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愛睍蓴璩"沈傾城輕輕喚了一聲,蕭婉轉過臉看了她一眼,眸光十分復雜。
沈傾城往候在一旁的浣秋和雙溪道︰「你們出去守著。」
兩個丫鬟連忙應是,起身退到門口,既能隨傳隨到,又听不清兩人說話的聲音。
沈傾城斂了神色,忽然下拜,"臣媳參見母後!"
她這突如其來的動作,床上的蕭婉神色猛地一怔,眼中淨是驚愕。
"以往對母後多有逾越,不敬之處非傾城的本意,還望母後恕罪。"沈傾城瞧了眼她的臉色,只見驚詫而無一絲怒色,看來她想的沒錯,蕭婉並非不想做回皇後,只是情勢不允許。
蕭婉靠在大迎枕上,垂眼看著沈傾城低著的頭,輕聲道︰"孩子不必多禮,娘沒有怪你的意思。"
沈傾城這才起身,坐在床邊,探了探她的脈搏,臉上變得欣慰。
"母後身子並無大礙,只是受了刺激,一時激動所致。"沈傾城放下她的手腕,替她掖了掖被角。
蕭婉神色有些淒然,"你還是叫我娘吧,親熱些。"
沈傾城勾唇一笑︰"那這樣吧,私下里叫娘,出去還是得按規矩來。"她眨了眨眼,"不然父皇會怪罪的。"
蕭婉情緒已經緩過來了,見她如此就橫了她一眼,嗔怪道︰"你這丫頭!"
算是默認了。
沈傾城松了一口氣,"我以為娘不願意跟父皇相認,提著一顆心呢,這會兒,三皇兄和王爺都在外面小心伺候著,父皇很生氣。"
"他怎能不氣?"蕭婉譏諷一笑,"當年我沒征兆地就不見了,如果他親眼見到我的尸首,估計就不會氣了。"他氣得無非就是事情月兌離了掌控,曾經以為已經身死的原配妻子,偶爾夜深人靜拿出來緬懷一下,現在她驀然出現,告訴他那些事情都不是真的,他好像被人當猴耍了。
"娘,您別置氣,父皇是念舊的人,這些年他對王爺是真的關心的。"沈傾城開解道,"既然您回來了,他也知道您在這里,說明您們前緣未盡,總得想個辦法處理才是。"
蕭婉垂了眼瞼,輕輕嘆息︰"什麼前緣,不過是騙人的吧。再說就算是真有緣,是姻緣還是孽緣也不知道。如今已經走到這一步,娘也只能不給你們拖後腿就是。"
————
第一更到!
這就是答應了。
可是目前有一個問題。沈傾城看了看她,欲言又止。
"你這孩子,有話就問吧。"蕭婉輕斥道。
沈傾城想了想,覺得還是把話說清楚了,不然到時候說漏了可不好,皇上雖然念著結發夫妻的情分,但卻不能再挑戰他了,俗話說伴君如伴虎,就是這個意思。
"娘,您跟父皇都說了嗎?"她指的是她流落江南這一路的心酸往事。
蕭婉搖搖頭,有些失落︰"皇上有個脾氣,希望他的人永遠都受到他的庇佑,如果他知道我寧願吃苦也要逃離,對我就不會是念而是恨了。"
沈傾城點頭,但凡上位者都是如此,他護著的人要是過得好,他會很有成就感,而蕭婉出逃的事情是不能照實說的。
婆媳倆計議一番,沈傾城了然地站起身︰"娘,您放心!"
蕭婉閉了閉眼,沈傾城深深看了她一會兒,轉身出了房門。
"怎麼樣?"冷嘯風見她一出來立即問。
沈傾城面色平靜,朝冷步雲福了福身︰"回父皇,母後並無大礙,只是受了驚嚇,大概是見了父皇太過激動,加上憂思過重,身體虛發才暈過去的。現在已經蘇醒了。"
冷步雲嗯了一聲,沒有再問,冷嘯風又道︰"那我們可以進去看她嗎?"
沈傾城點點頭︰"可以,但不要再刺激她了。"
冷嘯風拉著三王爺就要進去,冷步雲輕咳一聲,兩人連忙退後兩步,頷首道︰"父皇先請。"
沈傾城忽然想起一件事,朝皇帝斂衽行禮︰"父皇,母後她有些事不記得了,您……"
冷步雲震驚道︰"不記得?"
