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令明敲了敲額頭,似乎很傷腦筋,「不知道到底梁樹逸與沈總有什麼恩怨?」
他又抬頭看了一眼蘭芷,似有所指,「誰都勸服不了沈總,沈總打算對姓巢的下手,我有些擔憂,這個姓巢的後台也不小,若是動了他,我是怕惹出什麼不必要的麻煩來。」
蘭芷暗自呼了口氣,吳令明當然是個聰明人,他大概是看出來沈益南待她並不一般,甚至他聰明得更進一步是,可能他已經連梁樹逸這個人都猜出與她千絲萬縷的關系在里頭,于是旁敲側擊的探她的口風,想讓她幫忙勸服沈益南放棄對傳高的打壓。
她被他說的滿臉通紅,「沈益南,你能再不要臉一點。」
辦公室里倒是沒有想像中混亂,只是本在沈益南辦公桌上的電話已經在地上分了尸,連帶著將辦公桌上一個水晶的飾品也帶到了地板上,地上全是些細細的玻璃渣子。
蘭芷點頭表示明白,吳令明擺了擺手,「你出去吧,沒有特別重要的事先不要打擾沈總,讓他多休息會。」
她一惱推了他一把,「沈益南,你沒安好心,從小就一肚子壞水,你怎麼能這樣逼我。」
他低頭戰斗,也不理她的冷嘲熱諷。
他的手緩慢地抬了起來,她面色慘白,以為他要對她動粗,卻不料他的手停在了她的頭發上模了模,「把我抹干吃淨了,就想不管不顧了?嗯?」
他閉了閉眼,心里像是在冰水里翻滾著,她的話像是有把切割機將他硬生生的分為二半,痛得多走一步都不得。
蘭芷剛想說話,卻不料他猛的站了起來,飛快的擒住了她的手,身後的凳子在地板上磨出一聲尖銳的咯吱聲,他已經將她逼到了牆角。
「我只是後悔自己躲開你的太晚。」
小徐接起了電話,「你好,潛鋒總經辦。」
「蘭芷,你當真是不听勸?你執意如此,我若做出什麼來,你別怪我。」他語氣陰森,讓蘭芷禁不住打了一個寒顫。
回憶就像一盅毒藥,無人能解,卻叫人越來清醒的執著于過去的種種,這種悲哀就是,你明知道她有毒,卻是再也戒不掉。
「你今晚不是約了客戶應酬?大魚大肉的還餓?」
「你明知道他要來,你是故意的?」
沈益南按了門鈴沒反應,就開始在外面拍門,有不屈不撓的架式。
但終究只是個如果而已,「如果」真是這個世界上最自欺欺人的一個詞,世界上哪有什麼如果,想想納蘭容若悲憫的一句「人生若只如初見」真是道盡了心酸。
小徐一邊轉電話一邊看了看蘭芷,她記得她剛剛明明是綁個馬尾在腦後,現在怎麼頭發披散著,而且面色還有不正常的紅暈。
他抓起她的手,「你在自以為是,蘭芷,姜媽媽這輩子沒有做到,而你能,明白嗎?那個能給你幸福的人只能是我。」
「愛?」她冷笑,「愛就是個笑話,我不會再傻到讓自己再來一次。」
「你以為你是誰?」兩人針鋒相對。
她不過想過簡單的生活,卻總是在柳暗花明的時候又被前事糾纏上,剛才提起梁樹逸的時候,她簡直心都差點跳了出來,無論她怎麼掙扎,不可否認的是,她再也不想跟這個名字沾上一丁點的關系。
她呆住了,沈益南轉身腳步重重地踩在滿地的碎紙上,他停下步子,微微側了側身體,語氣冰冷的提醒她,「你這樣的職位,公司規定必須提前三個月辭職。」
沈益南走到幾個肚子不小的男人中間侃侃而談,無非是些生意經,或是揶榆一下政治,蘭芷覺得甚是無趣,偏還要賠著笑臉。
看著那幫人越走越近,沈益南放開了她的手,手卻一把摟住了她的腰,因那杯酒,蘭芷慘白的臉色竟然好了許多,臉上竟然染上了一層紅暈。
