沖了出去的‘老實馬’,如今也不老實了,本來高原的草地上,就不是那麼平穩,只見它上竄下跳,飛奔向遠方。
郭開慶一開始還趴在馬背上等著,他想這馬‘驚完了’,一定會停下,他沒有狠拉韁繩,任憑‘老實馬’瞎跑。
後來當郭開慶發覺馬**上在流血,他也嚇傻了,他沒有拉韁繩,而是用馬鞭狠抽馬的後胯,他完全嚇傻了,他越抽馬鞭,‘老實馬’跑得越快,郭開慶的手都麻了,他發覺此時已經控制不了韁繩了。
「完羅」,郭開慶沒有信心的松開了手,人也從馬背上掉了下來,摔得他鼻青臉腫。
盡管郭開慶掉了下來,但是‘老實馬’並沒有停下,它跑得無影無蹤了。
‘不好,’這時郭開慶才真正反應過來,他沖著馬的方向,快速奔跑起來,他不知跑了多遠,一直跑到了牧場的圍欄口。
跑到了盡頭,也沒有看到‘老實馬’,郭開慶走到圍欄口一看,原來有塊地方年久失修,老木早就破敗不堪了,看著‘老實馬’沖過的痕跡,郭開慶徹底失去了信心,他悔不該不讓李永他們跟來,憑借他們的經驗,一定會把馬給攔住的。
沒有了找馬的信心,郭開慶就坐在了地上,望著遠處發呆。
大約過了一個小時,李永帶著幾個戰士跑了過來,一見到郭開慶,就猜出了一二。
「沒事。這馬跑了是常有的事,來,咱們回去吧。」李永從馬上下來,他用手把郭開慶從地上拉了起來,之後兩人就往回走了。
「老實馬」一丟,郭開慶也失去了騎馬的興致,他每天坐在自已的辦公室里,翻看歷年來的記錄和文件。一副埋頭工作之相。
「哎,我說場長,你那‘大問號’還要不了?不要我拿去給馬割草去了。」一個馬號的飼養員,隔著窗戶問道。
「要,我要呀,哪能不要呢。」此時郭開慶才想起‘問切’,這會那刀鞘正掛在牆上,唯獨刀沒有了。
「我說場長,你別心事重重的。不就丟了一匹馬嘛,多大點事呀。」侍養員是個老志願兵,他身上系著‘皮圍裙’。把‘問切’遞給郭開慶的同時。開導起了他。
「我整丟的馬,我自已賠,這馬是公家的,我可不能佔公家的便宜。」
「用不著你賠,過幾天,就會有人把咱們的馬。給送回來。」
「是真的嗎?」郭開慶眼前一亮,看老兵說話不象是和他開玩笑。
「我都這麼大歲數了,能騙你咋的,你晚上去協理員家就知道了。」
夜晚,郭開慶沒有在食堂吃飯。他去了李永的家里,只見李永妻子正在炒菜。香氣撲鼻的味道,讓郭開慶心馳神往。
「你是新來的郭場長吧?」
「對,我是,您是嫂子吧?」
「老李,郭場長來了,你快出來呀。」
話音剛落,李永抱著自已的女兒,走了出來,‘看樣子,晚上是想在我家里吃了是吧?’
「你咋猜出來的呢?」
「我就知道,這幾天你得來我家,來,進來吧。」
李永的家里很是簡單,老式的家具,有可能比他的年紀還要大,一台十四寸的黑白電視機,是他家唯一的家用電器。
「我說協理員,你家咋這樣呢?」郭開慶不敢相信,自已平日看牧場的賬目,每年的盈余相當可觀了,可是李永的家里,竟然是這樣光景。
「咋的了,你是不是認為我這里窮呀,不愛待趁早滾蛋,咱們牧場就這樣,公家的錢,咱一分不動,我不象城里的那些官老爺們,個個是以場為家,我這里每一樣東西,都和公家無關,上頭為我的事,都查多少回了,我和他們說,他們都不信。」
原來每年牧場上交到師里的錢款,早就讓人紅了眼,這些人都沒有來過牧場,就在首長們面前搬弄是非,說幾任場長,都是富得流油,就連牧場的一個普通排長,每年的‘利錢’,都比團長拿的還要多,所以只要是當了牧場場長,或者協理員的人,軍人的歷史,也就劃上句號了,因為沒有一個首長,會給‘這些有污點的人說話’,就算是沒有證據辦人家,也只能說你‘捂得嚴實罷了。’
沒有親眼見過,郭開慶也會懷疑這里的每一個干部,這回他是親眼看到了這就是一個協理員的家里,他很是慚愧,「啥也不用說了,我是新來的,啥也不懂,今天我正好沒吃呢,在你家蹭一頓怎麼樣?」
「行,交飯伙錢就行,你想吃也就多雙筷子的事,趕明兒,你把工資放在我這里,你想吃什麼,我就叫你嫂子給你做什麼,要是沒有,我騎馬去給你買去。」
郭開慶啞口無言,不知如何以對。
李永的妻子端菜走了進來,「快別听他的了,這家伙可會騙人了。」
