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白不明的蒼穹下有一望無際的麥田,稻穗如同金燦燦的金子。她看到自己白衣勝雪,在麥田里穿行。
沒有人煙,沒有鳥獸,什麼都沒有。只有自己一人,白衣勾過稻穗,留下一片兀自搖晃沙沙作響的秸稈。
天地之大,稻田之廣,她卻掙不月兌那樣的一個背景。她越是跑,稻田延伸地愈發廣闊。忽然,她被絆了一下,頓時身子不穩,她抬頭的瞬間卻發現所有的稻穗仿佛受了某種感召,全部向她圍攏過來,越長越高,越聚越攏。
那種壓抑之感,讓她如同置身深水無法抽離、呼吸。
白光穿梭,四月猛地睜開眼楮,看到的正是診著脈的千月和眉頭緊鎖的龍佑卿。一旁的小九,郁郁寡歡,卻在看到四月睜開眼楮,瞬間沖到四月的床邊。
「小九別鬧。」龍佑卿寵溺地撫上小九才有一點的發絲,將他帶離四月的身邊。
「既然四月姑娘已經醒了,那麼千月再把病情告知一遍。」千月的手指不粗不細,診脈力道恰到好處,許是醫者獨有的的,四月還是第一次見到棲羽口中的千月,卻有似曾相識之感。
他白衣勝雪,眉間風輕雲淡,與龍佑卿時常斂起的肅殺之氣渾然不同。
「姑娘的病看似突然凶險,實則是舊疾,應是後天所致,卻因醫治不及時而留下病根,應是時常發作。目前來看,此病雖不凶險,卻難免後患無窮。」千月並不拐彎抹角,該直言便直言。
四月抿了一下嘴唇,不反對也不認可︰「你說我時常發作,但我並不覺得,現在攏共算來也就兩次,怎麼能稱得上是時常?」
「起初我也有所懷疑,但後來我發現了這個之後,一切疑惑便順然而解。」千月的手掌緩緩攤開,卻時毫不起眼的黑色一粒。
四月疑惑地看著千月,不明所以。
「這是你耳垂上掉落的東西……」龍佑卿的墨眸和千月不謀而合。
耳垂?四月記起來了,她在天牢之時,那個佚名大叔捉弄她之際,說是將蜱蟲尸體一類釘入了她的耳朵。她取不下來又不見身體有異常反應,就沒有關注。現在千月如此一說,反倒讓她詫異。這大叔如何知道她體內有病,還瞞著她替她壓制。
「這乃是醫者可遇不可求的神物——魑珠,僅此一粒便已曠世難尋。」千月繼續道。「替你釘入的人,估計也沒料到,你的體質天生對此物排斥。」
四月模了模已經毫無印記的耳垂。「我還是不太明白。」
「四月姑娘,你幼時可曾記得你幼時受傷……」千月臉上居然有一絲迫切,他的聲音清明依舊,但有不易察覺的顫抖。
四月搖了搖頭,她不是這個世界又怎麼記得過去。
「不記得也無妨,現在養傷要緊。」千月起身,去案旁斟酌藥方。
「慢著……這與我傷又有何干?」四月不肯放過一絲線索。
「不過是了解病史而已。」千月笑笑。
龍佑卿卻對千月方才一席話若有所思,他倒是打一開始便知道千月並不是沒有頭腦的人。此番一語,他更看的出千月對四月的病癥興趣濃厚,他似乎是為了驗證什麼,他不惜以自身為媒,施以血魅之術,恐怕也是如此,想到這里他的嘴角不自覺有笑意。
「是什麼病癥,千月公子不妨詳說。」龍佑卿看了一眼半成的藥方。
「是不足之癥,人若稍有痛覺,便會昏厥,病癥久了之後,昏厥便會越來越久……」千月盯著藥方反復察看,聲音卻越來越輕。
「四月姐姐怎麼會……」小九插嘴道。
「小九,乖乖一邊呆著,不要打擾千月哥哥。」四月看著搖頭晃腦的小九,不由得心中又是一段安慰。
如果不是小九,她或許還呆在那個天牢里出不來。
龍佑卿的墨眸里陰晴不定,他以前只當是四月受傷過重,卻不想她其實骨子里便有病癥,自己以前對她似乎傷害過分了。
「每日一貼,用文火蒸煮一個時辰即可。」千月將藥方上的墨跡晾干,雋秀的字跡仿佛在宣示這不是藥方而是藝術品。
「等等,是誰要殺你?」龍佑卿放下藥方,盯著四月的傷口,忽然問道。
四月一怔,她究竟說是蕭索音,合不合適?說了卻無證據那無疑是她挑撥離間。
「是蕭索音?」龍佑卿看著沉吟不語的四月,眸中冷芒驟起,搶在四月前面問了出來。「看來,她上次摔得還不夠痛!不過這樣一來,我更加不能將你送回三皇子府。」
「多謝,小九這兒我覺得也不錯。」四月淡淡道,她不是不想回去,是她想要一個恰如其分的身份,她可以救了棲羽,可以拼過蕭索音。
小九聞言,開心地快要跳起來。
「你……」龍佑卿果然有些頭疼,他多希望她眼底有一絲失望,可是她居然巋然不動。
千月微微一嘆,道︰「四月呆在這兒也不錯,三皇子妃如此明目張膽,怕是多半要得罪秀妃,秀妃雖然不是皇上的榮寵之妃,但好歹撫養了這許久的九皇子,三皇子妃與她相比還矮上一輩,若是真的明目張膽起來,未必會輸。」
四月不由得向千月投去感激的目光,她心中也正有此意。
「如此,等你傷好再作打算。」龍佑卿看著四月,最終妥協。
四月撫著手上的扳指,一個計劃油然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