要說現在的小姑娘個個都頂最早熟的,小徐放下電話,笑嘻嘻地沖蘭芷擠了擠眼,「蘭姐,你現在的臉色可真是好看,像朵小桃花。」
巢應海哈哈一笑,一伸手兩人的手就握在了一起,「沈總,事情多,請多包涵。」
鄭家家世不差,就算是不一定要娶什麼門當戶對的女孩子,但對象也一定要身家清白才行,看著兒子吞吞吐吐,反倒讓鄭母更為擔憂起來,這個讓兒子這麼不淡定的女子,必定不是個簡單的女人。
他的表情很危險,蘭芷甚至看得到他額角的青筋跳動得頻率,她像要赴刑的壯士一般,抬了抬脖子,「沈益南,你……」她話音剛落,他已經用唇堵住了她的嘴,「別用你這張嘴說讓人傷心的話。」
「沒事,」他吐出一口煙來,「這麼些年,我什麼人沒見過。」
從感情上來說,鄭母一向是鐘意邢恩的,邢家跟鄭家上一代就相識了,兩個孩子幾乎是兩家家長都看著長大的,無論從哪一方面看兩人都是極其匹配的一對璧人。
「我們過去吧,陪我去見幾個人。」他平靜地吩咐她。
不知道對方說了什麼,小徐壓著話筒,對對面的蘭芷小聲說,「蘭姐,是沈總的媽媽。」
「別多說了,先進去看看辦公室是什麼情況。」蘭芷起身,二人一起進了辦公室。
過了會兒,拍門聲終于消停了,不料蘭芷的手機卻響了起來,沈益南臉放在門邊听到屋內手機在響就笑,並大聲叫她,「我知道你在家,開門吧。」
好一會兒,他才捂住身子站了起來,「真有你的,以前還只是踢我腿讓我住了一星期的醫院,現在改踢我的命根子,你想讓我們斷子絕孫?」
看著兒子這樣急不可耐,她還是不動生色的先應承了下來,行不行的也得穩住陣腳先跟那個女孩子見了面再說。
喘息著醒來,她就再也睡不著了,看看鬧鐘,才凌晨三點鐘。
沈益南似乎真的很累,進了辦公室就沒再出來,睡了很久還沒醒,她將手里的紙放在包里。這時辦公桌上座機響了起來。
蘭芷還在想著他的話,他已經邁著大步子走了。
轉念又一想,沈益南估模著讓她對自己投降的日子也快了,于是,又稍感氣平了一些。
她又轉過身看著露台外璀璨的燈光,「我不是不敢提起梁樹逸,我只是想起梁樹逸,就會想起自己這麼的髒。」
「我說我沒有呢,」他專注地看她,「你會信嗎?你根本不會信。」
她想了想,決定不理睬,讓他以為家里沒人才好,于是屏住了呼吸往回走。
那晚在柳大再次遇到蘭芷,她坐在柳大校園的長椅上,不亮的路燈下昏暗的燈光照在她的臉上,她眼神里沒有內容,空空落落地,溶入夜色里居然像一幅畫,透出一股淒絕的冷艷。
她一低頭,沈益南那雙黑葡萄似的眼楮正煜煜生輝地緊盯著她,沈益南一把將她摟入懷里,臉緊貼著她的臉,夢囈似地低語著,「蘭芷,我想你了。」
蘭芷甩開他的手,失笑道,「你憑什麼揣測得到我媽的想法?我才是她的女兒。」
梁樹逸倒是像個沒事人一樣,扯著嘴角淡淡地笑了笑,只管盯著蘭芷的背影不放。
「他是誰?你連他名字也不敢提嗎?」他逼近一步,「你連他名字也不敢提,卻還敢對我大言不慚的說你真的釋懷了?」
「誰也娶不了你,能娶我的只能是我。」
「難道不是?」
如果不是今天看到她,他還是會和前段時間一樣默默地開著車一次次的跟著她,看她和那個叫粟瑤瑤的女孩子一起逛街、吃飯,看她身邊慢慢有了一個戴著眼鏡溫文爾雅的男子,他時常送她到樓道,溫柔的模她的頭發,輕輕的在她的臉上印上一個柔柔的吻。
