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撲一來一往,本就是講究說時遲,那時快,閃電一般的速度,要讓對手猝不及防,焦挺一開場就是絕技神門鋪,也是暗合相撲至理,不虧是相撲世家出身,但這一撲雖快,局限性也強,燕青早就算準了對方落點,急急地後撤幾步,便躲開了對方致命的一擊。
焦挺卻得勢不饒人,雙手在地上一撐,幾百斤的身子復有飛起,直撲燕青,後者此時已經退到台邊,只得往邊上閃身,兩個陀螺一般的轉身便又再次躲過了焦挺的第二撲。
「啊!」這時場外傳來一片驚呼聲,燕青也腳踝上傳來一股大力,心中低叫一聲「糟了」,自己還是輕視了焦挺,不想他幾百斤的身子,身手竟然矯捷如斯,硬是在第二撲待完未完之際,算準了燕青的退路,在空中側過身子抓住了燕青腳踝。
李繡娘這時又回到了柴遇身旁,看到這一幕,拋給柴遇一個別樣的眼神,好似在說︰你看,燕青怎麼可能是焦挺的對手,我贏定了。
柴遇則回報以微笑,用腦袋往台上杵杵,示意她稍安勿躁,比試還沒結束呢,急什麼。
果然,待李繡娘轉過頭去,已發現燕青不知使了個什麼法兒,已經掙月兌了焦挺的控制。
焦挺剛剛那兩下神門撲,又在空中強自變化體位,顯然耗費力氣頗大,只見他在一邊立個門戶,兩只眼楮一動不動地盯著燕青,燕青卻只是不動彈,剛剛焦挺抓住了他的腳踝,他強自鎮定,其實腳踝已經有些微微腫起,只不過外人看不出來。
兩人只剛開始三個回合的較量,都大致模清了對方的底細,各自心里都開始了各種盤算。
待焦挺氣力稍微恢復,他求勝心切,又從右邊逼過去,燕青則只用眼楮看他下三面,這一個較量,只心智的較量,焦挺暗想︰從他的眼神看,必定是要來算計我下三面,待他俯身來抱我下邊,我只一腳就可以踢他個腳朝天。
焦挺想到此處,左腳賣個破綻,誘燕青前來,果然燕青見有破綻,飛也似地沖了過來,焦挺忙將左腳踩實,不讓燕青真得了逞,也自加速朝對方奔去,燕青高喊一聲「不要過來!」
焦挺哪里理他,見燕青俯去,早已嘿嘿一笑,右腳立馬抬腳踢去。
燕青卻在高速奔跑中一個側閃,躲過對方的致命一腳,從焦挺左肋下穿將過去,焦挺愕然,才知道自己是中了燕青的計策,急忙返身一撩,再來拿燕青,結果被燕青貼身如泥鰍一般又從右肋下鑽了過去。
焦挺這時右腳剛剛落地,右手又急忙地從左邊去撩燕青,整個身子已經有一種逆時針轉動的效果,燕青卻靈巧般地從他右肋下鑽過,頓時,焦挺的整個右側身子都暴露在燕青的攻擊範圍之內,偏巧他還毫無躲避的可能。
這時,燕青哪里還會不抓住這個千載難逢的機會,連忙搶上身去,用右手抓住焦挺的右臂,左手從焦挺的交襠下探過去,左邊肩胛頂住了焦挺的後背,雙腿微屈,生生地將焦挺托了起來。
焦挺此時頭重腳輕,被燕青借力旋轉了四五旋,一下便到了擂台邊,燕青輕喝一聲︰「下去!」把焦挺頭在下,腳在上,直往台下扔去。
本是以為焦挺這下必輸無疑,他哪里知道焦家畢竟是相撲世家,早就練習過各種死中求活的險招數,眼見快要落地,只見焦挺急急探手將五指狠狠地插入了擂台之中,只听 嚓一聲,小指吃不住力,當場就骨折了,但焦挺強忍著疼痛借著回旋之力重又回到台上,還不忘飛身向燕青撲過去。
燕青哪里能想到在這種情況下焦挺還能回到台上,險險地在台上打了兩個滾,方才月兌離了焦挺這一撲的控制範圍。
宋朝社會對相撲比賽有一種近乎變態的喜好,一方面是因為這種對抗性的比賽技巧性強,極具觀賞性,且相撲比賽多有彩頭,有一種賭博性質,放對的勝利者則可奪賞,也就是彩頭,通常彩頭有旗帳、銀懷、彩緞、錦襖、馬匹等,各有特色。
宋朝更有女子相撲的出現,女子相撲也需要上身,在朱熹之前,宋朝對婦女的身體禁忌並沒有後世那麼嚴厲,宋仁宗甚至在大庭廣眾之下與眾人一道觀看「婦人果戲(相撲)于前,只有司馬光認為這有違禮法,並要求「今後婦人不得于街市以此聚眾為戲」,後來才被抵制。
另一方面,也是因為相撲比賽中雙方常常生死相博,猶如兩頭瘋狂的野獸相斗,折臂斷腿,甚至比賽中失手死人的事常有發生,很容易讓觀者血脈賁張,甚至為之瘋狂。
