絆絆說著就撲上去,伸手就想輪小橋一個耳光,可是絆絆身上余毒未清,全身綿軟無力,小橋輕易捉著他的手就把他摔在地上︰「哼,胸脯長得像個女人,撒潑耍賴也像個女人,怪不得他怎麼都不喜歡你。」
一只大手扶住了絆絆的腰,絆絆跌到老花的懷里,老花盯著小橋,怒聲道︰「你可真是瘋了,難道將大家都害了你自己就好受了?」
小橋見老花也來了,倒也不奇怪,笑著道︰「花一宵,你來為誰抱不平,是為你柒哥?他可是整天打你罵你,難道今天他這樣不是你期盼的?」
「不是,難道在你那麼聰明的腦子里會認為我討厭柒哥不尊重柒哥嗎?你錯的離譜,柒哥為人冷漠狠戾,平日里沒少打罵,可是當他知道我可能還有一個姐姐給人賣到濟南府的時候,連夜快馬加鞭親自到了濟南,出動多方勢力替我尋找姐姐,雖然去晚了,我姐姐在妓院里不甘受辱自縊身亡,柒哥殺了那老鴇,放走了那些姑娘,燒了那妓院,還給我姐姐安墳立墓便于我祭拜,我哭著跪謝柒哥,他給了我一腳,說男人不準這樣哭哭啼啼。其實從小柒哥為我們做的事情少嗎?就是你小橋,若不是柒哥在雁教主面前說好話,他怎麼可能收你做徒弟,你只看到在柒哥和雁教主的一場情事里雁教主付出,雁教主受苦,那柒哥呢,他憑什麼就要接受雁教主給他做的一切,憑什麼就要受他擺布,你們欺我小,什麼都不告訴我,可是我卻是看的最明白的那個,他們兩個都不好受,雁教主死了一了百了,可柒哥呢,活著生受。」
雁潮趁他們正鬧作一處,忙月兌下外袍給七絕蓋在身體上。現在的七絕已經不像剛才那麼竭斯底里,整個人僵硬下來,喉嚨里狺狺低吼,但叫聲已經失去了最初的淒厲,變得哀怨無可奈何失去了威嚴一聲比一聲微弱,他那只有七個指頭的腳在喊聲中抽動,叫一聲抽一聲,就像一個沒有死透的小動物。
雁潮輕輕的撫模著他那只緊握的手,哀愁的目光緊緊鎖住七絕的眉頭,那里有一道明顯的皺褶,像一道鎖把他自己鎖在里面,他的眼楮水蒙蒙地罩著淚水,像在充滿雨意的幽暗中閃動著在污泥里滾過的琉璃一樣的光澤,微微開啟的紅唇里,白色的泡沫從嘴角流出來,源源不斷的流出來。
如果殺了自己他能好,雁潮會毫不猶豫的把掬艷捅在心髒里。
可是他現在什麼都不能做,只能傻傻的看著他受苦受辱。
那邊的三個人還在糾纏不休,而且已經動上了手。
有些話其實誰心里都明白,只是有的人假裝不知道或者已經忘記了,今日老花的一番話戳到小橋心里那個不願承認的一點,他忽然惶恐,他害怕他會把七絕給他做的只是他自己舉手之勞卻成就自己一生的恩惠來瓦解自己對雁孤鴻的愛和忠誠。所有的惶恐化為憤怒,他飛起一腳,踢在老花的環跳穴。老花腿一軟,小橋閃電般伸手一番,扣住了他的脈門,伸手點了他的幾處大穴。
絆絆一看老花被制,顧不得虛弱的身子,縱身跳起手刀直劈小橋的脖子,小橋身形一側,舉手擒拿住絆絆的手臂,一用力只听咯的一聲就卸了絆絆的膀子。絆絆痛呼出聲,卻也馬上給點了穴道。
「小橋,你這個瘋子,你到底想做什麼?」絆絆身體不能動,嘴上卻不服軟。
小橋用手托著額頭,那眼神竟然是迷惘而困惑,「我想做什麼,我什麼都不想做,我只是盡一個兄長、上峰的職責,教會你們什麼叫服從。」
「你放屁,就算服從也是對柒哥,你算個什麼東西。」
「你說對了我真不是個東西,可就是我這個不是東西的人,為你枉待了虛名這些年,你看你這副模樣,看了我都惡心,也就花一宵這樣的下流胚子不嫌棄你,絆絆,管好你這張嘴,否則別怪我對你的柒哥,你的花弟不客氣。」小橋捏住絆絆的下巴,迫使他抬頭,修長的手指來回摩擦著絆絆豐厚性感的嘴唇。
「咳咳,小橋你這個壞蛋,你放開他,何時我們幾人成了今天這副局面,你真是瘋了。」
「他可不是瘋了嗎?現在強敵伺動,已經火燒小紅樓,無間地獄卻自相殘殺,我看不如把我們都殺了,他自己放一把火全燒了一了百了,也不用別人挖空心思動手了。」輪椅木頭輪子咯咯碾過,蘭舟大眼蓄淚,圓圓的嘴唇連帶著嘴邊的小藍痣都在顫抖。
