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傾城手被抓得緊緊的,怎麼都掰不開,「墨竹——」她轉過頭,頓時氣結,墨竹早跑去抓藥了,哪里還有他的影子,小鈴鐺見狀,用手指了指外面,支支吾吾道︰「沈小姐,天也快亮了,我去拿條毛毯給你!」
說完一溜煙跑了。屋里沒有第三個人,浣紗被她派去燒水準備熬藥了,沈傾城從未有過的挫敗。
她心一橫,伸出手屈指狠狠擰向某人的手臂,那條鐵臂果真名不虛傳,掐不出一點肉來,她只得轉向他的臉,擰了一塊軟肉一扭,睡著的男人有所覺察,眉頭微微皺起,咕噥了一句什麼。
不過以後,這些都不是問題,他會一點一點將她融化,就像這些日子,她不是漸漸接納自己了嗎?想到那個賭約,他不由失笑。
「雖然你嫁人了,但現在不是離開了麼?說不定遇到一個喜歡的人呢?」
沈傾城自覺失態,暗暗吐了吐舌頭,她怎麼在他面前這麼隨意了?
「揚州出美女,改日帶你去見識見識。」蕭風看她向往的樣子,接口道。
遠處飄來一陣悠揚的古琴聲,柔媚的軟語唱道︰「江天一色無縴塵,皎皎空中孤月輪。江畔何人初見月,江月何年初照人……」
她擺明了不信,蕭風豁出去了,一張臉湊到她面前,跟她只隔了一寸距離,沈傾城嚇得心兒撲通亂跳,忙推開他︰「你作死啊?」
她剛一離開,床上的人就睜開眼楮,黑眸閃爍著灼人的亮光,深不見底。
直到上了路,沈傾城才知道自己當時的一念之仁錯得有多麼離譜。
小鈴鐺狐疑地看著她離去的背影,沈小姐從來沒有這樣過!
「那當然!」蕭風想了想道,「不過,你說得也有點道理,你這樣會很辛苦的。」連他都有點望洋興嘆了。
「切!自以為是!」還不是一提到美女就兩眼放光。她鄙夷地想,為了不惹怒他,最後一句話沒說出來。
沈傾城回到家,只睡了一個時辰,不時夢見有人來掐她的脖子,她猛然被嚇醒,就听見雞啼的聲音,她連忙起身,不知道隔壁的人怎麼樣了。
沈傾城想起那次他還背了自己,理虧地任由他靠著,蕭風連忙別過臉,生怕她看見自己眼中暗暗閃著精光,照這樣的速度,他很快就能抱得美人歸了。
什麼歪理?蕭風氣結,「哪有那麼嚴重?有句話叫做,愛美之心人皆有之,就跟長的嬌美的花兒一樣,欣賞一下不為過吧!」
「揚州果然是好地方,那唱曲兒的女子一定極美!」听說江南美女多,杭城就很讓她目不暇接,揚州定然更甚。
「咦,醒了?」沈傾城進屋看見蕭風坐在輪椅上,驚詫地道︰「你的腿不能走路麼?」
每個女孩都有一個心中的夢,沈傾城這個外表看似冷淡的冰山美人,其實內心並非如此,因為法醫的特殊性,她不可能跟其他女人一樣穿美美的時裝,總是一身黑色的職業套裝,顯得干練十足。
沈傾城瞪他一眼︰「男人果然都一個樣!」說完嫌棄地一把推開他,心頭一股悶悶的感覺,外面的花團錦簇看著也不那麼順眼了,索性掩了簾子退回到自己之前坐的位置。
蕭風想不到她突然發飆,愣了片刻,沈傾城覺得自己似乎有點過分,嘟囔道︰「我又不是那里面的女人!」
「要不,我們試試?」他忽然道。
揚州是江南十分繁華的城市,不過跟歷史上的揚州也有些不同,地處大運河與大江交匯之處,是重要的通商口岸,往來客商雲集,甚至能看到身著奇裝異服的外邦番人,尤其是那些女子,竟然還有人身著夢幻的蓬蓬裙。
眼角正好瞥見那抹奔到門口的縴細影子,好像一腳沒有踩穩,她趔趄了一下,小鈴鐺忙跑過去扶。
「我讓你看看有什麼不一樣。」他得意地道,「看清楚了?」
