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敏把大家弄糊涂了，對她的話半信半疑，對她的行為不可理解。以這些人對她這些年行為的了解，她不是不懂法的人，也不是一個給人家道歉的人。難道李俊真的沒有那些房產，所以要告牛敏，她才被迫屈服？
大家胡亂猜測著，李俊沖牛敏擺擺手，牛敏又坐下，繼續抹著看似悔恨的淚水。李俊嘆口氣說道︰「都是氣象局的老職工，也都為氣象事業做了很多貢獻，我真是不想難為哪位同志。今天牛敏同志非常真誠的道歉。我也不好再說啥，這事就到此為止。作為一局之長，沒能解決職工的困難，我也很慚愧。」
牛敏說道︰「謝謝李局長。那我就走了，不耽誤你們開會。」說完，牛敏就站起來往外走。
看到牛敏快走到門口的時候，李俊突然把牛敏喊住︰「牛敏同志，你等一下。」
牛敏站住，轉身望著李俊。
李俊看了一眼大家，說道︰「同志們，牛敏同志家里的情況，我們都了解一些，的確是有困難。我看能不能這樣，今天剛好兩位局長和全局的中層干部都在，我們大家就開個現場會，討論一下，看能不能給牛敏同志家的困難解決了。」
牛敏欣喜若狂的說道︰「謝謝李局長！您不但沒因我污蔑您而報復我，還要給我解決困難，您真是好領導啊，我更覺對不起您。」
李俊嚴肅的說道︰「你不用謝我，作為一個局長，我不會去計較那些小事，你兒子的事情，要民主，征求大家的意見。如果局里的中層干部都同意，我李俊不會反對。」
大家又有些不懂了，這種安排人的事情，南溪局早就不是第一次了，啥時候征求過中層干部過啊？早就沒有民主可言，都是老大一言堂。今天在牛敏兒子身上，搞這手，不會是送空人情，想假借大家的手把牛敏的兒子拒絕掉？這招夠毒，這樣李俊就可以對牛敏說，我想幫你，但這是全局的意思。牛敏也就無法恨他了。
牛敏馬上沖在座的科長們又深深的鞠了一躬說道︰「我家的情況大家都了解，我和老伴的身體都不好，天天吃藥打針。兒子快三十了，沒房沒工作，沒工作就沒對象，拜托大家了。」
李俊又說道︰「我們的中層干部要本著為單位、為同事負責的態度來認真對待這件事。我看這樣，每個人都談一下自己意見，同意就說同意，不同意就不同意。韓局長，邱局長，你們有啥意見?」李俊看看左右的兩位局長，非常尊重的征求意見。
這段話說完，所有的人心里都明白了，今天李俊是和牛敏合伙演戲呢，而且是**果的演戲，大家明知道是做戲，還又口說不出。這種事，讓大家當著牛敏的面談想法，哪個傻瓜會說反對的話，回頭牛敏拿磚頭砸玻璃是小，弄不好都敢拿刀去滅口。李俊分明是逼著大家說同意，然後以大家都同意的理由為借口，光明正大的把牛敏的兒子安排進來。這樣大家就不會說他受牛敏脅迫後，不得不給牛敏兒子安排工作。
韓林保持著不變的微笑看了一眼牛敏，說道︰「我沒有意見。」
商易對韓林的回答並不感到意外，上周例會牛敏突然出現，商易就懷疑是韓林通風報信，所以在這種情況下，他不會反對。或者就算心里反對，估計他也不敢說反對。作為局里的二把手，他是不是也有些把柄被牛敏握住了呢？
商易把目光移到邱明臉上，邱明面帶難色，很顯然，他心里是有想法的，也感覺出這樣很不公平。這是權力綁架，要真征求大家意見，也得是無記名投票才行，那樣大家才可以表達真實想法。商易看邱明糾結了很久，終于還是妥協的說道︰「我也同意！」
牛敏的臉上露出一絲得意的笑。兩位局長都沒說出什麼反對意見，其他的人誰還得罪那個人。
李俊說道︰「既然兩位局長也支持，那我們就民主些，每個人都談一下意見，老方，就從你開始吧。順時針，每人都說一下。」李俊指了一下挨他最近的方德志說道。」
方德志以鄙夷而又無奈的目光看了一眼李俊，又掃了一眼牛敏，牛敏此時聚精會神的盯著方德志，好像方德志敢說出一個不字，她馬上就能沖過去，扇方德志兩個巴掌。
