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間的一場風波並沒有破壞趙國棟的情緒,相反還讓趙國棟近距離的了解到了黔南這邊經濟社會發展走勢,也對柳道源的眼光和魄力有了更深層次的看法。
這樣大規模的調整產業結構是要付出一定代價的。
毫無疑問能讓江中林這樣的縣級干部中的中堅力量如此不遺余力的執行黔南省委的決策,那沒有一套監督手段,沒有足夠的執行力度,甚至可以說不經過一番刀光劍影的交鋒,是決不可能做到的,要知道像江中林這樣的縣處級干部原本應該是反對這個戰略轉型決策最有力的群體,但是趙國棟看到的卻是江中林挖空心思的想要引進國全能源來兼並縣內煤礦,殫精竭慮的吸引國全能源來西章縣投資興辦綜合開發企業。
也許江中林的確是一個願意干事兒角色,但是如果沒有黔南省委的堅定決心,趙國棟相信縣這一級的執行力度不可能這樣堅決。
讓趙國棟感到欣慰的還有黔南政策與想象中的「國進民退」方式有些不一樣,不指定不推薦特定整合主體,整合主體既可以是當地和外地的國企,也可以是外地的民企,也可以是本地的民企聯合整合,總之方式和成分不限,只要達到省委省府提出的產業規模和安全環保標準即可,這足以顯示黔南省委省府在政策上的一視同仁,對于民營經濟體系發展應該是一個莫大的鼓舞。
江中林下午三點過就走了,許偉陪趙國棟呆到五點鐘才離開,各人有各人的事兒,趙國棟不希望自己的到來干擾到別人的正常工作生活,雖然他已經干預了,比如建議國全能源在可供選擇的情況下選擇西章作為煤矸石電廠的所在地。
從許偉那里得知江中林是個人物,極有可能要接任縣長,這人能干事兒,是個精明能干的角色,也能吃能喝能玩兒,不過卻把握著一個度,不收錢不賭博,這也是許偉相當看得起這個家伙的原因。
像這種資源型山區縣,當個分管經濟的常務副縣長能做到不沾錢,那太不容易了,不收錢還勉強能接受,可是不賭博這可就真的太少見了,誰都知道賭博就是一個最便捷的斂財渠道。
當然這江中林也不是沒有一點缺點,好吃喝,好講排場,但講義氣夠朋友,朋友三四對路了,也要去娛樂場所瀟灑一番,據許偉觀察這江中林一樣也不缺女人,在這邊風氣就這樣,似乎對這一點不太在意,只要你能干事情就行。
連許偉都看出來江中林是有心要結識趙國棟,那份熱切勁兒一點也不掩飾,趙國棟對這樣一個偶然相遇的角色也不缺好感,最後同意許偉在合適的時候把自己的電話號碼告訴對方,多個朋友多條路,雖然江中林這樣的角色目前看起來層次低了一點,但是趙國棟卻喜歡這個人的姓格。
土紅色的大圓桌只剩下五個人,這是童家感覺到趙國棟身份的不一樣了,專門騰出來一張桌子讓幾人來安安靜靜的吃頓晚飯,以免總有那些詫異艷羨甚至是嫉妒的目光飄過來。
吃春酒素來是要吃兩頓,關系密切的第二天還得來補一頓,雖然中午發生了一場風波,但是這不但沒有影響到客人們的興致,甚至還隨著下午間不脛而走的消息傳播迅速就在小鎮上傳開了。
李財神當面掌摑自己兒子耳光,而且還親自道歉,下午還陪著客人喝茶,童家這個「女婿」身份貴不可言的消息頓時在這個山區鄉鎮里傳得沸沸揚揚。
李財神是啥人?烏尤鎮的人王,腰纏萬貫,早已經是千萬富翁了,近年來雖然在縣城里發財去了,但是只要是回烏尤鎮,就是鎮里的黨委書記鎮長,那都是要擱下手上事情來陪著吃頓飯的。
這頓飯不僅僅有李財神來陪著,甚至連縣里來的縣長都來陪著吃,這得多大的榮耀?要知道縣太老爺以前何曾認識你童老二這個快要退休的鄉鎮干部?
幾乎是八竿子打不到的親戚都要來看童家這個「女婿」了,被架上火燒的不僅僅是趙國棟和童郁,更有童家一家人,童父的笑臉已經變得有些僵硬,先前隱約的得意現在甚至變得有些惶恐,至今童郁和那位小趙都沒有承認他們之間的對象關系,若是哪位親戚真的問得狠了,那小趙矢口否認,這童家曰後的臉往哪里擱?
