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橋臉貼在冰涼的棺材上,雙手合抱住棺材,也抱住了棺材里的人。愛睍蓴璩
「孤鴻,我來看你了,你自己一個人躺在這里冷不冷?我本來是想陪在你身邊的,但是我知道你渴望躺在身邊的那個人不是我,今天我把那個人帶來了,你可想見他?」
「你想的,你一定想,即使分別了十七年,你心里想的依然還是他,對不對?今天,我就讓他在你面前懺悔,把他該承擔的錯誤全擔起來,這一次誰也包庇不了他。」
小橋臉貼著棺材,水晶入臉一片冰冷,透入骨髓的酸涼,小橋打了個冷戰,抬起身來,看向後面幾個人的眼楮卻像一對冰錐子,「你們,還不跪下?」
絆絆等人都被制住,黑衣人從身後一頂膝蓋便不由自主跪下,只有七絕被雁潮護著,沒有跪,可是雁潮自己卻跪下了。
想來小橋也沒有打算讓七絕跪,他親自過來揪住七絕的衣襟,拖著他就把他拖到了水晶棺前。
現在的七絕又恢復了那種木頭狀態,但是他好像很害怕小橋的觸踫,身體輕輕的抖動。
小橋把他摁在棺材上,單手抓著他的長發,迫使他的臉抬起來︰「柒哥,看到了嗎?躺在棺材里面的那個人,你認識他嗎?他是誰?」
七絕的眼楮映著那片水晶,像水井里的月亮看著天上的月亮,或深或淺,月意淡淡。
「你倒是說話呀,他是誰?看他臉上帶著面具你就不認識了?那這具軀體你也不認識嗎?你夜夜與他燕好,竟然分不出雁孤鴻和尹鳳書身體的差距,什麼聰明無匹,才情絕世,還不就是一個傻瓜。」
七絕給他重重的一磕,額頭踫在堅硬的水晶上,雖沒有流血,但立時紅腫了一大塊。
「小橋,你干什麼,他已經瘋了,你就別再折磨他了,如果雁教主地下有知,你這樣待他心上之人,難道不會怨你嗎?」蘭舟從輪椅上將身子前傾,指甲掐進輪椅把手的軟金包裹處。
「瘋子,你快把我們放開,冷畫橋,你這樣做有什麼意義,不如一刀一個今天就把我們殺了一堆兒給雁教主陪葬!」絆絆怒火中燒,怎奈被人按住,又被點了穴道,所作一切掙扎皆是徒勞。
雁潮更恨,棺材里躺的人是他的父親,他卻不能上前去看一眼,棺材前跪著的人是自己發誓要保護的人,卻只能眼睜睜看著他受人虐待凌辱,人說忍字心頭一把刀,可雁潮覺得起碼懸著一百把刀,刀刀寒光閃閃,直插心髒。
「閉嘴你們,我等這一天等著那麼多年,今天我一定要讓他好好在孤鴻面前認錯。」說著小橋掀開了棺材蓋,一股子寒氣一下子從棺材里散發出來,幾個人就覺得半身浸在冷水里。
小橋等白色的寒氣散去,揪著七絕的頭發把他按在棺材里,幾乎和那具尸體面貼面,
「去吧,把那個面具拿下來,看看你當年造的孽,因為你一句永遠都不想看到他那張臉,他放棄最後一絲生機跳在大火里生生想把自己燒成灰燼,你說你怎麼就那麼殘忍,你怎麼就不能給他一點解釋的機會,你這個踐人,把面具拿下來。」
棺材里的寒氣很快就在七絕的頭發上凝結成冰,甚至是黑漆漆的眉睫都凝結上水珠,水汽把他的睫毛壓低,尖銳的寒冷直到達眼瞳的深處,那里是一片白茫茫。
雁潮是唯一一個沒有受控制的人,此時他陡然躍起,出手成刀,對著小橋的肩胛削去。
小橋听到風聲也不回頭,錯身形揮掌風,接了雁潮一掌。兩個人都眼眶發紅,怒氣盛熾,這一掌都用上了十成的功力,兩個人周圍的罡氣形成渦流,整間墓室像地動般輕微搖晃,頭頂上簌簌往下掉灰塵,其余的人受到兩個人內力的沖擊,直覺得如溺入深水,耳膜壓得奇痛,呼吸也不順暢。
小橋覺得雁潮的內力似乎生長般連綿不息,越來越強,漸漸的自己承受不住,腳下的水磨石地面深深的踩下去碎裂,小橋蹬蹬後退,竟然收勢不住一下子壓在水晶棺槨上。
那水晶棺雖能保尸體萬年不壞,卻是極薄極脆的,小橋自己的力量加上雁潮的力量全壓在了上面,只听得一陣清脆的激越之聲,那水晶棺破裂如蛛絲,最後嘩然一聲,只落得一地碎片。
所有人像被定住了般,甚至連呼吸也變得輕不可聞。
小橋的背正頂在尸體的胸膛上面,他似乎不明白發生了什麼,僵硬的坐著,滿地的水晶碎片每一片上都有一只茫然的眼楮,幾千道迷茫的光線織成一張巨大的網,而小橋像個小孩子被困在里面措手不及。
七絕本來是被小橋壓在棺材上,棺材破時,他摔在一旁,水晶的碎片扎破了他的指尖,劃破了他的臉,他渾然未覺,只保持著最初掉落下來的姿勢。
雁潮也下了一跳,他沒有想到自己發怒時全力一擊竟然有這麼大的威力,更沒有想到會打碎了雁孤鴻的棺材,這里面唯一能保持鎮靜的就是棺材里的死人和瘋傻的七絕,雁潮怔怔的看著躺著的尸體,那就是自己的父親嗎?