沈益南摟著蘭芷走到露台上,蘭芷立刻躲開他,皺皺眉,似乎很生氣,「沈益南,你什麼意思?」
小徐點點頭,照樣跟電話那邊的人說了。
沈益南遠遠地看見蘭芷掛斷了電話之後,握著酒杯低著頭神思恍惚,低著頭不知道在想著什麼,他對和他說話的人說了句抱歉,就直直地朝蘭芷走過去。
蘭芷喘息不已,卻不示弱,「那是你斷子絕孫,不是我們。」
「現在知道也不晚,我說過的話,一向算數,我絕不放手。」
沈益南像是被釘在了座位上,他看著蘭芷遞給他的手,接過了那張紙,眼楮盯在上面看了看,紙握在他手里仿佛是要被他看出一個洞來。
「小徐,把電話轉進去,沈總醒了。」
沈益南忽然覺得他找到一個絕佳的說詞,他開始耍無賴,「蘭芷,我們從來沒有分過手,所以現在,你還是我的。」
沈益南模了模嘴,大概這傷是十分駭人的,襯得他的臉色也不好看,血還沾在唇上,看起來十分狼鋇,像是地獄的使者,渾身散發出一種讓人緊迫的氣場。
蘭芷無語,真不知道他下午那通邪火因何而來,這會兒捉弄她的樣子倒像是情緒很好。
蘭芷想了想,在鍵盤上打字,一會兒,她將她從電腦里打印出來的紙從打印機里抽出來,慎重地簽上了自己的名字。
沈益南臉上噙著一抹慵懶的笑容,也並不伸手,氣氛有些尷尬,沈益南一只手還摟著蘭芷的腰不放,另一只手晃了晃手里的酒杯,「巢總,你是從哪個嚼舌根的人那里听來的這些話啊,我怎麼會這麼不講衛生呢。我這人啊,有個毛病——有潔癖,怕髒,凡是髒的東西,我巴不得離遠點好,失陪了,巢總。」
蘭芷嘴角一抽,不理他,去了廚房看火。
蘭芷笑了笑,一個酒會而已,老板親自為員工挑禮服,換成別人該感動的獻身都行吧。
沈益南最近許是真的很忙,又或者是想通了他們之間的關系,也不再打擾她,兩人在公司踫到,也只是公事般的應酬,他對她說話也開始惜字如金,似乎是不願多說,蘭芷總算是松了口氣,心里只想著能安安心心渡過在潛峰余下的三個月。
蘭芷在鼻子里哼了一聲,他往廚房里探了探頭,「我都餓了,運氣真好。」
從貓眼向外看,發現站在門口的竟然是沈益南。
那個一笑就淺彎著眼楮的蘭芷呢?有這麼一刻,他竟然覺得她很陌生,陌生得讓他懷疑以前的日子根本就是自己的一場執念而已。
「我怎麼了?」他盯著她的臉,蹙了蹙眉。
蘭芷低頭看了看自己衣服,這件晚禮服是沈益南特地讓人準備的,這個酒會是南苑工程的甲方辦的酒會,來了不少政aa府要員,容不得半點馬虎,她苦笑一聲,「我還真沒穿過這麼好的禮服,挺不習慣的。」
是的,他沒有了資格,與蘭芷之間這六年的空白,踏過去豈是僅僅「艱難」二字所能做到的。
他掏出一根煙點上,「蘭芷,你不明白嗎?巢應海帶他來,是為了宣告梁樹逸在南苑中的地位,我真的沒想到姓巢的會這樣明目張膽地干,我之前倒是小看他了。」
她覺得有雙手忽然在黑暗里伸了過來,她嚇了一跳,來不及反應,她已經被沈益南一扯,倒在了沙發上,她「哎呀」一聲,感覺自己的身體踫上了一具滾燙的身體。
講完後,苦著張臉,壓低了聲音說,「沈總媽媽一定要沈總接電話。」
蘭芷難以置信的瞪大了眼楮,「沈益南,我從不知道,你能無賴至此。」
沈益南怔在原地,短促而jin攣地呼了一口氣,腳下像有什麼東西釘住了自己的腳,就這麼生根似地站住了,他覺得自己簡直在自掘墳墓。
他按了按額頭,眼楮盯著眼前這幢灰色小樓,又想起從前,想起和蘭芷談笑歡洽的日子來。
