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北侯府等著的一眾賓客,上至汗皇陛下偕同皇後娘娘,下至朝廷命官極其家眷,皆是備了賀禮揚著笑臉,可整整一個上午過去了,卻遲遲不見新人。
定北侯喜氣洋洋出去迎親,竟然沒能把新妻迎娶回來,礙于汗皇面子,也沒人敢多言。
殊不知,北辰燁先是被夜天祁誤了吉時,正馬不停蹄的趕往離北辰家宗廟數里之外的黑水寨,免不了還有一場拼殺呢。
直到午後,皇後以身子不適為由,和汗皇先行離開了,之後朝臣陸陸續續走了,都想著趁時間還早,去皇宮里在十七太子那邊討點喜氣露露臉。
相比起定北侯府的熱鬧,十七太子的宮殿里就冷清得多,大多是鶯鶯燕燕的一群後宮女人,被北辰燁搶了風頭佔了賓客,收到的祝賀也都是虛情假意,司寇彥晞心中不快,早早的結束了喜宴。
皇貴妃先前為了討好北辰燁,也是極力在汗皇面前表示自己願前去祝賀,後被汗皇以皇兒大婚母後主持為由,才留在宮中。
或許看著自己的兒子大婚,才是皇貴妃心中的意願,但司寇彥晞卻為母妃的行為感到寒心。
他在迎親時遇到「洛青嵐」,本來就有些心神不寧,時不時就想起她挽留的手勢,越想越煩躁不已。
再一看到宮中女眷和個別大臣阿諛奉承的嘴臉,還有那些百年好合的虛假賀詞,他眼前總晃過北辰燁和洛青嵐相擁的畫面,什麼極盡討好的言辭,都變成了諷刺和嘲笑!
所以,當汗皇回宮時,十七太子和「清塵郡主」已經拜完天地,送入洞房了。
皇貴妃心有不甘,為自己兒子不值,但也是敢怒不敢言,汗皇心知他為北辰燁主婚,對司寇彥晞確實有些殘忍了,便賞了好些東西,答應當夜宿在皇貴妃寢宮,瞬間便平息了她的怒火怨氣。
只是,他的女人尚且容易安撫,兒子的心可就不好挽回咯,只盼他能念在他成全他與北辰琬這段佳話的份上,少記恨幾分。
司寇彥晞的寢宮,洛青嵐坐在那張本不屬于她的床榻上,從蓋頭下可以看到有些桂圓花生散著,她咽了咽口水,餓了。
雖然意識是清醒了,可洛青嵐依然無法動彈,渾身無力地半靠著床柱,除了盯著那幾粒圓潤飽滿的花生米,她就會想想同樣圓潤可愛的小碗。
她,竟然算計了她!
方才被催眠時的記憶依然殘存著,所以她和司寇彥晞拜堂成親,她還是知道的,而這里也不是定北侯府,而是十七太子的宮殿。
「殿下
「下去吧,這里不需要你們伺候
听到門口還算熟悉的聲音,洛青嵐松了口氣,司寇彥晞來了就好,他會幫自己擦掉額頭上的鳳凰吧。
還是說,他也要抓了她去威脅北辰燁?
正猜測著,腳步聲已經漸近,很快,一雙黑面金絲靴便映入了她的眼簾。
這鞋子和北辰燁的可真像,洛青嵐想。
「琬兒……」他輕輕喚了一聲,飽含深情地,帶著如願以償的欣喜,還有,一點落寞和絕望。
洛青嵐蹙眉,他為何會有這樣的哀傷,娶到北辰琬不是他的心願嗎?難道他知道她不是北辰琬了?
他在她身邊坐下,大手握成拳,就放在那幾粒花生米跟前,微微顫抖,似乎很是緊張。
她覺得新奇,也覺得有趣,就想著,若是北辰燁坐在這里,會不會也如他這般輕顫?
他肯定不會了,那個男人傲慢得很,一定會迫不及待的掀了她的蓋頭,霸道的叫她娘子……
這麼一想,她又覺得無趣了,只想著司寇彥晞能趕緊看到是她,然後拿些吃食給她,再送她回定北侯府。
他的脾氣可不好,這麼久不見她,怕又該黑著臉讓人心驚害怕了。
司寇彥晞偏就不如她的願,靜坐了會兒,便握住她的手,道,「琬兒,你可有話想對我說?」
他的掌心溫熱,有層薄繭,觸感甚至比北辰燁的好柔軟些,洛青嵐卻不太喜歡他的觸踫,不自覺的蹙起眉頭來,或許是她習慣了冰冷吧。
「琬兒,為何不說話?」他又問,卻還是沒有幫她掀開蓋頭的意思。
洛青嵐也想說話,可她現在被封了啞穴,哪里說得出來?
「本宮知道,琬兒定是害羞了,」司寇彥晞自顧自的說著,「你我終于有情人終成眷屬了,你可高興?」
回他的還是沉默,他也不意外,大手疊著著她的手,放置在自己的心口,幽幽地說︰「可是為什麼,本宮卻高興不起來呢?」
他不高興?為何,他不想娶北辰琬嗎?
「或許是我的心,變了,我還是愛你的,只是琬兒,」他拍了拍胸口,話鋒一轉,「這里,還裝了別人
洛青嵐甚至可以感受到他的心跳,那麼快那麼亂,似乎隨時能從胸口跳出來一樣。
他還愛著別人,她心中暗自為羽衣悲哀,她愛上的人,不僅無情無義,更是個見異思遷的人。
北辰燁可以對她許下緣定三生的誓約,席連也曾經願與小碗執手一生,而面前的司寇彥晞,卻可以口口聲聲的說他愛這兩個女人。
若是北辰琬听到這話,應該會暴跳如雷,瞬間放下那些千金的架子,或是哭得梨花帶雨,追問他為什麼吧?
她突然就慶幸,還好她愛上的人是北辰燁,也還好她選擇了他,才不必為了妖精的任務,為了得到這顆不可能完整的心而奔波,這樣的愛,她不想要。
「你知道她是誰嗎?」他問。
頓了頓,他又輕笑出聲,說,「是你,洛青嵐
他叫她什麼?洛青嵐心頭一顫,他方才不還叫她琬兒,怎麼……
「你很驚訝我為什麼知道是你?」司寇彥晞細細把玩著她的手指,「我也很驚訝,為什麼是你?」
他沒有問北辰琬的下落,也沒有掀開她的蓋頭,雖然嘴上是在疑問,語氣卻絲毫不帶一點驚慌,就好像,他原本就知道,甚至,他希望是她,而非北辰琬。
洛青嵐滿月復疑雲,卻問不出口,總覺得面前的男人,似乎並不像表面上看起來,那麼風輕雲淡,喜怒不形于色的人,總是可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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