沈傾城意識到自己的心似乎軟了,連忙一把推開他,也不知道從哪里來的力氣,竟然一下就推開了。「咚」的一聲,蕭風重重地倒在床上,後腦勺磕到床頭發出一聲沉悶的重響,她心中一驚,連忙湊過去︰「喂,你沒事吧?」
沈傾城慌亂地避開他的注視,心中不可避免地一陣亂顫,蕭風卻坐直了身子,目光緊鎖著她︰「我心悅你,沈程程!」他看著她的眼楮,逐字逐句地道。「上次你不是說為什麼想對你負責嗎?我想是因為這個吧!」
「爺,您沒事!」墨竹喜極而泣,以往每次,他受了大的刺激就會發病,之後就會腿腳酸軟無力,只能依靠輪椅,十日左右才能慢慢恢復,健步如飛。
「那,你想嫁一個什麼樣的男人?」蕭風月兌口道。
蕭風暗喜,她還算知道自己的身份,不過他還是很好奇,她希望她的夫君是個什麼樣的人。
小鈴鐺听到聲音匆匆跑進來,「怎麼了?怎麼啦?」
「你來了?」蕭風向她溫柔一笑,「沒事,腿有點無力,以前每次發病之後就會坐幾天輪椅,這次多虧有你,好了許多,也能走路的。」
他求助地看她,眼神清澈,沈傾城想要生氣卻覺得自己似乎多想了,「能不能什麼?」
他狀似要倒的樣子,沈傾城連忙過去扶著他,他索性將一半的重量都放在她身上,沈傾城冷聲道︰「我警告你,別得寸進尺吃我豆腐!」
蕭風眸色堅定地看著她︰「不用,只是可能要麻煩你了!」多年來困擾他的心魔,必須盡快除去,等案情真相大白,凶手繩之以法的時候,大概就會好了吧。
蕭風看她雲淡風輕地說著,臉不紅氣不喘,她果真越來越讓他刮目相看了。
沈傾城靠在車壁上閉目養神,臉上帶著慍色,蕭風試探著問︰「程程姑娘——」
「這世上好人不難找,但愛人難尋,我想要奢求平等的愛就更難了。」沈傾城不由感慨,「世俗社會對女子的束縛太多,就像蘇侯爺,一把年紀了娶個如花似玉能當自己女兒的妻子,大家拍手稱好,若是換成女人如此,恐怕早就被罵死浸豬籠了吧!」
沈傾城淡淡道。「那是因為這些人沒有遇到一個真心的愛人,如果有那麼一個人,他滿心滿眼都是她,哪還會注意旁的花花草草?」
「哼,這就是托詞。」沈傾城不敢苟同,「難道上青樓的男人都是賞花去了,那為什麼還要在里面過夜,你不要告訴我整晚整晚地都在賞花!女人也喜歡賞花呢,要不再去開幾間供女人賞花玩樂的地方?」影毛給鈴。
「你什麼意思?」她警戒地盯著他。
「就算找不到一個真心的愛人,但至少相互忠誠要有,我不能忍受東張西望吃著碗里看著鍋里的男人,當然,我自己也一樣,如果兩個人相伴,連這個最起碼的要求都達不到,我就這樣單著吧!」
沈傾城微眯了眼楮看他︰「我?怕是沒機會了!」
「我叫沈程程!」她認認真真地糾正。
她松一口氣︰「那,今天還去揚州麼?」他都這樣了,休息幾日更好。
「好,沈程程,」他擺擺手道,「首先聲明,你那句男人都是一個樣,我不贊同,我跟別的男人不一樣。」
蕭風見她莫名其妙就生了氣,納悶地掀開簾子往外看了一眼,頓時苦笑不已,「倚翠閣」三個鎏金大字漸漸遠去,方才那個女子的歌聲正是從那里面飄出來,他一下子明白了,心頭忽然涌上一股小小的甜意。
「噓——」蕭風生怕還沒走遠的人听到,豎起食指提醒,小鈴鐺連忙噤聲,這時候,墨竹正好抓藥回來,見蕭風醒了,忙把藥包順手扔給小鈴鐺讓她去熬藥,自己疾步走到床前,激動地道︰「爺,您昨晚又發病了,是沈小姐過來幫的忙,您下地走走,看有沒有不適?」
沈傾城不好說什麼,想著這次就依著他吧,少跟他作對就是了。
外間浣紗睡得很沉,她沒有叫醒她,自己簡單地洗漱了一下出去了。
「……」蕭風瞠目結舌,這個女人的觀點真是與眾不同,女人也逛青樓,那不是扯淡嗎?