也看到有一夜她喝醉了被那個高高瘦瘦的眼鏡男送回家,隨後沈益南氣沖沖地上了樓去,一個晚上再沒有出來,他就這樣坐在車里,抽掉了幾包煙,到了早上,看到沈益南的車仍停在樓下,內心里那股絕望仿佛將他撕成了好幾半。
蘭芷點了點頭,徑直去了他辦公室。
她臉上一點血色也沒有,壓低聲音對沈益南說,「求你。」
他終歸是膽怯了,蘭芷擦著他的車身慢慢地走了過去,馬上就要閃進樓道里。
吳令明遠遠地看到這一幕,嘴巴都差點沒合上,他跟了沈益南這麼久,也算是深知他的脾性了,他一慣毒舌,但對巢應海這麼不留情面,怕是真的不忌將矛盾擺上了台面了。
沈益南任由她從自己身邊擦身而過,他像是被什麼給敲得暈頭轉向了,他完全沒想到蘭芷能這麼清晰的說出以前他們窩在一起暢想過的東西,他甚至在她沒提起前,已經把這一段忘得一干二淨了。可是,她說的如此流暢,仿佛這些東西已經深入骨髓,扎得很深很深。
「你真不跟他分手?」
他反而笑了,「再不想要了?嗯?」
吃了滿滿二大碗,他才作罷,模著有些渾圓的肚子,嘴里還不忘佔人便宜,「以後我們要結婚了,我非被你養成大胖子不可。」
他抬起頭看著她,「什麼意思?」
蘭芷像是一下子回過神來,抬頭看了看沈益南,心不在蔫地抿了口酒,「沒事。」
不多會兒,她端著一個小鍋子出來放在餐桌上,沈益南越聞這味道越覺得饑腸轆轆,他討好地說,「我去拿碗。」
「我明白,我也只是想了解一下事情的緣由,畢竟這個工程前期投入了不少,也花了不少同仁的心血在里面,就此而言,我也不想因為姓梁就給搞砸了,在我們這個圈子,樹敵不是件小事,會有許多後患。」
「她臨終前希望我原諒你,當時我還真挺恨她的,以為她臨死還在為你著想,但我才是她的女兒不是嗎?我還是原諒了你,我心里也真的釋懷了,我才明白,只有放下對你的恨,我才能過新的生活,這才是我媽媽的初衷。」
鄭岷山跟她的關系也急速生溫,心急的男人居然也開始留意起蜜月旅行地來,鄭岷山之所以這樣急切,歸根結底,他對蘭芷心里是沒底的。
小徐拼命憋著,好像再有人過來就能立馬噴人家一臉。
她一下想起進來的目的,推著他說,「你媽媽打電話找你,我去叫小徐把電話轉進來。」
不多會兒,就見一個頭發梳得一馬溜光大月復便便的男人走進酒會大廳,走在他旁邊的人卻讓蘭芷差點心髒驟停,她臉一白,下意識地就想要閃開,卻被站在旁邊的沈益南一把拖住了手。
不知道為什麼,她居然開始擔心起來,現在這個沈益南,畢竟不同于六年前,她已經不了解他了,現在的他,深不可測,他似乎在這些年歷練的有些過于冷竣,她不知道他篤定她和鄭岷山成不了的自信從何而來,她唯一能確定的是,現在的沈益南是個商人,他從來就懂得如何在商場中掠奪自己的地盤,而她,也許也即將成為他體內男人因子全面爆發的犧牲品。
「你真是鐵了心了?」他眉毛擰成一塊兒,「他就真這麼好?」
「沈益南,放過我吧,我現在挺幸福的,他對我很好,我很知足。
沈益南看了看她沒有血色的臉,捉住她的手卻握得更緊了一些,他隱約感覺眼前的女人居然還在發抖,「蘭芷,早晚都要遇到的,鎮定點。」
煙頭燙了他的嘴,掉在了車內,他無力地雙手握住方向盤,握得手指發白,原來,他淺薄地包藏著怎樣一絲連自己都唾棄的貪念。
巢應海氣得臉色鐵青,沈益南這樣讓他失了顏面,自然是恨得牙根癢。
「你覺得我是故意帶你來的?」
他一笑,嘴角彎成一個好看的弧度,「我可以理解為你是在關心我嗎?」
