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淡然道︰「我就站在這里,你還不動手嗎?」
冷天晴道︰「大公子動了手,無須老爺動手,便有人追殺大公子到天涯海角!」
玉俊馳自然知道這個妹子與陛下的事,可是,她太囂張了,今日還借爹爹的手責罰二弟。愛睍蓴璩為了娘親、弟妹,他一定要警告這個狂妄的妹子。
「在這府里,你是難得的明白人,誰比我霸道、毒辣,誰比我陰狠、黑心,你比我清楚,只是你一葉障目,或者你選擇不見、縱容。」玉輕煙語聲輕柔,語意鏗鏘,「有人傷害了你的親人,你會挺身而出,誓死保護他們;有人傷害了我,我也會人擋殺人、佛擋殺佛。如若你想要他們安然無恙,就勞煩你勸他們安分一些,別到處招惹是非,否則,害人終害己。」
「多謝二妹忠告。」他目光森森,「不過,人擋殺人、佛擋殺佛之事,我也有興趣嘗試一下。 」
「還有一事要忠告你,雖然我非常不願,不過我有必要提醒你。」她淺淺一笑,「倘若我傷了、殘了,或者死了,我想不會是我一人遭殃,遭殃的還有你母親、你的兄弟姐妹,還有你母親的娘家。誅殺九族不是什麼難事,難的是你如何保護你的親人。」
說畢,她徑自前行,風姿卓然。
玉俊馳知道她說的是陛下,也知道她說的是真的。陛下對她情有獨鐘,如若她傷了、殘了或死了,整個玉府就要為她陪葬吆。
他絕不允許發生這樣的悲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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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盛澤離京的前一日,他正在書房收拾舊書。
突然,外面傳來急促的腳步聲,他抬頭看去,卻是弟妹張氏奔進來,不顧形象地嚎啕大哭,「大哥,你要為我做主啊……」
這呼天搶地的哭聲,令他難以忍受。他沉臉問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大哥你常年駐守邊境,大嫂獨守空闈,難免寂寞,我可以理解……可是她不能勾*引我家盛利呀……盛利可是二叔,這不是有違倫常嗎……」她又是一陣哭喊,一把鼻涕一把淚地說道,「大哥呀,你媳婦耐不住寂寞呀,紅杏出牆呀,勾*引二叔……她哪個男人不好勾,勾*引二叔不是損害咱們玉府的名聲嗎?大哥,咱們都被騙了,蒙在鼓里十幾年,咱們都是可憐人……」
「你說什麼?」玉盛澤听清楚了她的話,虎目瞪得圓滾滾的,冷硬的國字臉布滿了震驚。
「你媳婦偷人,偷的是我家盛利……」張氏哭著嚷嚷,面上都是受傷、憤怒的淚水。
他像是被人狠狠地揍了一拳,因軍功而積攢的尊嚴瞬間被瓦解,碎成了渣。
他不敢相信,「此事當真?」
她傷心地哭,「如若是假的,我何須告訴你?」
「二弟不是流放南疆了嗎?你如何得知?有何證據?」此事給他的打擊太大、震驚太大,但他很快就回神,勢必要查清楚。
「大哥听我慢慢說來。」其實,早在兩年前,張氏就懷疑夫君與謝氏有染,但數次找他們通奸的證據,或是想捉奸在床,每次都被意外之事攪黃了。玉盛利知道她懷疑自己,掏心掏肺地發誓說沒有,她便信了。這次,她也是無意中得知,她抹了眼淚,道,「盛利根本沒有流放南疆,是你的好媳婦在他流放南疆的途中救走他,將他藏在揚州。我在街上听錦記綢緞莊的老板說,他在揚州看見了盛利。」