其他科長也盯著方德志，很多人臉上露出幸災樂禍的表情。老同志都知道，牛敏退休之前和方德志是一個科，而且牛敏是科長，但牛敏不是專業出身，對大專畢業的方德志很是提防，生怕搶了她位置。對方德志百般刁難，搞得方德志差點沒扔了工作走人。一直熬到牛敏退休，方德志才得以見天日。今天李俊點名讓他第一個發表意見，不知道李俊是怎麼想的。如果李俊真相把牛敏的兒子弄到單位，就應該找一個听話的人先發表意見。其他的人也就順著第一個人表示同意。但李俊偏偏先讓方德志發言，眾科長覺得有些看頭。
方德志萬般糾結，這是一個報仇雪恨的機會，但是又擔心自己反對後，遭到牛敏的報復。可是要是同意，確實又有些不甘心。左右為難的方德志，腦門冒出汗來，看大家都盯著他，一著急，就說道︰「我棄權！」
李俊眉頭一皺，沒想到方德志弄出這樣一句話來，口氣有些不滿，就說︰「我希望咱們中層干部都負起責任來。下一個，王金龍。」
王金龍臉色一直都不好看，自從單位食堂不再要老婆賣的肉後，生意差了很多，幾次找李俊，都被李俊以職工會有意見駁回。現在為了要安排牛敏的兒子，搞這一套強制大家發言的事，心里就覺得不平衡。清了清嗓子說道︰「各位局長，我覺得這事這麼搞並不是民主。」
王金龍說出了大家的心聲，下面的人馬上就開始騷動。李俊陰著臉問王金龍︰「這不民主嗎？局黨組這是充分尊重每一位干部的權益。」
王金龍陰陽怪氣的說道︰「真要民主，就無記名投票，這樣搞，分明就是逼人說假話。」
李俊還辯白︰「為什麼要說假話？同意不同意都是你們的自由。」
王金龍反駁道︰「誰當面得罪人啊，至少當事人應該回避，然後每個人發表意見。」
雖然大家都看不上王金龍，但今天王金龍明顯得到了支持，很多科長也開始小聲嗡嗡，三位領導耳朵不聾也自然听得見。
李俊看了一眼牛敏，牛敏的臉已經沒有先前那樣隨和，真相畢露，走上前一步︰「沒什麼回避的，我就是要親耳听听，氣象局的中層干部對我們這樣退休的困難職工是啥想法，該不該照顧！不讓我听，就是有反對的聲音，我不怕反對，誰反對，現在就站出來，把理由說出來！」
商易心里靠了一聲，這牛敏也太強勢了，簡直是欺負人啊！瞪著眼楮問誰反對，還要把反對的理由說出來。而一圈的科長，此刻沒有一個人敢出來和牛敏對抗，都恨不得鑽到桌子底下，就連王金龍此刻也不說話了。
邱明實在是看不下去了，李俊這是在亂搞，誰也模不清李俊心里到底是怎麼想的，其實如果他想安排牛敏的兒子，完全可以想安排其他人一樣簡單。但偏偏要把牛敏的事情搞的這樣復雜，讓大家為難。
邱明看了一眼李俊說道︰「李局長，我看這樣吧，牛敏也不用走，大家無記名投票，投完票後，當即唱票，這樣既保證每位科長能都表發自己真實的想法，同時牛敏也在場監督唱票，做到了公開公平公正。如果票數過半，就算通過。」
李俊抹了一下頭發，看著牛敏說道︰「牛敏同志，沒想到這件事讓大家有了想法，邱局長說的，你同意不？」
牛敏咬著嘴唇，無可奈何的點點頭︰「既然個別人對我牛敏有想法，又沒膽量當我面說，那就投票吧，我希望大家都能憑良心投票。」
科長們馬上都松了一口氣，辦公室主任馬上回辦公室打印出二十多張紙條，分同故意和不同意兩項，按自己意願劃勾。
票很快就收上去了，牛敏監票，辦公室主任唱票，結果僅有四票同意，其他全部反對。牛敏看著結果，臉都氣灰了。一時之間也有些懵，眼楮逐一的從每一位科長臉上掃過，像要抓出真凶一樣。下面的科長每個人臉色都非常坦然，誰迎上牛敏都沖她會心一笑，好像那四票同意的人中，就有自己一樣。
李俊的臉色一直陰著，誰也不知道他對這個結果是滿意還是不滿意。迎上牛敏憤怒的眼神，李俊說道︰「牛敏同志，結果你已經看到了，這些科長代表著全局職工的意見，非常遺憾，局黨組不能違背全局職工的意願。對于你家的困難，我私人看看，能不能在朋友那給你兒子找個工作。」
牛敏的臉色由灰變白，無措的四處看了看，猛然眼楮停在打開著的窗戶上，蒼白的滿是老年斑和皺紋的臉上露出一抹惡毒的微笑。冷笑一聲，往後退了幾步。大家都都被她的神情驚住，收回偽裝的微笑，盯著牛敏。
牛敏退到窗戶下，突然踩著椅子就跳上窗台，眾人一下反應過來，不約而同的啊了一聲。孫主任離牛敏最近，見她站在窗台上就跟過去，揚著胳膊喊︰「牛敏，你要干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