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堂風雲詭譎,瞬息萬變。後有史者評價即墨皇朝政權︰成敗起伏,皆一瞬,朝封息謫,乃為常事。
各方勢力暗中情報點遍布,一旦情報有誤,便有可能前功盡棄。
只要稍有動靜,便被各方眼線收入情報中。
今日朝堂一事,退朝之時,幾乎各宮各府便同時受到了探子消息︰上將軍自請歸隱,帝允其女卸伴讀之職,釋權挽留。
永寧宮,殿門緊閉,內侍都在殿外候著,里頭的場合是容不得他們旁听一二的。
「母妃,上將軍名下兵權之事,多方勢力想必已然開始動作,我們不能被動等待,無謂拖延,便宜他人!不如我們……」
即墨珂有些迫不及待,一下朝便來母妃殿中商議。以他們如今的勢力,要爭得兵權便如囊中取物。
那尹懷真還真是愛女成痴,居然放著天下人垂涎的兵權不要,反倒想卸甲歸田,那真真是愚蠢。
這等百年難遇的好時機現在不把握,以後恐怕再有如此良機了。
「珂兒,目前局勢還不明朗,不得這般急躁。」皇後打斷了他的話,有些恨鐵不成鋼。
「欲速則不達,這個道理教了你多少遍,怎如此不長記性。」
即墨珂僵硬地張著嘴,有些無所適從。他從小霸道蠻橫,偏偏就是怕他母妃發火責難。在他心里,母妃是神一樣的存在,心思縝密,手段毒辣,有勇有謀,絲毫不必男子差。
「母妃教訓的是,是兒臣莽撞了。」
皇後見兒子順了調,又有舅舅在,便軟了語氣︰
「這兵權,我們肯定是拿要到手的。你父皇可是只老狐狸,要想在他手上拿東西,那可得費不少功夫,我們得從長計議。
你父皇並沒有說要收幾成兵權,那這個未知數可是大有文章。而且,這的兵權之人,必定是要有等價的東西進行交換的。」
「皇後娘娘分析得有理。皇上也許正是趁收權之際,以察皇子心智德行。由此,那得權之人,十之**便是儲君候選人了。
老臣以為,當下朝堂局勢還未成鼎足之勢,我們能做出頭之事,皇上雖好武,但對惡性相斗及其厭惡,所以不能明爭,只能暗搶。」丞相趙仲庭針針見血,透徹入微。
「那依舅公所言,珂應如何爭取?」
「殿下不必心急。當下尹懷真請辭本已大出所料,未想皇上卻以收權相留。事有蹊蹺,許是皇上與尹懷真合唱的一出戲,制造奪權之爭,此乃儲君之爭前兆啊。
老臣猜想,皇上在兵權之事上,必會听取尹懷真的意思。此人慧眼辨人,偏差未幾。
朝堂之事,沒有任何一件事是空穴來風的,必定有著前因後果;任何一件小事都不能忽略,必定有著某種政治目的。且那人在朝廷的地位多年穩如泰山,不得不大防。」
趙仲庭言語中盡是算計。
「那舅公的意思,便是讓珂向尹懷真示好?」即墨珂有些許不願,從來都是別人諂媚巴結他,這示好之事,他還真做不來。
「其實也不用。尹懷真不是找到了失散多年的女兒麼,看樣子很是疼寵。雖說年紀稍小,可正是情竇初開的年華,以珂兒的相貌,誘她動情,應是手到擒來。
從她身上下手,來的更快。這你成了上將軍的東床快婿,他便即墨皇朝未來君主的岳父,未來不可估量。這等厲害關系,本宮想,他不會不明白。」
皇後說著,不禁眉頭一挑,腦中浮現宴會一幕,他那席不知引了多少艷羨目光。可那又如何,這不正是將自己的弱點暴露了麼?