「我騙誰了,我都騙誰了,你來給我說說看。」
「騙誰了,騙我了唄,郭場長,我跟你講啊,這家伙可有心眼了,當年去我們學校講戰斗故事,對我說,他比我大六歲,後來你猜怎麼著?」
郭開慶說了句,「後來怎麼著來的?」
「怎麼著,我們兩個結婚時,一起向上打報告,我才看清楚,哪里有六歲呀,就三歲,具體說,也就大了我二年零九個月,你說他能騙不?」
「能騙,真是天才。」
「你快做飯去吧,記得把我那瓶好酒給我拿過來呀。」
「你那酒,哪是你的,那是我爸給我拿的。」
「行,你的就你的。你讓喝不?」
「讓,今天看郭場長來了,我高興。」
一桌子素得不能再素的菜,擺在了郭開慶的面前,「今天討饒了這頓,等有機會,我請你們兩位。」
「你說反話呢吧,你是不是覺得我家沒肉。食堂里有肉呀?」
郭開慶搖了搖頭。
「我這人就有這個毛病,公家的再好,我也不多吃一口,我只吃自已的,來干一杯,這可是我老岳父自家釀的好酒。」
郭開慶這才發現,這酒瓶是個老瓶子,原來是‘舊瓶裝新酒’呀,他也舉起了酒杯。干了一口,發覺到這酒很是香醇,果然是好酒。
酒菜過半。郭開慶提起了侍養員老兵說的事。
「你說這個呀。這事是真的,咱們牧場的馬匹,有專有的軍用馬掌,附近的村民,看到了它,就會把馬給咱們送回來。這都是常事了,我從當兵到這里,咱們牧場就沒有丟過一匹馬。」
看著李永十分肯定的樣子,郭開慶心中的郁悶也舒展開了,兩人又痛飲了幾杯。方才告辭。
沒過三天,一位年輕的姑娘。一邊騎馬,一邊牽著‘老實馬’,來到了牧場。
郭開慶很是好奇,那姑娘手中還有著一根很長的子,子上還有著一個很大的圈子。
「這叫作套馬桿,我阿爹和我在附近草場放馬,正巧遇到了它,就把它帶回了,後來看到它身上好象受了傷,就想等它養好了,再把它給你們送來。」
‘太感謝你們了,是我不好,傷了馬匹,才讓它跑了的。’郭開慶主動承認了錯誤,他向姑娘行了個點頭禮,表示了感謝。
這位姑娘長得很是小巧,她好象怕見郭開慶似的,臉紅得要死,接下來,她並沒有接郭開慶的話,反倒和李永攀談起來。
通過介紹得知,這位姑娘是李永妻子的堂妹,一家全是此地的村民,平時以放牧馬匹為生,郭開慶見姑娘好象不和自已太熟,對話時間較少,也只好知趣的退開了。
晚上李永夫妻招待了姑娘,強拉郭開慶作陪,席間姑娘時不時地偷瞄郭開慶,反倒把郭開慶弄得很不舒服。
好不容易吃罷了晚飯,郭開慶就起身告辭,他想盡快離開李永家。
「我送送你。」
「好。」
剛走出家門,李永就笑道,「可以呀。」
「可以什麼?」
「我小姨子看上你了。」
「哦,我說嘛,她時不時地偷看我。」
「看你美的,對了郭場長,這麼多天了,沒見你提家里的事,你結婚了沒有?」
「我孩子都挺大了。」
「哦,那是我們誤會了,沒事了,你回去吧,我和小姨子說說就好了。」
回去的路上,郭開慶越走越想笑,看來自已還是招人愛的,一個萍水相逢的年輕姑娘,上來就要追求自已,真是男人的‘一大快事。’
套馬的姑娘,又在牧場里陪了李永的妻子幾天,之後就要回家了。
郭開慶為了表示姑娘的幫忙,他提出要送姑娘一程,姑娘也沒有反對,就這樣,郭開慶騎著那匹‘老實馬’,和姑娘並佩而行。
「真是太謝謝你了,沒有你,我這馬還真的找不回來。」
「謝什麼,這里就你們牧場的馬兒好認,個個都打著你們的馬鐵。」
一路上,郭開慶和姑娘沒有再說話,待郭開慶一直把姑娘送到了牧場圍欄時,那姑娘對著郭開慶笑了笑,她的微笑很美,露出了兩排整齊的皓齒。
「很高興認識你,郭開慶,後會有期。」姑娘擺了擺手。
「後會有期。」郭開慶也用自已的大手回應了姑娘。
姑娘一回身,馬兒飛快的奔跑了起來,只見她身趴得很低,右手的套馬桿象一根長矛,很是英姿颯爽。
望著姑娘遠去的背影,郭開慶沒有馬上返回,他跳下了‘老實馬’,坐在了一邊,點燃了一顆香煙。
‘老實馬’雖然沒有拴在一邊,可它還是在原地不動,它啃食著地上的青草,還不時地發出‘t,t,’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