「許是看錯人……」玉盛澤濃眉緊皺。
「那老板與盛利熟悉得很,時常在一起飲酒,怎會看錯?」說著說著,她又來氣了,「如若他們沒有私情,大嫂為何費那麼大力氣將盛利藏在揚州,讓他好吃好住?大嫂也沒有告訴我盛利在揚州,這不是明擺著嗎?」
他不作聲,確實,二弟流放南疆,身為大嫂,再如何相幫,也不可能將人救走、藏在揚州,這可是要藏一輩子的,應該告訴弟妹才是。紹芳這麼做,的確過了頭。
張氏接著道︰「大哥還記得周氏嗎?十年前,周氏因病回鄉下靜養,實則不是,是大嫂用計逼她走的,因為周氏知道大嫂與盛利有私情。」
玉盛澤記得,周氏是府里頗有地位的婆子,「周氏回鄉了,你如何得知?」
「周氏的孫女要嫁人,她帶孫女來采買,我在街上踫到的。我還以為她死了,卻見她氣色紅潤,哪里是病了?于是我就問她當年染了什麼病,她說她根本沒病,是被逼回鄉下的。我連忙追問當年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她支支吾吾半天,才告訴我實情。早在二公子出世之前,大嫂和盛利就已經勾搭上了,興許二公子還是盛利的孩兒。」
「無憑無據的事,不許胡說!」他陡然拍案,用力之大,令人驚駭,書案發出木頭裂開的聲響。
「周氏說,那年大哥回京,才走一個月,大嫂就懷了二公子,其實不是,大哥回京前,大嫂就不來葵水兩月。」她說得真有其事似的,不露絲毫破綻。
玉盛澤想起來了,紹芳懷杰兒那年,他回京的頭兩日,就寢前,她備了小菜和美酒,和他一起飲酒,熱情如火。他喝了兩杯就覺得渾身燥熱,就由她服侍著上榻就寢。此時想來,他終于明白,她定是在酒里下了藥,令他有錯覺。當時他就覺得奇怪,只是沒有多想,以為是許久未曾接近才會這樣。
張氏哭道︰「大嫂有了身孕,自然不能讓人知道是二叔的孩兒……大哥,她坑了你啊,也坑了我……」
他還是不願相信,出身高門的妻子竟然是個耐不住寂寞的婬浪女子,勾*引二叔,生下孽種,給他戴了一頂大大的綠帽,毀了玉家的聲譽。
她委屈道︰「若大哥不信,可派人去揚州看看盛利在不在揚州,也可找周氏來問問。」
外面有動靜。
玉盛澤听見了,喝道︰「進來!」
府里有一道嚴令,不許靠近書房。而膽敢靠近的,只有一人,謝氏。
半瞬,謝氏走進書房,佯裝驚詫,「二妹怎麼在這里?」
張氏不作聲,鄙夷、悲憤地瞪她。
他揮手讓張氏出去,凌厲如刀的目光鎖住謝氏。
「老爺,二妹來這里做什麼?」謝氏只听到張氏的最後一句,猜到了所有,但心存僥幸。
「我給你一個機會,從實招來,從寬處置。」玉盛澤克制著叫囂的怒火。
「招什麼?」她干笑,「你別听二妹瞎說,二妹就是個搬弄是非的……」
他驟然拍案,伴隨著「 啷」的聲響,書案散架了,可見其力氣之大、怒火之盛。
她驚駭得四肢發顫,心跳劇烈,不由自主地往後退。
他厲聲喝道︰「說!」
謝氏壯起膽子道︰「你怎能信二妹的話?這十幾年來,我一人操持玉府,里里外外打理得井井有條,經歷多少艱辛、苦澀,你知道多少?你可曾憐惜我、安慰我、體諒我?二妹覬覦我這個位置,也想掌管玉府,從中撈油水,可是一直被我壓著。他忌恨我,你一回來,她就來編排我、詆毀我,你竟然還信了十足十……老爺,你寧願信她也不信我,太令人傷心了……我死了算了……」
「咻」的一聲銳響,玉盛澤抽出放在矮幾上的寶刀,殺過無數敵人、染過無數鮮血的刀尖對著她的咽喉,「說不說?」
「你已不信我了,我活著還有什麼意思?」她引頸就戮,慷慨赴死,只是,她沒想到,夫君竟然要手刃自己,「你殺了我吧。」