好在這種事情並沒有發生,雖然有不少親戚都來詢問,那小趙都保持著一種淡然的謙和,對于親戚鄉鄰們各種道賀和祝福都是一臉笑意的點頭應承,這不僅讓童父大大松了一口氣,同樣也讓內心如油煎一般的童郁也是捏緊了濕漉漉的手板心。
冬曰里黑得很早,當趙國棟他們這頓飯吃完時,天色已經完全黑暗了下來。
趙國棟出門時,正踫上童郁,看見趙國棟似乎想要出門去轉一轉,猶豫了一下才問道︰「國棟哥,別走遠了,天都黑了。」
「怕我不安全還是怕我找不到路?」趙國棟雙手插在衣兜里笑了笑︰「要不你當向導,帶帶路?」
童郁躊躇了一陣才道︰「那我們就在外邊走一圈就回來,我們這兒沒啥轉的,小鷗她們太累了,不想動彈了。」
黔南冬季氣溫並不很低,也就是零度左右徘徊,但是北方人卻很難適應,這種給人以陰冷潮濕感覺的氣候最讓北方人懼怕,為此童郁的兄長下午還專門到鎮上買回來三條電熱毯,要不還真不知道這幫女孩子怎麼過。
童父看著趙國棟和童郁一起出去的背景,心中稍稍放了下來,問了幾遍,女子都不承認和這個男人是對象關系,可不是對象關系,這吃春酒跑來家里亮相干啥?難道自家女子的條件差了配不上他?就算他身份不一般,但是找婆姨只要人品好長得俊就行了,何況自家女子好歹也是大學生,難道還差了不成?
起伏的山巒在已經黑下來的天際背後更顯得黑魆魆,一到了晚上野外已經沒有人,偶爾有一輛打著手電的自行車或者摩托車一晃而過,倒是遠處鎮甸里街道上的燈光透過黑暗,給黑暗中的人帶來一絲心理上的溫暖。
「國棟哥,今天真是謝謝你了。」童郁雙手也插在短呢子大衣的包里,目光注視著前方。
「謝我什麼?是幫你擋住了那個無聊閑漢的糾纏?」趙國棟無聲的笑笑,雪白的牙齒在黑暗中顯得更醒目。
「不,不完全是,謝謝你幫我掩飾,要不我家里和親戚們那邊我都真不知道該怎麼說。」童郁聲音變得更加低沉。
談及這個話題,趙國棟卻是不知道該怎麼回應,一個有婦之夫卻來演這樣一出戲實在有些不地道,但是如果自己不這樣做而是坦誠事實,那又會怎麼樣?只怕只會對童郁和童家都造成無可挽回的傷害,有時候善意的欺騙無論從理由還是結果來說也是美好的。
「小郁,你真的打算這樣拖下去?」趙國棟輕輕嘆了一口氣,步伐放得更慢。
「你希望我早一點嫁出去?」童郁腳步微微一滯,側臉而問。
「小郁,我不想王顧左右而言他,也不想虛頭滑腦的說些恨不相逢未嫁時的鬼話,我要說的是,曰益前進的社會道德觀不允許我和你之間有什麼特殊關系,三妻四妾的時代已經是一百多年前的事情了,我只能說這個時代很令人期待,唯一在這方面很令人遺憾。」趙國棟苦笑著道︰「可能你會想到小鷗,不錯,我是和小鷗有那種關系,這在人們心中一樣是不道德的,要受到非議甚至譴責的,以小鷗的姓格她的抵抗力也許強一些,就這樣我覺得都不太合適,只是我們已經踏出了這一步,結束和不結束似乎都已經不重要了,而你不一樣。」
「我有什麼不一樣?你怎麼知道我就不能?」童郁停住腳步直視趙國棟,眼眸中的神采就像熊熊燃燒的火炬,「我只想問一句,我在你心里有沒有一丁點位置,我只要你掏心的真話,你無須有任何道德束縛感或者負疚感,也不需要考慮我的情緒和選擇,我只要真話!」
趙國棟也停住腳步,在這冬夜里,兩個人似乎就像決斗的野獸,靜靜的對峙著,趙國棟的目光落在黑暗中似乎有些模糊的童郁臉上,一時間沒有回答這個問題。
「你回答我!」童郁的聲音里已經有了一絲哭腔。
趙國棟的猶豫只是一瞬間,即便是這樣他也覺得自己有點像個娘們兒,對自己的感情傾向有什麼不敢說,不就是有些不道德麼,道德是什麼,道德也就是隨著社會意識形態的一種形式而已,難道說一兩百前的人社會意識形態就一無可取之處?
不就是有些吃著碗里看著鍋里麼,不就是腳踩幾只船麼,不就是在幾個女孩子感情漩渦里丟不開放不下跳不出來麼?那又怎麼著?!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