「昨晚我沒有摔東西嗎?」以往墨竹都會讓人準備一些東西,病發的時候供他發泄,以免傷到人,這次屋里擺設卻都一如往常。他忽然正色起來,「如果你想要找那樣的人,就從我開始吧。」
沈傾城別過臉去︰「幼稚!還是一樣,只注重表面現象,我說的是內心,懂嗎?剛才說到美女你就興奮,這就是男人的通病!」
見她好奇地東張西望,蕭風含笑搖搖頭,他是越來越了解這個女孩了,面冷心熱,不然他也不會每次耍賴都得逞,他也算是模著她的性子了。
他的樣子前所未有的無助,沈傾城竟然有些同情起來,作為一個男人,竟然有這樣孩子氣的時候,剛才他的夢魘那麼可怖,不知道當初遭受過什麼,才讓他呈現這樣一副不同常態的樣子。
蕭風緩緩地走了幾步,也十分意外,這次比以往每一次都要輕松,他心中一喜,視線往房里轉了一圈。
「……」沈傾城下意識地湊近耳朵,听了一會兒,他才又發出一聲微弱的聲音「娘……」
您是沒摔東西,可是……墨竹心有余悸地想,他手臂都快被擰斷了,不過主子能夠這麼快平安無事,他還是很欣慰的。
這丫頭吃醋了吧!蕭風更加篤定,口里卻道︰「好,程程——」又遭來一記白眼︰「我們有那麼熟嗎?」
蕭風愕然,「也不一定啊!」
「我都這樣了,你不能同情我一下嗎?」他無辜地道︰「要不等我好了,我再背你一回好了。」
因為她一時心軟,蕭風趁機要求跟她坐一輛馬車,並以各種借口將浣紗指使出去,車里只留下他們兩個人。
蕭風點點頭,墨竹連忙過來幫忙,蕭風抬腳下地,在墨竹的攙扶下站了起來。
「我說了不用你負責,你听不懂啊?再說我又不喜歡你!」沈傾城紅著臉狡辯。
蕭風嘴角噙起一抹笑意,不由笑出了聲來,小鈴鐺驚訝地轉過頭來︰「爺,您醒了?」
可是,她的衣櫃里卻有好幾款小女孩才會穿的公主裙,她只有得閑的時候穿出來攬鏡自賞,沒有任何人知道,當然,除了她那個寵女兒無邊的老媽。
蕭風看著對面沉著臉的又恢復冰冷之色的沈傾城,嘆口氣道︰「從來不知道揚州有這麼遠,這車壁好硬,程程姑娘,你能不能?」
沈傾城苦笑︰「我要的那個人,可能還沒出生吧。」
想到這個,他就有些心疼,明明是天真爛漫的女兒家,為何將自己封閉起來,整日面上一副拒人千里的防備狀態,想起當年她娘的遭遇,這些年她在沈府一定是如履薄冰,才會養成這樣的性子。
她輕輕用手在膝蓋上打著拍子,蕭風注意到,笑道︰「想不到你還喜好音律?」
「不許叫我姑娘!」沈傾城猛地睜開眼楮沖他吼,忽然想起青樓里面賣笑的恩客不是都這樣稱呼嗎?頓時一陣惡寒。
蕭風真是服了她了,一個名字也值得這樣較真,這個女人真是擰得可以。
此刻又見到久違的服飾,沈傾城感覺自己的眼楮都不夠看了,視線都快黏在上面了。zVXC。
蕭風只是皺著眉,卻未睜開眼楮,沈傾城看他似乎並無大礙,才直起身來。
「不用了,我明天再過來看你家主子!」沈傾城逃也似的飛奔,就像再慢上一秒,就有怪獸要吃掉她似的。
沈傾城有些緊張,心虛地道︰「沒事,我不小心踢到凳子了。那個,他睡著了,我先回去了——」說完低著頭跑了。
「那我要怎麼叫你啊?」蕭風頭一次因為這個簡單的問題頭疼起來。要不叫她原本的名字傾城?想來她是不願意的。
「我會讓你喜歡我的!」他堅定地看著她,「因為我跟別的男人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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