社條(相撲規則)規定,由于比賽中可能會出現死人的情況,宋朝又是一個刑罰嚴明的朝代,因此賽前雙方都要立下生死文書。
待焦挺穩住身形,盡管小指折斷,他仍舊不吭一聲,可見相撲手的都是異常堅忍之輩,燕青剛剛的那兩手,焦挺是認得的,左右穿梭的那招換做「泥鰍鑽」,後來把他撲下台去那一招喚作「鵓鴿旋」。
鵓鴿旋倒也罷了,雖是極難學的招數,他也自是會的,但那招泥鰍鑽他卻只是在古譜上見過一次,先于身體的臃腫,卻怎麼也學不會。
「燕兄弟那招泥鰍鑽師從何人?」燕青既然能學得此奇招,師承自然是極佳的,故而焦挺有此一問。
台下盧俊義見燕青支吾不敢言,替他解圍道︰「焦挺兄弟,小乙的這些相撲功夫卻是我平日傳他的。」
焦挺心說怪不得,盧俊義是大名府的富豪,那些被淘汰下來的內等子也有去大名府置屋的,有一兩個交往也是有可能的。每個內等子,多少都有一些自己的成名絕技,至于為何會傳給盧俊義,那就是最為私密的事了,不得而知。
部署不欲兩人攀談,又叫一聲「看撲」,焦挺和燕青兩人才各自收束心神,重新又回到比賽上來。
這時,李繡娘拍拍胸脯,好似剛剛經過了一場極其驚險的場面︰「還以為焦挺這就輸了,大難不輸,必有後贏,你就等著輸吧。」她點了一下柴遇,提醒道。
柴遇也沒想到一個相撲比賽,焦挺幾乎以命相博,他突然想起了前世日本動漫里經常出現的一句話「為了xxx,我要賭上我的性命」,看來相撲就是焦挺的尊嚴所在,即便賭上性命也要贏得比賽,不由他肅然起敬。
但這時焦挺的小指已經折斷,其他四個手指也因為剛剛猛地插入了擂台的木板中,現下也是鮮血直流,急需中斷治療,不然失血過多,柴遇可當不起這個責任。
他這時走到台前,跟部署低語幾句,部署不敢擅自做主,按理相撲比賽是必須分出勝負的,但這里是梁山,梁山首席是宋江,凡事自然要听宋江的意見。
宋江見兩人這般以死相博,燕青又是他亟需拉攏的人,不想他有所損傷,所以當眾宣布︰比賽暫停,留待以後再續,焦挺立即去安道全處治傷,彩頭一分為二,焦挺和燕青一人半份。
既然宋江這樣決定,焦挺和燕青自然也不敢多說什麼,那些投注了兩人的賭徒,投焦挺的則是慶幸躲過一劫,今天的情形真要再比下去,明眼人都看得出來,焦挺都是輸多贏少的局面。投燕青的人也不敢憤憤不平,畢竟是梁山最高頭領的決定,你還能說什麼。
「公明哥哥,這事是柴遇考慮不周,明日的比試還要繼續?」再過幾天便是菊花會了,明日的馬術比賽比今天的相撲更為凶險,要是再傷幾個人,抑或是有人傷重不治,那就不是現下的柴遇能負擔得起了。
但宋江不愧是當世梟雄,擺擺手道︰「無妨,明日賽前提醒兄弟們注意安全便是,你只管放手去辦,總體上這次大比斗還是不錯的。」
有了宋江這一句做保證,柴遇也就放下心來,他一直以來的苦心經營,只是為了給宋江一個他很能干的感覺,希望最後能進入到梁山的最終決策層,進而影響梁山此後的一些選擇。
他徐徐後退,一轉身便見李繡娘有些怒氣沖沖地沖上來,柴遇不解道︰「李家妹子,你這是……?」自己沒得罪她呀。
「哼!便宜你了!要不是焦挺折了手指,接下去明顯是他勝出的路線。」李繡娘不服氣,甩下一句狠話,掉頭就走。走了幾部,不禁暗自驚呼,好險好險,差點就輸給柴遇了。
再多走幾步,她又覺得有些遺憾,心下暗想︰若我真是輸給了他,他會要求我替他做一件什麼事呢?想到這里,臉上不覺一陣潮紅,我這是想什麼呢!
「小姐,你怎麼臉紅了!」身邊丫鬟看出小姐的異樣,滿臉狡黠地問道。
「死一邊去,小丫頭片子,要你管!」李繡娘又想到幾個月前柴遇還前去李府求親,若是當初哥哥答應了,現在自己豈不是已和他成親了。一想到這個,她的整張臉就更紅了,像猴子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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