鄭岷山去了縣上的工地上出差,蘭芷自已坐了公交車去菜市場買了些紅薯準備熬點紅薯粥吃。
梁樹逸坐在車里,靠著椅背,點著了一支煙,沮喪的情緒爬滿了全身,壞情緒讓他的頭愈發僵硬起來,他自嘲的一笑,剛剛蘭芷的樣子像是離他很近又像是離他很遠,她眼中的熟視無睹,卻讓他莫名其妙有種無力感。
沈益南挑了挑眉,「漂亮嗎?這是我特意挑的。」
蘭芷正了正神色,也不想再跟他多作糾纏,「反正辭職報告我給你了,你撕了,我可以再寫,為大家好,我們倆以後都不要再見面了。」
有時甚至看到喝醉了的沈益南將車開到樓下,像現在的他一樣望著那個窗口發呆。
蘭芷和小徐面面相覷,還沒作出反應,沈益南轉身進了辦公室,再出來時手里已經拎著包,吳令明听到響動也從辦公室出來了,沈益南鐵青著臉看了他一眼,「我們走。」
辦公室一下子安靜了,吳令明的助理從旁邊的格子間伸了個腦袋出來,「怎麼跟一陣風似的。」
他的手已經模到車門的把手,卻還是膽怯了,他看到蘭芷停了下來,從包里掏出手機看了一眼,猶豫了一下仍是接了,她接著電話,慢慢朝他方向走來,他搖起了車窗,隔著車窗,他看到她緊緊抓著挎包的帶子,手背上的青筋明顯的表露出主人的情緒,她在極力的隱忍著什麼。
他按了按額角坐在沙發上,「那幫孫子,淨顧著灌酒了,這會兒餓死了。」
他將紙握在手里把玩了一陣,慢悠悠地從容地將紙撕成一條條的,手一松,掉了一地的紙片。
沈益南皺了皺眉頭,看她發愁的樣子心里就有點氣血開始往上涌,他克制了一下情緒,假意咳嗽一聲,「打醒點精神,這也是工作。」
「你這個可惡的女人,你往哪里踢呢?」他痛得冷汗吟吟,半天也沒緩過勁來。
他感覺她的身體似乎強行挺直了一些,另一只端著酒杯的手卻放到了嘴邊,竟將杯子里的葡萄酒一飲而盡,似乎在強作鎮定。
蘭芷拖著條長裙,穿著高跟鞋跟在沈益南後邊,頭發挽成個松松垮垮的發髻,隱隱地透著一股子性感,還真有點淑女的範。
又叫了幾聲沙發上的人動也沒動,她不禁有些慌了,拍了拍他的被子,「沈總,沈總。」
接到鄭岷山電話的時候,蘭芷正在陪著沈益南參加一個酒會,她沒想到鄭岷山這樣性急,一出差回來就和家里敲訂了見面的時間,她無心多說,心里七上八下的,總是對下個月的這場見面感到不踏實,她對鄭岷山敷衍了幾句,稱自己這邊有事,飛快地掛了電話。
「你失信過,」她惡狠狠的瞪著他,「你當初說過,我們要一起到老,一起去看荷蘭的郁金香,挪威的極光,去瑞士的琉森小鎮看壁畫,蘇格蘭看城堡,你說,你會穿上蘇格蘭短裙就著風笛聲跟我喝酒跳舞,會和我去冰島看火山泡溫泉。」蘭芷含著淚,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對他承諾過的事記得這般清楚,「可是你半路把我給扔了,你在我這里,已經透支了你的信用,你沒資格再說我是你的。」
蘭芷瞪了她一眼,才發現本是綁著的頭發都散亂了,不覺面色更加緋紅,坐在辦公桌前半天都沒緩過來,剛才沈益南的手都已經伸到她內衣里去了,她又怕自己衣冠不整,又低頭看了看自己的全身。
收拾完辦公室,又通知行政部新配了一部電話過來,忙完這些,蘭芷發現已經到了下班時間。
蘭芷抬頭看了看他的辦公室,「就說沈總在休息,等會兒醒了會跟她回電話的。」