小橋在看見蘭舟時眼里閃過一絲溫柔,他沒有說話,只看著蘭舟。
蘭舟看著被制住的二人,然後又看雁潮用身體護住的七絕,忽然就從輪椅上滾落下來,以卑微狼狽的姿勢爬到小橋面前︰「還有我,都殺了吧。一了百了。」
小橋像一頭被惹怒的獸,他粗暴的把蘭舟從地上抱起來,扔到輪椅上,然後背著手圍著輪椅轉圈圈,腳似泄憤一樣使勁蹬著大理石水磨的地,他忽然轉到絆絆身邊,一把扯下了絆絆的紅絲帶,三兩下就把蘭舟綁在了輪椅上。
「你,你干什麼,放開,放開,冷畫橋,你這個瘋子。」蘭舟狠命掙扎,怎奈絆絆的紅絲帶是神兵利器都不能斬斷的,只做徒勞之功。
「今天倒都來了,也好,擇日不如撞日,我們不妨今天就一起去祭拜一下孤鴻。」
「你混蛋,我們去就好了,柒哥不能去。」蘭舟臉孔雪白,貝齒咬住下唇。
「都去,你。」小橋手指點雁潮,「非煙,你剛才是怎麼做到讓他失控的。」
雁潮全副精力都集中在七絕身上,連他們剛才的一場爭斗幾乎都沒有注意,現在听人叫非煙,也沒有意識到是叫自己。
「非煙,叫你呢,快回話。」絆絆見雁潮一臉深情全副注意力都在七絕身上,怕他暴漏,忙高聲提醒。
「是,屬下在。」雁潮忙抄手回話。
「這孩子感情是被我們這一群瘋子嚇傻了。」蘭舟俏語溫聲,看著雁潮若有所思。
「哼,倒是有一幫子人幫著,我問你,他剛才為什麼尖叫,你是怎麼做到的,你們做了嗎?」
「不,屬下不知道,他突然就叫起來。」雁潮低頭垂眸,不敢和小橋對視,怕他看透自己。
小橋凌厲的視線在雁潮和七絕身上來回逡巡,似一把刀要一點點挖開他們之間的秘密,氣氛一下子變得詭異,只听得見或急或緩的喘息,連燭光也被風吹得搖曳怪異,在小橋身上投下一道鮮明的界限,他的頭頸籠罩在昏黃之中,肩膀以下黑暗模糊,好像身首分離,怪誕、扭曲。
這種極度不安的氣氛像個鐵籠子把雁潮鎖住,就在雁潮快要撐不住要爆發的時候,小橋道︰「那你以後就貼身照顧他,給,鑰匙,把鐵鏈打開,給他穿上衣服。」
雁潮走過去接鑰匙的時候高一腳第一腳就像踩在棉花上,等拿到鑰匙卻怎麼也捅不開鐵鏈上的鎖孔,原來手心里出了一層冷澀的汗水。
小橋擊掌,門口出現幾個黑衣人,小橋道︰「過來護送幾位公子到寒潭下的靈素堂去,非煙,你給他穿上衣服一起去。」
一直到那個黑暗冰冷的靈素堂,雁潮都覺得在夢里。
無間地獄他雖然住了一段時間,可這里對他來說還是一個謎,無間地獄若不是為魔教余孽所建,在江湖上根本就沒有任何名氣,可這里建造富麗堂皇,吃穿用度堪比皇宮,也不見他們做什麼營生,哪里來的錢?再說這個寒潭下的地宮當真是詭異精巧到極點,也不知小橋用了什麼方法,那水竟然自己向兩邊退去,露出一條長長的漢白玉台階。
一步步踩下去,下面就是一間大墓室,說是墓室,卻只是依照著尋常房間的格局來建造的,若不是斑駁著古舊痕跡雕刻花紋的石頂,就不曾想到這是個墓室。
四壁的青銅蓮花燈發出微弱的光芒,黑寂的墓室朦朧在這一片仿佛燃燒了千年的燈光中,鬼影瞳瞳。
房間的布置也不像個靈堂,除了沒有床,別處尋常的像個臥房,成套的獨山玉桌椅,水晶果盆里還放著玉雕的桃子和石榴,牆上掛著幾幅字畫,都是淡雅的山水潑墨,雖然年代已久絹面發黃,但是還能看出畫者高超的技藝。
最引人注意的是正中掛著厚重的絲絨帳子,小橋用手一拉,那里出現了一個巨大的水晶棺。
水晶通透晶亮發出瑩瑩華光,一下子把墓室生硬粗糙的表面打磨到光滑,變得朦朧柔和,華美動人,躺在里面的白衣人就像是被月光托起,在歷久彌深的歲月里淡淡發光,永不褪色。
小橋一身重錦白衣,款式和花紋和棺材里的人一模一樣,他走到棺材前,屈膝跪在水晶棺材底下墊的絨毯上,臉貼在冰涼的棺材上,雙手合抱住棺材,也抱住了棺材里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