柒然是被一陣吵鬧聲吵醒的,攬著被子坐起身,有些恍惚,昨日夜里好像發生了什麼事,卻是想不起來。窗戶已經打開了,能嗅到一陣泥土的清香,柒然一愣,細細看去,才發現園子里靠近窗戶地高大鳳凰樹上,一滴一滴白潤的水珠落下長廊,滴答聲在這吵鬧聲中隱約傳來。
「楓兒?」
柒然一聲呼喚,在外間伺候的楓兒立即掀簾繞過屏風進來,手上還端著一個銅盆,走得急了,灑了些水出來。
「小姐你醒了?我奴婢伺候你盥洗吧!」
「先別急,外頭發生了什麼事?怎的這麼吵?」
柒然起身拿過一旁鉤掛著的外裳,看著外頭翠綠地一片,總覺得昨晚自己忘記了些事。
「是公子在與將軍爭執。」楓兒一邊說著話,一邊扭了毛巾給柒然,帶上鹽巴的木棍,也拿好了準備遞給柒然。
柒然伸手接過,不解地問道︰「爭執?他倆爭執些啥?還是凌音郡主的事嗎?」
「不是,听說是公子要去什麼闖蕩武林的,將軍不讓他去,兩人便吵起來了。」
柒然手上一頓,那白花花的鹽巴便掉在了口盅內,激起一陣水花,她突然想起來了,昨晚是花未名來過,說是要回去看看,武林即將有大事,他是來跟她告別的。
回神後手腳利索的將自己收拾一番,打發楓兒去備轎,楓兒一臉的為難,小心翼翼地道︰「小姐,您這是要打哪兒去?」
「怎麼?我要去哪還要跟你一個丫鬟交代嗎?」柒然冷下臉,往頭上插百步搖的手一頓,聲音也帶上了幾分不悅。
「不,不是。只是太子爺早上派人來說了,不……不讓小姐出門!」
「你說什麼?」柒然一怒,臉色大變之時,手上的百步搖一擲,叮當幾聲,卻是將梳妝台上的一個彩球給打到地上,碎了一地。
楓兒被嚇得臉色煞白,也顧不得地上都是彩球碎片,就這樣急急地跪下了,頓時有些艷紅出現在柒然的視線里。
「你這是做什麼?我有要罰你了嗎?」柒然穩了穩心神,卻是看著楓兒那一臉驚慌的唯唯諾諾,心里更是賭得慌,「太子?太子又如何?我可不是他太子府的人,不是他想呼之則來揮之則去的人,我想去哪便去哪,他以為將我囚困在這商府便是能囚禁我一輩子嗎?」
一陣怒喝,一掌打在梳妝台上,桌面的瓶瓶罐罐震了震,銅鏡也跌倒了地上。不知是否外間伺候的丫鬟听到動靜,去通知了商子臣,待得他與一臉紅腫的商清燕進來時,看到的就是柒然一掌將梳妝台打裂的那一下。
「柒然你這是怎麼了?」
商子臣帶了些為人父親的威嚴,低聲喝止了柒然的怒氣,喚來一個小丫鬟來將瑟瑟發抖的楓兒帶下去包扎,這房里便只剩下他們三人。
「梓歸璃要你們囚禁我,是嗎?」
商子臣一愣,想不到柒然會如此直接的稱呼太子的名諱,等他回神看去之時,柒然已經是一臉的譏諷之笑,與平日里冷淡地人兒不同,那是一種帶上了些嘲弄與蔑視的眼神,這讓他一個曾經馳騁沙場的將軍,也有一瞬間的被震懾到。
「柒然你這說的是什麼話?太子殿下是關心你的腳傷,派了個太醫過來照看你,順便吩咐說讓你在府里好生養著,等傷好了再出去。」
富麗堂皇的借口,柒然心知肚明,對上商清燕若有所思的臉,她心里更是一聲冷笑。
或者他與梓歸璃一樣,都知道花未名離開的原因,這是梓歸璃的關心,還是怕她就此離開後,天涯海角永不出現?
他們堅持不讓她出門,她便也不出了。突然靜下來的房子,顯得冷清非常。靠近窗戶的臥榻,被昨夜里突然下的一場雨給淋濕了一半,她吩咐守門的丫鬟讓人搬出去曬了,便有些意興闌珊地趴在案幾上,也不知要做什麼。
一日便這樣過去了,兩日又過去了。她都在房里用膳,商家主母過來看過她一次,只待了半柱香便走了。那是一個賢淑溫婉地女子,雖有些年紀了,卻是能窺見當年的風華,靜靜的坐在一旁,也是一道風景,柒然便慵懶地趴著打量那女子,她估計熬不住這打量,往後便沒再來。
本就是沒絲毫血緣關系的母女,如何能有共同話題?她也早過了對著額娘撒嬌的年紀,想當年她額娘水妃去世之後,她便很少撒嬌了,即便是她極其依賴的弧聹哥哥。
無趣地一下一下撫著琴,商清燕依舊是偷偷的跑了出去,而這偌大的宅院,商子臣更是打氣十二分精神派人看著她,就怕她也會跟商清燕一般跑了。
李紫傾進門的時候,恰好看到柒然打哈欠,她多日來的愁雲便也散去了許多,掩著嘴偷笑打趣道︰「柒然姐姐,你這是打蒼蠅給累的嗎?大清早的就犯困了?也忒懶了些吧?」
「紫傾?你還記得有我這個姐姐?可不是被凌音給拉著不讓來的?」柒然听到李紫傾的聲音,整個人便精神了許多,喚人到身邊坐下,才發現她整個人就瘦了一圈兒,本來還有些嬰兒肥的小臉蛋,如今下頜卻是尖尖的,成了個瓜子兒臉。
「怎的瘦成這樣了?古國舅克扣你的用度了?」
柒然拉著她的手比量了一番,真真的瘦了一圈,比她還要憔悴許多。
「這是什麼話,國舅爺想,凌音也不會答應。這還是被凌音折騰的,自從花未名那日跟她告別之後,便一直鬧騰不安休,也不顧全身的傷,就打了包袱要去闖蕩武林。」
柒然听著,心里一陣咯 響。她這些天都在房里,偶爾天氣好些便出院子藤架下納涼,外面的事宅里頭的下人禁止與她說,而商子臣本人更是不會與她說,卻不曾想只是幾日的時間,就發生了這麼大件事。
「人呢?可攔住了?」
「當然攔住了,也幸虧她身子還未好全,若不然就她那獨步天下的輕功,也沒幾人能追得上。」
听得李紫傾這樣一說,她便放心了些,但是隨即又听對方說古凌音被抓回去後鬧絕食,幾天不肯下飯了,整個人就瘦了一圈,比李紫傾還瘦,她這些天不僅要忙著勸她吃飯,還要去分心找各種補品調理她的身子。
柒然有些戚戚然地看著香爐里繚繞的霧氣,鼻子忍不住便帶了些酸澀。但是李紫傾看不出來,依舊嘮嘮叨叨地說著,她就在想,這是不是經歷了一些事後,正常的人比黃花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