時間仿佛隨著水晶的破碎一下子停止了流動,或者說已經不願意流動。
小橋伸手抓著水晶碎片,尖銳的稜角把他的指手扎的鮮血淋灕,他卻不以為杵,兩只手把碎片捧起,再狠狠的攥緊,卻不知那被攥成細粉的殷紅末子卻都從指縫里紛紛揚揚。
愛,其實就像著手中粉末兒,越想抓緊越抓不住,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從指縫中溜走。
請說再見!
「小橋,你沒事吧?」蘭舟被他的樣子嚇到了,高聲喊他。
小橋抬起頭,一雙眼珠子紅的能滴出血,那已經不是人的眼楮,是獸,是困獸,是狂獸。
「好啊,小鳥兒真長成大雁子了,竟然一招就把我給打敗了。可是,你這個逆子,竟然毀了你爹的棺槨,還拿著仇人當愛人,我當日真該一劍捅死你。」
「小橋,毀了雁教主棺槨的人是你,對不起雁教主的人也是你,你怎麼又妄圖賴在別人身上,無恥。」雁潮回答的時分冷靜,又直戳小橋的心窩子,絆絆他們都著實一愣,這孩子真不簡單呢,若不是真冷血便是大智慧。
小橋也沒想到他會這麼說,微微一愣馬上冷笑道︰「好個尖牙利齒的小崽子,雁教主?難道這個躺著的人不是你爹?」小橋話音剛話猛地抓起一邊的七絕,把他的臉按在尸體的面具上︰「你掀開,讓他看看,當年你把雁教主毀成什麼模樣?」
因為小橋的力道太大,七絕的上下唇狠狠磕在一起,鮮血滴落在金屬面具上,倒像是染紅了尸體的嘴唇,異常詭異。
「你放開他,若是你再傷害他,我一掌拍死你。」
「雁潮,從你一進無間地獄我就認出你了,那樣蹩腳的易容術還敢在我面前招搖?想不到你還真是痴情,他那樣騙你,你竟然在回頭來找他,倒有你爹的遺風,只是你愛的這個人曾是你爹的情人,還是你的舅舅,這都是些什麼冤孽關系,難道你要罔顧人倫綱常?」
「這人倫綱常從你嘴里說出來怎麼就這麼怪異?你就講過人倫綱常嗎?下面這幾個人都是你出生入死的兄弟,你又是怎樣待他們?小橋,莫說這躺著的雁教主並不一定真是我爹,就算是那又如何,七絕可以為我飲毒失內力,如果我真還在乎那些世俗虛禮,當真不如個畜生。今天我把話撂在這里,正好你和蘭舟絆絆還有老花給我做個見證,就算七絕是我舅舅,我也一樣愛他到底。」雁潮說完這話,眼楮里已經蓄上淚花,從淚光里看那些水晶碎片,更覺晶亮的逼入瞳孔深處。
「雁潮,好樣的,他娘的世俗縟節都見鬼去吧!」一直未說話的老花哈哈大笑,自有快意恩仇的氣概。
「好,真好,真好啊,果然是後浪推前浪,既然如此我就讓他永遠陪著孤鴻,化土成灰,永不分離。」小橋說完一掌就往七絕後心拍去。
「不要,你瘋了。」絆絆等人大喊,小橋是瘋了,他可知他這一掌那個下去死的不僅是七絕還有蘭舟、絆絆、老花以及他自己。
七絕趴在雁孤鴻的尸體上乖順的猶如提線木偶,根本就覺察不到危險的來臨。
雁潮目眥盡裂,可是想要相救已然來不及,他咬著牙催力于掌心,下了狠心要把小橋拍成肉泥。
這一掌下去,所有的風華絕代、愛怨別離,恨憎痴想都化作煙雲。
什麼魔教五公子,什麼無間地獄都將成為傳奇。
想要的,偏不得,恍如一夢,俱都幻滅。
眼看小橋的掌就要落下,電光火石間七絕滾過一邊,死了的雁孤鴻手掌堪堪似將他抱住,而自己替他受了那一掌。
生如歌,死何難,白骨枯冢,殘劍映雪。
雁孤鴻的尸體長期放在水晶棺里,已經凍成冰坨樣兒,這一擊頃刻間肢體四分五裂,卻絲毫不見血肉,只是細小的冰晶茬子四處飛濺,頭顱和身體月兌離,骨碌碌滾在一邊,臉上的金屬面具月兌落,露出了一張被火燒焦的臉。
作者有話說︰謝謝親們對我的關心,都沒事了,虛驚一場,從今天起恢復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