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雲終于慢慢散開.將滿未滿的月.又發出不明不暗的光.
由斯和瘋馬躺在地上.全身塵泥.臉上都是青一塊紫一塊的.由斯的鼻子還有鼻血慢慢在流出來.但他連動都不想動一下.擦都懶得擦.
兩個人只是一個勁地喘著氣.直到休息得差不多了.氣也順了.由斯才伸起手來.卻不是去擦鼻血.而是在自己的眼角抹了抹.
那是一行不易被察覺的淚.只流在黑暗中.
「瘋馬.我知道.我阻止不了你們.只是.你告訴我.為什麼要屠城呢.」
「我不是說了嗎.王子怎麼說.我們就怎麼做嘍.」
「不.我是問你.王子為什麼要屠城.因為我听你剛才的意思.二十幾個城.他就下令屠這三個城.顯然這三個有特殊的地方呀.」
「哦.你問這個呀.我其實也不是很清楚.時間太急了.整個島的兄弟.突然之間被通知出發.一下子全都上了王子已讓人準備好的幾艘大船.然後一登陸.就各自有任務了.我也不知道他從哪里.突然冒出那麼多的軍隊.
不過.食人魚有和我們簡單說了一下.那些軍隊.有的是王子本來就在不同的地方訓練著的士兵.有的.則是來自十幾個羅基公國的領主帶來的.原來.那些領主.都是王子的人.王子居然能命令他們.太厲害了.」
由斯听見瘋馬又要興奮了.不高興地打斷他的話︰「你意思是說.那些領主.其實本來就還是擁護王子的.只是前面幾年.一直偽裝著.听命于現在的國王.現在時機成熟了.王子就發動起戰爭.企圖一次性.奪回政權.是嗎.」
「差不多這意思吧.你們懂的那麼多.我哪里懂這些.反正王子說叫我打哪我就打哪.要我殺誰我就殺誰嘛.
不過.由斯.你知道嗎.我這次立大功了.前面那個城.還是靠了我才打下來的.王子讓我假裝雇佣兵.進城去.然後帶著里面的一個武士館的人.在王子大軍到了時.把城門硬是打開了.我厲害吧.」
由斯知道這瘋馬現在已完全沉迷在那個「當領主」的夢想中.特別是這次還立了大功.自然是興奮得不得了.也阻止不了他吹牛了.不過.他問的問題.根本還沒有得到答案.怎麼能讓他現在就開始吹牛呢.于是又一次打斷了瘋馬︰「瘋馬.你到底知道不知道為什麼王子要屠這三個城.」
「哈哈.由斯.我和你說.我早就想過了.我當上領主後.我要在我的領地上.宣布.每天都過豐收節.那樣.就可以天天吃麥餅了.哈哈.我最喜歡麥餅了.哦.你說為什麼要屠城呀.我……不知道」
由斯忍著一口氣.又問道︰「好吧.那你告訴我.王子現在在哪里.」
「對了.你可以去問王子呀.他就在前面的城里.說不定你也可以立大功.當領主呢.由斯.你當上領主後想干什麼.」
「當上領主後想干嘛.我不知道.」由斯嘆了口氣.慢慢站起身來.看著還躺在地上的瘋馬.恨恨地說道︰「不過現在我想干嘛.我很知道.」
「想干嘛.」
「想踢死你.」由斯話音剛落.同時一腳踢在瘋馬張開的雙腿之間.把他踢得鬼叫連連.
由斯也不管瘋馬在地上邊痛得狂叫邊亂罵一通.拔出鐵劍.插回皮袋里.一翻身上了馬.向著白雪她們去的方向追去.
他知道.現在就算去追那些士兵們.也一點辦法沒有.他不可能一個人.擋住幾百個追兵.這個世界.本來就是這樣.一切美好的夢想.都是在血與火間破滅、燒毀.
他再也沒辦法相信什麼美好的世界了.再也沒辦法相信什麼美麗的藍圖了.雖然距離那麼遠.但他仿佛能听到.一聲聲的慘叫.一條條生命在不斷地消失.
不知不覺.馬速被他越提越高.到後來.那匹馬幾乎是拼了命在狂奔著.也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風大了起來.由斯感覺自己的眼角.一直有什麼東西在隨風飄走.
腦子里空空蕩蕩的.甚至連呼吸.都越來越困難.未來的路.在哪里.未來的夢.在哪里……
「不……」由斯終于忍不住.仰頭向天.大聲地哭了出來.
也不知道跑了多久.終于.看見前面迎面策馬狂奔而來的.是白雪.遠遠就在沖著他喊道︰「由斯.你沒有受傷吧.」
由斯心里突然一陣溫暖.只有最關心自己的人.才會第一個反應.就是問他有沒有受傷.而不是問發生了什麼事.
「白雪.我沒事.」
白雪這時已經到了身邊了.看到由斯滿臉的淤青.心疼地叫道︰「這還叫沒受傷.怎麼回事.身上呢.有沒有傷.」
雖然她很少出任務.也沒經歷多少戰斗.但常年听的看的都是些打打殺殺的事.所以.她才會很奇怪.臉上打成這樣.不可能身上一點傷也沒有呀.
「白雪.放心吧.身上沒傷.走.我們邊走邊說.」
「真的沒傷麼.那就好.比麗已經听到你的聲音了.所以我先來接應你.她們在前面等著呢.」
「嗯.」
「你還沒告訴我.臉上的傷是怎麼回事呢.」
「沒什麼.唉.」
雖然只是一聲嘆息.但是.白雪從來就沒听過由斯帶著這麼多痛苦的嘆息.知道一定發生了什麼大事了.
白雪沒辦法像平時那樣.由斯不說的事.她就不問.這一次.她非得問清不可了︰「到底怎麼回事.」
「和瘋馬打架打的.他傷得比我還重一些……」由斯避重就輕地說道.
「還有呢.你不會只是告訴我你們打了一架吧.」
「好吧.白雪.我們打了一架.他還告訴了我點事.」
「什麼事.關于王子的計劃嗎.那計劃很過分嗎.」
「白雪……現在.它已經不是計劃了……它已經被實施了.而且.無數個地方.幾乎同時啟動.現在.羅基公國已經有近一半的土地.在王子的手里了.」
「啊.不過.這也沒什麼.王子的理想.不就是帶著我們建立起一個新的世界嗎.這只是第一步.我們不是應該開心嗎.你現在這樣子.一定還有什麼事沒說吧.」
「嗯……我……我難過的是.也許王子真的可以建立起一個新的王國.但一定不是他口中那個.那個人人幸福生活的世界……」由斯知道早晚也是瞞不下去.索性一五一十地把自己听到的.和猜測的.全都告訴了白雪.
由斯沒有注意到.白雪听到後來.已經全身發抖.在馬上搖搖欲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