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天祁勾勾唇角,狹長的眼中有一絲興味,顯然,是來自方才灰衣人帶來的消息。
難怪北辰燁行色匆匆,這世間也只有那個女人有這樣的本事了吧?
看來那燃盡的桃花山,很快又會有好戲看了。
「如此甚好,甚好。」汗皇笑逐顏開,許是太激動捂著心口好一陣咳嗽。
群臣見狀,神色不定,各懷心思。
「本宮初來貴國,諸事還請汗皇擔待些,今日本宮尚且有事在身,就不多做停留了,汗皇陛下,宮宴再會。」
夜天祁一番話听來得體,可這哪有朝堂之上時節自請離去的?
他此番作為,分明就是讓大歸汗皇下不來台,讓文武百官難堪啊。
可夜天祁說完這話,竟然連汗皇的回應也不听,帶著一干侍從浩浩蕩蕩的出了金鑾殿。
他這一走,殿上少不得又是一陣唏噓議論。
方才還句句諷刺定北侯不知禮數,現下他不是一樣?
無奈不管是北辰燁,還是夜天祁,退了朝也只敢回家跟自己說說,這稍有不慎可不僅僅是掉腦袋這麼簡單,只要想想前日桃花山莊,眾人就敢怒不敢言。
好歹是天下第一莊,定北侯帶著軍隊,一把火燒了,竟然連個理由都沒有。
虧得他在民間聲望高,不然眾怒難犯,大歸汗國的都城還不亂作一團?
「退朝吧,十七太子隨本皇來御房議事,眾愛卿都散了吧。」一陣劇烈的咳嗽之後,司寇 的臉色更差了。
老太監扯著嗓子傳達了聖諭,便扶著顫顫巍巍的老汗皇率先離開了。
「恭送吾皇。」群臣彎腰,唯有子桑丞相不動,一雙雜著血絲的眼,惡狠狠的看著司寇彥晞淡然的背影。
汗皇單獨召見十七太子,難道將他看做是皇太子人選,想要吧皇位傳給他?
司寇彥晞本就是子桑家族眼中的一根毒刺,如今大太子被囚禁,二太子司寇彥哲又重傷修養,他是不是該考慮找個新的傀儡?
要是等司寇彥晞娶了清塵郡主,那這皇位也就算是塵埃落定,與他們子桑家族無緣了。
御房里,司寇 緩緩地坐在主位上,春日過半還披著大氅,不過是花甲之年,就已經顯出了幾分老態龍鐘。
「父皇喚兒臣前來,不知有何吩咐。」司寇彥晞拱手,神情淡然冷漠。
「晞兒,你站過來些,父皇好些日子沒見你,想好好看看。」司寇 揮揮手,像個慈愛的平凡父親。
「父皇糊涂了,兒臣每日都有上朝。」話雖如此,司寇彥晞還是上前了一步。
生在皇家,司寇彥晞算是個冷情之人,父皇子嗣眾多,因此陰謀也就跟著多了,皇子們的明爭暗斗,妃嬪間的勾心斗角,朝臣中的針鋒相對,處處都能要人性命。
不光是對著高高在上的父皇沒什麼感情,就算是母後,在司寇彥晞的心中,也沒有多少分量。
幼時他就無意于爭斗,母後卻不這麼想,她要他爭要他去搶。
他的靜默讓她失望了之後,她便自己與嬪妃們爭風吃醋,甚至暗地里毒害其他皇子。
他相信這一切父皇都是看在眼里的,可他視而不見,對所有皇子都很疏離,唯獨對定北侯北辰燁另眼相待,仿佛那才是他的親子。
他也曾經像其他皇子一樣嫉妒過,可後來他才知道,父皇已是個無情之人,他愛的是江山,北辰燁能穩固他的江山,故他從容他寵愛他,若哪日他不再是汗國戰神,一切又會不同。
這樣無情的宮牆之下,也只有無情能偽裝自己,所以司寇彥晞漸漸看淡,這才發現,其實一個人,能活得更自在。
可這幾日,他平靜無瀾的心,似乎也有了想要爭取的意識。
因為一個叫洛青嵐的女人,在他心里投下了一顆石子,小小的,輕輕的,就攪亂了他寂寂的心湖。
「是嗎?皇兒每日都上朝,父皇為何只有今日才見了你?」司寇 伸出手,太監總管忙扶著他,還不斷使著眼色,示意司寇彥晞再走近些。
司寇彥晞聞言愣了愣,他雖然每日都有上朝,但也就今日主動開了口,父皇如此說,倒像是日日盼著他出言一樣。
「晞兒啊,你說說,父皇是不是真的老了?」被總管摻著走向司寇彥晞,每一步都很吃力,司寇 臉上卻只有慈愛的笑容,仿佛能走到司寇彥晞跟前,是他多大的幸福一樣。
「父皇不老。」見司寇 老態,司寇彥晞眼楮酸澀,便違心說了謊。
「不老?」司寇 冷笑一聲,道,「既然不老,為何這一個一個的,都不服本皇管束呢?」
這一個一個的到底所指何人,光想想朝堂如今局勢,便已經不言而喻。
「兒臣不知父皇何意。」司寇彥晞皺了皺眉,看不出是真不知,還是裝不知。
「你不知,那父皇便告訴你,父皇這身子骨沒多少日子了,現今幾個皇兒沒幾個爭氣的,本皇這座下龍椅,到底是要給了你們兄弟,父皇知你心性,這新皇是你還是哲兒,就看你的意思了。」
「父皇慎言,兒臣惶恐。」父皇這是要他表態嗎?是試探還是陰謀?
長久在宮廷生活,司寇彥晞已經不敢輕信于人,哪怕是九五之尊君無戲言,他也不敢松懈。
「呵呵,你惶恐那父皇便不說了,什麼時候你想清楚了,不惶恐了,那就來見父皇,這遺詔,就先為你空著,你看如何?」
說完,司寇 又笑了,拍拍司寇彥晞的肩膀,道︰「听說,皇兒不滿本皇給你定的親事,有心要娶北辰家那個丫頭,說是嫌棄那個小姑娘身世,是不是真有此事啊?」
司寇彥晞心頭一緊,父皇難得親自過問,這便是最好的機會,父皇下旨讓二人和離,他便可光明正大的迎娶琬兒過門了。
這是他一直以來的心願啊,也是琬兒的期盼,他們青梅竹馬,也發過誓要廝守終生。
可是,和離之後,那個女人,也將永遠和他無關……
「父皇,對你指婚的十七太子妃,兒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