沈傾城點頭︰"人在遇到重大創傷時,有時候會選擇性地遺忘一部分事情,越是記憶深刻,給予她不好印象的,都有可能被遺忘,幸好母後的癥狀不是很強,現在很多都已經都想起來了,但精神還是不宜過于緊張,否則就會頭痛難忍。"
冷步雲壓了壓情緒,面無表情地道︰"朕知道了。"說著轉身就往內室走,冷嘯竹和冷嘯風連忙跟上。
沈傾城見三人匆匆進去,心念一轉,喚了浣紗吩咐道︰"告訴廚房,今天午膳按宮宴的規格,務必查仔細了,半點馬虎都不許有。"
浣紗一喜,皇上是要在府中用膳了嗎?忙應道︰"王妃放心,奴婢親自守著。"
沈傾城遣退了所有人,也跟著進了內室。紗帳用金鉤挽起,皇帝冷步雲坐在床邊,手握著蕭婉的手,悲切地道︰"婉兒,你怎麼樣?朕來看你了。"
蕭婉虛弱地看著他,緩緩點頭︰"臣妾有罪,皇上……"
"你不用說,朕都明白。"冷步雲執起她的手,沒有一點溫度,手心卻滲著汗,剛剛一定是把她嚇壞了。
看著面前這張臉,跟多年前並未變多少,只是眼角多了幾絲細紋,他不禁綻開一絲笑意︰"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蕭婉輕啟朱唇,露出一抹淺笑,冷步雲只覺心花怒放,腦海中想起他們初成親那幾年,她時常這樣對著她笑,心頭不由一軟,溫和道︰"你先在老九這里養養身子,等朕處理好了,立刻來接你回宮。"
蕭婉有些惶恐︰"皇上,妾身年紀大了,不必為了我如此。"
冷步雲擺手道︰"不,你我結發之情豈能兒戲,這麼多年你受苦了,朕要一一補償給你。"頓了頓,眸色柔和地看著她,「瓊華宮朕一直都派人打掃著,就等著你回去了。」
蕭婉眼角沁出淚來,哽咽道︰"妾身多謝皇上厚愛。"他竟然能做到這樣,不管怎樣,他沒有完全忘了自己,回宮或許是正確的選擇。
兩人說了一會兒話,皇帝就問及當年的事,蕭婉知道他一直耿耿于懷,便道︰"皇上能諒解臣妾,臣妾依然惶恐,知道皇上這麼多年來還念著妾身,真是不應該啊。」
皇帝看她小心翼翼的樣子,更覺心疼,握了她的手道︰「你我結發夫妻,情深意篤,自然是不同的,婉兒不必自責。」
蕭婉听了這話,更是淚如泉涌,說起往日舊事︰「當年皇上病重,臣妾擔憂皇上,後宮事務也不敢落下,每日里總是這里錯哪里出問題,結果越擔心越出錯。我知道,我這個皇後定是太過得寵,是有人想要看我的笑話,可皇上身子抱恙,妾身不敢拿這些瑣事打擾于您,便辛苦地挨著。終于有一天瓊華宮大火,妾身險些燒死在里面,還是跟宮里的侍女換了裝束才僥幸逃月兌。這才意識到,我一個後宮婦人,雙拳難敵四腿,除了逃還有什麼別的法子?連夜出了宮,依然遭受一路追殺,妾身不敢走大路,專揀小路走,終于在鄉下安定下來。"
皇帝眸色微暗,"皇後,你受苦了。"
蕭婉搖搖頭,繼續道︰"臣妾一個人逃就好,千不該萬不該,不該將風兒帶在身邊,可我又擔心,皇上病重,無力照拂,怎麼都忍不下心,結果害他吃了這許多苦。」
皇帝目色沉冷,當年他雖在病中,可也知曉,若是老九不是突然去了瓊華宮,早就被人害了。所以,該是他命不該絕,雖然之後受了許多苦,總算是保住了一條性命,皇後那樣危急的時刻還想著兒子,他怎麼會怪她呢?
大皇子府,杜鑫站在那里已經一個時辰了,卻連動都不敢動一下,只豎著耳朵听屋里的動靜,其他幾個心月復也跟他一樣,眼觀鼻鼻觀心,生怕弄出一點聲響惹主子生怒。
大皇子冷嘯天陰沉著臉,掃視了一圈底下的眾人,俱都大氣不敢出一聲的樣子,更是生氣,忍不住一腳踢了過去。
「爺養你們這幫廢物有何用,嗯?」說著又照著杜鑫的頭部添了一腳,怒斥道︰「爺讓你好好監視九王府,你就得出這麼一個毫無用處的結論!」他冷笑一聲,「哼,師太?一個師太能用得上高高在上的九王妃晨昏定省,你們是豬啊!」
「是是!」杜鑫唯唯諾諾應道,「都是屬下的疏忽!」
冷嘯天忽然看向牆邊立著的兵器架,猛地拔下一把劍擱在杜鑫的脖頸上,眾人嚇得面如土色,杜鑫雙腿打著顫,連求饒也不敢。
他微微用力一劃,就見杜鑫雪白的脖子現出一道紅痕,汩汩的鮮血流出,他痛苦地閉了眼,冷汗涔涔。
「蠢材!連求饒的勇氣都沒有!」冷嘯天又是一腳踹過去,鄙夷地瞪他一眼,手一招,立即有侍衛進來抬了傷重的杜鑫下去醫治。
冷嘯天神情更加陰鷙起來,「你們都跟爺盯緊了,若是讓蕭氏回了宮,你們一個個都不用回來了!」
「屬下遵命!」眾人齊齊松了一口氣,杜鑫總算是撿回一條命,不過這件事給他們敲了一記警鐘,為大皇子辦事,不管過程,只問結果。
只是,如何才能阻止蕭後進宮,這可是聖上的旨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