「皇後此計甚好。昨日宮宴上,那小女娃可是博盡了眼球。連一貫作風高傲的郁妃都主動結交,看來也是想替五殿下鋪路啊。可惜人家上將軍不見得會看得上她那游戲花叢的兒子。」
「哼,那狐狸精自己就那點德行,只會勾引男人,生出的兒子還不是只會風花雪夜,無所事事,還能有什麼出息。跟我搶,她也不掂量掂量自己有沒有那個本事?」
談到那女人,皇後嗤之以鼻,她還從來不把她放在眼里。當初跟她搶皇上,爭寵奪愛,自己是輸了,也許年輕時曾怨過恨過,但那些在現在看來什麼都不算不上。
在這深宮里,守著一個對自己毫無感情,逢場作戲的男人有何用,權利才是真實的。等珂兒當了皇帝,看她還如何囂張。她不禁期待,那張狐狸臉跪著求她的好戲了。
「如此,殿便下以拜訪將軍為由,接近其女,待你二人定情之際,便是兵權交握之時。」丞相一語中的。
同心湖畔,幾人粗的柳樹上,一人一臉邪笑,遠遠看著趙老頭子和他的好佷孫匆匆往宮外方向走去,翻了個白眼。
另一人譏笑著︰「這大皇子還真是急著吃熱豆腐啊。就不怕吃不著反燙了嘴。」
「琮,你猜他們打算怎麼搶?」
「五哥,那你可是問倒我了。我哪知道那趙老頭打的什麼主意。不過我想有一點可以肯定,他們走的肯定是捷徑。這事拖得越久,變數就越大。」即墨玨瞟了瞟一本正經的六弟,跟了他這些年,總算有點長進。
「這事兒急不來,父皇的算盤打得比誰都精。爭得再頭破血流又能怎樣,不到最後一刻,永遠不知道結果。所以,我們雖不能做出頭鳥,但可以借他人之手,長自己之勢。」
「五哥有主意了?」
即墨璟神秘一笑︰「你去通知沈志鶴,叫他到襲香閣等我。」
說罷,一個漂亮的回旋落地,瀟灑離開。
墨都西郊,風景秀麗,山水如畫。
波光粼粼的碧湖邊,一人帶著斗笠,一襲青衫,悠然坐在樹下,支著釣竿,靜靜注視著水面。
身後一人不停地來回踱著重重的步子,上前復又退後,欲言又止。
「你想開口直接說便是,莫要吞吞吐吐,來來回回,嚇跑了我的魚兒。」開口聲線涼薄。
「我們真的按兵不動麼?如今上將軍手上的兵權,就如那香餑餑,宮里那些人都像蒼蠅似的拼了命也要叮一口。
而且我那邊也已經開始有動作了,這讓我看著著實著急。我知你行事素來隱蔽高深,但我們養精蓄銳,不就是伺機而動嗎?
可如今這等好機會擺在眼前,我們再坐以待斃,估計日後很難有這等機會了了。」
長腿大跨一步,立在即墨琛旁邊,語氣盡是急中帶躁。
垂釣之人皺起好看的眉,瞅了眼沒了往日定性的四弟︰「這麼多年來你還不懂嗎?在事情才初露端倪,還未有任何起色之前,不妨等一等,做好自己分內之事。動作越快,動靜越大,反倒會打草驚蛇,你難道不知那人打的是什麼算盤麼?人生如垂釣,等得越久,才收獲越多,贏算才越大。等得了,方贏得了。」
涼薄的聲線,平緩的語調,安定人心。
來人久未出聲,仔細回想,近日各方動向,以他們目前的處境,也許,以靜制動,才是上策。
「說的是,我唐突了。那如今我們作何打算?」
「我已經安排下去了,暫時沒你的任務。在那邊要保持警惕,行事機靈點。另外,日後沒有緊急情況,不要來這里。」
「我知道了。那我先回了,你自己多保重。」男人有些不舍,那孤獨清瘦的背影,看著讓人心里發疼。
蓮姨走後這麼多年來,他都是孑然獨立,隱忍至深,他心里的苦他一直知道。蓮姨生前待他如親子,盡全力助二哥,是他能報答的全部。
走出幾步,似又想到什麼,模模袖子,折回身。
垂釣之人正要收拾漁具,身後腳步聲傳來,無奈搖頭,今日果真不適合出門垂釣。
「還有何事?」
「這是她托我交給你的。」男**掌中躺著一個繡著並蒂蓮的小荷包,精美幽香。
垂釣人接過,手指在蓮花上摩挲幾下,從里面取出一封折疊書信,那娟秀的字跡確實出于她之手,快速掃著幾行字,他嘴角牽起,面容溫和。
男人就知道這物什會讓他心情好,這世上,恐怕只有那位才能感受到他給的溫暖吧。但願這兩人能終成眷屬才好,了了他的心願。
收起書信,折疊好按原樣放進荷包,系好袋子,放入自己懷中,撫了撫外衫,遂回了話︰「帶話給她,就說今晚老地方,不見不散。」
說完背著漁具,邁著輕快的步子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