「好,今日我便殺了你這出牆的紅杏!」
話音擲地有聲,他翻轉手腕,正要刺去,謝氏凜然抬起胸脯,「殺了我,看你如何對謝家交代!」
他陡然止住,面色劇變,卻又下不了手。
的確,她的背後是謝家,她死了,謝家不會善罷甘休。
「父親。」
一道輕柔的聲音在書房門口響起。
玉盛澤見是玉輕煙,道︰「進來吧。」
謝氏咬牙,竟然讓這賤丫頭看見這丟人的一幕。
「母親縱有千般不是,也是謝家女兒,爹爹的寶刀怎能染了謝家人的血呢?」玉輕煙握住刀柄,語聲溫婉,「再者,母親終歸是玉家主母,有個什麼三長兩短,傳揚了出去,對玉家清譽總是不好。煙兒代母親求情,爹爹饒母親一命。」
「今日便看在煙兒的面上,饒你一命。」他收了寶刀,朝外面喊道,「來人,帶夫人去寢房,無我命令,不許踏出房門半步。」
謝氏沒想到玉輕煙會為自己說好話,可是,她知道,賤丫頭絕不會安好心。
外面的府衛帶走了謝氏,玉輕煙問︰「父親,發生了什麼事?」
玉盛澤不願對小輩說難堪之事,「我會處理,你退下吧。」
「能讓爹爹動怒、動刀動槍的,定是不同尋常之事。」她善解人意地說道,「若爹爹信煙兒,煙兒定能為爹爹分憂。」
「好吧。」他倦怠地坐在椅子上,簡略說了謝氏與玉盛利私通之事。
「此事全憑嬸娘一張嘴,不可盡信。」她沉吟道,「爹爹,煙兒有一法子,可知二弟究竟是不是爹爹的親子。」
「什麼法子?」玉盛澤好奇地問。
玉輕煙淡淡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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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氏與玉盛利私通之事不能傳揚半句,驗證之事自然也不能讓府里的人知曉,全由玉輕煙處理。她吩咐冷天晴去小祠堂取了玉俊杰一滴血,然後回慧心苑,她和老夫人、玉盛澤在此等候。
很快,冷天晴回來了,玉輕煙讓他在白瓷碗中滴入一滴血,看碗里的兩滴血會不會相溶。
等了半瞬,兩滴血根本無法相溶。
玉盛澤面色一變,頹然跌坐下來,臉膛交織著失望、悲痛、憤怒。
老夫人嘆息道︰「沒想到……咳……」
「此法可靠?」他猶抱一絲希望。
「我听說過此法,前朝鬧了一出真假太子案,便以此法來驗證誰是真太子、誰是假太子。」老夫人傷心道,大媳婦竟然和次子有私情,這讓她情何以堪?
「爹爹打算如何處置母親?」玉輕煙問。
玉盛澤慢慢走出去,好像全身的力氣都沒了。
次日上午,他再次離京,沒有一絲留戀。而謝氏仍然被禁足在寢房,由老夫人全權處置。
玉俊杰已放出小祠堂,和玉輕霜去見娘親,房門卻緊閉著,門口還站著四個府衛。他們要進去,府衛說什麼都不讓他們進去,他們再怎麼胡攪蠻纏、威逼利誘,他們也不讓開。
老夫人適時出現,喝道︰「不能進就是不能進,鬧什麼?」
「祖母,娘親怎麼了?為何不能進去?」玉輕霜見祖母從未有過這樣的威嚴,更覺得奇怪了。
「大人的事不許多問,回去!」
老夫人拿出年輕時的氣勢,孫子、孫女不敢反駁。
又過了一夜,送早膳給謝氏的丫鬟發現謝氏不見了。
整個玉府炸開了鍋似的,都在議論謝氏失蹤一事,老夫人嚴令禁止議論,才有所消停,轉為私下里嚼舌根。
**謝氏究竟哪里去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