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位皇子,國不可一日無君,臣等惶恐,請六皇子上位登基!」
殿下跪了一地的朝臣,或是不甘或是面無表情,卻都不得不低著頭,朝著小小的身子俯首稱臣。小皇子沒有理會其他人,徑直站出來,囂張地道,「我父皇尸骨未寒,我沒那個心思登基,你們便等著吧!」
語畢,仍舊一身明黃的華服,穿過滿殿的素縞,刺眼得嚇人。
六皇子回到後宮里,壓根不理會老皇帝的喪事,只是跟著那些個肥頭大耳的太監後面,抓蛐蛐,做木匠。一些忠心的老臣看不下去,沖到後宮里,跪在小皇子面前,懇求他登基。
小皇子一臉無所謂,頑劣不堪,「等我父皇入土再說,反正皇位都是我的!」幾個老臣子急的以命要挾,哪知道那十歲的劣童只是抱著胳膊,看著他們撞的頭破血流,站在一旁幸災樂禍,「你們這些老不死的,若是撞不死,那我以後可是要誅你們九族的!」
老臣心死,大嘆大元將滅矣,接著欲撞,卻被趕來的二皇子攔下。小皇子也不理會,接著回到宮里,和那些宮人耍皮影戲去。就這樣,整整八十一日,老皇帝超度了九九輪回後,小皇子活生生將所有擁護他的臣子,全部逼得對他失去希望。甚至在後來的一段時間,開始有人為另外兩位皇子謀劃,在小皇子的身邊派去刺客,在他的食物里投入劇毒。在小皇子身邊第八個小太監中毒身亡後,終于到了公布遺詔的那一天。
老皇帝的尸骨被放到了西陵里,和幾年前暴斃的皇後一起合葬。再一次登上朝堂,小皇子緩緩走到殿前,卻是一身雪白的喪福,分外扎眼。掃著堂下心懷異心的大臣們,小皇子面無表情,沖一旁手握遺詔的老宮人開口,「念吧。」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傳位與二皇子,欽此!」
眾人訝然,接著歡歡喜喜地跪下,迎接新主登基。不是那個無知敗國的小皇子閔子欽,而是德才兼備的二皇子做他們的新主,他們怎麼能不拍手稱快?
新帝一年,大赦天下,封三皇子閔子汶為敬親王,意喻恭敬有加;六皇子閔子欽為羨親王,意喻只羨逍遙。不過後來,自朝堂到草野,都將六皇子為獻親王。堂堂江山,拱手獻于他人,真是何其廢物!
封王後,獻親王就搬出了皇宮,獨自去了親王府。成日里,王府里歌舞不住,成百上千的把戲人輪番給獻親王表演,徹夜不歇。
新帝二年,即順統二年,獻親王突發奇想,往西海尋寶而去,再未回來。皇帝頭兩年還派人出海尋過,到了後來,也就漸漸沒了音訊。有人說,獻親王在海上遇到了仙人,被收走當了侍者;也有人說,獻親王是遇到了風lang,死在了海里,尸骨無存;更有人偷偷猜測,或許是當朝皇帝見不慣臥榻旁邊,有他人酣睡,即使是親弟弟,也得斬草除根。
只是所有人,都沒有為獻親王的離開感到難過,反而覺得簡直是件普天同慶的事情。
自此,獻親王閔子欽就這麼消失了,而遠在千里之外的小鎮里,多了個雙十年歲的小少爺,帶著幾個老僕人和丫鬟,悄無聲息地住了下來。
那個小少爺名字,說來也巧,就叫做李子欽。
龍生九子,唯一子欽。
「為什麼。」
當年二哥也這樣問過自己。
那時的男子已經是龍袍加身,小皇子也已經離開皇城好多年,終于在某一個夜里,一身便服的皇帝不遠千里而來,看著自己的小弟,將深埋心底的疑惑問出來。
已經及冠的閔子欽神色未變,只是雲淡風輕地道,「這是命。」
是,從閔六皇子生下來的那天起,已經注定了要為大元做些什麼。比如,當一個暴虐無知的皇子,做天下所不能忍的事,只為成全一個庶出的君王。
還幼時,小小的自己只被允許在夜里偷偷地識字,甚至連普通孩童所能看的書籍,自己都只能背著母後匆匆地掃上幾眼。在某一日,到了他父皇的生辰,閔子欽終于鼓起勇氣,畫了幅盈灌江海的水墨圖,滿懷期待地遞到父皇眼前。
已經不算年輕的父親,看著兒子的畫,欣慰地模了模他頭頂的軟發,「哈哈,吾兒深得朕心。」
滿懷笑意的父皇,風輕雲淡地沖一旁的侍從招了招手,「將六皇子拖出去,抽十鞭。」
驚愕地被宮人拉下去,閔子欽不哭也不鬧,只是靜靜地看著他的父皇,將手里那副畫作,置于燈籠里燃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