,看上去精神了不少。縴長的身子立在殿院里頭,越發的如純淨的仙子般,她開口的言語中是帶著輕柔的淺笑。
小玉立在凳子旁接著內侍遞下來的一枝開得很盛的梅花,朝著站在凳子上的內侍打趣,「小旬子你可得仔細著別被摔下來,那可得摔成花一樣啊。」
小旬子是錦月居新調過來的內侍,她受重傷那會子就被趙天齊賜了過來,小玉領著他有幾天的光景。劉疏妤將眼前的小旬子打量了一轉,面容清秀,年紀跟著小清差不多,眉宇間閃著精明的彩光。
「小玉姐姐慣會取笑人。」小旬子的聲線,帶著一點尖細的嗓子,與著其他上了年紀的內侍有些不同,想是應該進得宮內的日子還尚短。「娘娘,摘下來的,您看著夠下了麼?」小旬子摘下最後一枝梅花捏在了手里頭,朝著劉疏妤恭敬的問了一句。
「辛苦了,這樣摘在瓶子里,滿屋子都會散著清雅的香氣。」劉疏妤笑意盈盈,臉上微微泛著一圈的光暈,摘下來的,足夠插上兩瓶子了。再者說,這摘下來的梅花樹枝可不能過多,多了,花就會謝掉。
對著內侍,劉疏妤的口氣極為的和善,錦上添花,口中稱贊有什麼用,實質性的關切,才能讓人覺得窩心,更何況,這小旬子,是趙天齊安排著過來的人,自是不能夠輕易得罪的。
「娘娘說得極是。」小旬子彎著身子對著劉疏妤的話表示贊同,言情中滿是一片恭敬的調子。
劉疏妤點點著,轉頭對著小玉吩咐,「小玉,箱子里我依稀著記得君上送了兩個琉璃白盞,你去取出來吧。」小玉輕聲應著就奔進了殿內。
小清囑咐著小旬子緊著領了宮人挪了木凳子出去,整個殿院里頭,就只剩下了劉疏妤和小清兩人。小清正準備著開口,劉疏妤笑著搖搖頭,並不打算回答小清的話。這院落的另一雙眼楮還在呢。
有些事情,說得明白的話,就失了意味了,越不能馬上知曉的東西,後果,就越不是人能夠承受得起的。
這類假以他人之手,也不是能對著小清言明,無論何地,縱使是小清對她少了敵意,她也沒有忘記小清是趙天齊布下來的人。
「娘娘此番的用意,可只是為了欣賞梅花用的麼?」小清扶著她的手臂,扶著她朝著殿內挪去,劉疏妤的眼波中,是一方清冷的殿院。
她緩緩的吐了一口氣,言語中是極冷的刀鋒,「守在這里,又有什麼用。哼。」聲音很輕,就連小清都沒有听得見。但劉疏妤卻是知曉刃炎的功夫的,一般的大內高手,都是身懷著絕技,稍微的風吹草動,也是能夠听得見的。
劉疏妤不擔心他听不到,她原本就是說給他听的,還守在這里,不就是因為趙天齊的手令麼,擔心著她即刻死了,趙天齊無法再找到一個發泄的端口罷了。
立在暗梁上的刃炎面色微微一滯,劉疏妤的那一句話,原封不動的落在了他的耳朵里頭,守在這里,有什麼用麼?是啊,他的確是找不到任何的作用,君上的諭令是不讓劉疏妤死去,可是他的心思呢,只是想要守護她的呵。
但現今,他的眼楮望向已經放晴的天際,看不出來一絲絲的寒色侵襲,身為暗衛,就連現身,都只能有君上的諭令的吧。
刃炎立在暗梁上沒有動,他知道劉疏妤並不想要在殿內有他的存在,所以他聰明的選擇在這里注意周圍的一舉一動。
「娘娘,你瞧著這琉璃白盞,配著金邊白梅,看上去真是漂亮得很。」小玉手里握著插著金邊白梅的琉璃盞,朝著劉疏妤擺弄。劉疏妤緩緩一笑,稍微挪了些腳步,湊得近梅花枝,那香味就更加的濃郁了一些。
她的手指襲上去梅花的花瓣,指尖凜冽的在那金邊梅花的花瓣邊沿刮過,帶著一股的氣Lang,花瓣朝著左右晃蕩了一下,梅花欣賞又有何用,能夠拿來做為一種手段才是讓她覺著有意味得多。
更何況,這梅花,可是趙天齊上著北邊移植過來看,梅花性寒,也幸得北宋的冬日帶著極重的寒氣,否則這花也是栽不活的。
尤其是這金邊白梅,顏色純白,還帶著一圈明顯的金邊,這類梅樹,卻是極難得到的,據她所知的,這金邊白梅,生長在極邊遠的東北邊上,而且,全天之下,也就只長了三株出來。
她這里的一株,就是其中的一株,越為金貴的梅花,就越是勾起人的喜愛,況且,趙天齊也是喜梅的人,江婉雪沒有理由不是迎著他這個喜好。
「唔,插花的手藝比著內侍房的都要好得太多呢。娘娘你覺著呢?」小清調笑著對著小玉手里的梅花樹枝打量。
劉疏妤點點頭,也忍不住出口稱贊,「的確是如此,本妃瞧著也是極為的好看。」她收回手指,眼楮里頭是一片金邊白梅的花身輪廓。
眼楮里頭看到的,跟著她的想法,是有很大的出入的。如果將這梅花送給了江婉雪,想必也是巴巴的想要接受得吧。
欲借他人之手來做到心中所想之事,這可是她最終的目的,趙天齊的喜愛于她的處境,于今日,也是有著助力的。
將她的處境打爛,就以為她會這麼容易就會屈服的麼?
正想著,一道大咧咧的身影已經踏過了錦月居里頭來,劉疏妤轉過頭去,眼中依舊是一片的清明,心中剛剛所想到此處,他便就已經來了。如此最好,順其之然的出現,這借他人之手,作用才更大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