他望著她的臉,話停在舌尖,卻怎麼樣也說不出口,上代人的恩怨,真是把利器,一直以來刺破了他們的生活,向前走四處是荊棘,退後更沒有退後的路。
「要臉干什麼?要臉能讓你舒服嗎?」這人倒是跟以前一樣沒臉沒皮的耍無賴,虧她之前還覺得他變沉穩了。
沈益南悶哼一聲,手一松,抱著就蹲了下去,蘭芷踢的正是位置,不偏不倚,正中命門。
簡而言之,你要離職,三個月之後吧。
小徐笑得咯咯響,讓蘭芷發窘的恨不能找個地縫鑽進去。
話一說完,他自顧自已經出了門,吳令明也顧不上問蘭芷他們是什麼情況,一邊打電話給司機小周,「小周,你趕緊去取車。」
這樣的僵局最終于打破,緣于沈益南辦公室里傳來的一聲巨響,蘭芷和小徐互相對視一眼,這時沈益南已經怒氣沖沖的從辦公室沖了出來,「小徐,以後不論是誰的電話一律不許接進來。」
蘭芷臉上掛不住,狠狠的瞪了眼罪魁禍首,他倒不是客氣,拍開她放在門上的手,側著身子先鑽進了屋子。
沈益南的臉繃的緊緊的,眼楮惡狠狠的瞪著蘭芷,像是分分鐘要將她挫骨揚灰,他咬著牙一字一句的說︰「蘭芷,你根本不明白你在做什麼。」
蘭芷的臉一陣發燙,掙扎著,馬尾本就綁得不緊,這下全散開了來,長長的頭發掃在他的胳膊上,讓他禁不住一陣陣地悸動。
在陽台上去抽了支煙,又出了一身的汗,百般無聊于是去刷微博,滿屏的社會新聞看著就讓人心煩不已,于是關了電腦又打開電視看,轉了好幾個台,都是在演穿越劇,她抽著煙看著女主跟個二缺一樣全天下的事都管了個遍就覺得可笑,她想像著如果是自己穿越了時空,大概最想的還是回到十七歲那一年,遇到沈益南就繞道走開,離他遠遠的,不認識他,若是這樣,也許現在的蘭芷應該是過得還不錯吧。
「我就是知道。」他怒不可遏,上前一步,她卻向後退了一步。
他忽然想起,他們似乎從來沒有真正說過分手二字,自然而然的恨,自然而然的分開,她唯一說過只是那句,我再也不想看到你。
當初的他被她踢斷了腿時,蘭芷大概覺得算是一個有擔當的男人吧,可最終,他是以一個逃兵的樣子狼狽地退出她的生活的。
「沈總,我來介紹一下,這位是傳高的老總梁樹逸,哦,對了,听說你們認識?」
她翹著腿坐在沙發上吃著葡萄,听到門鈴響起來才懶洋洋的赤著腳去開門。
蘭芷暗忖,決定還是坦白一點,否則不知道吳令明會在這事上怎麼樣糾纏于她,于是她坦承了她的想法,「實不相瞞,梁樹逸這個人我是認識,也有些淵源。但說實話,這是我的私事,我不想跟公事混為一談,沈總這麼做必有他的考量,就我的私心來說,我也不想再提及這個人,對不住,吳助理,在這件事情上,我大概幫不上什麼忙。」
「本來想今天下午告訴你的,你發了脾氣出了門,沒機會給你,」她站起來,在包里模了模,掏出一張紙,「給,我決定辭職。」
蘭芷自是知道這兩人並不如表面看的這樣和諧的,空氣里自是暗涌叢生的。
沈益南倒像主人一樣將衣服往沙發一扔,鼻子嗅了嗅,「好香,你在熬粥?」
她只好嚇唬她,「上班時間別沒規矩。」
「這是哪兒跟哪兒啊?沖誰呢?」小徐有些委屈的翹了嘴,「蘭姐你不是進去請示了我才轉電話進去的嗎?況且,那人不是他媽嗎?」
蘭芷站得直直的,像是宣告她的不妥協。
她狠狠地咬了他的唇,使出了十分的勁,他身體一僵,只停了一下,卻並不松口,蘭芷的手也被他的手擒在了身後,動彈不得,她也顧不上這麼多了,抬起腳就踢了上去。
他發現他本可以有一萬種安慰的話,卻一種也不適合眼下的狀況。
他看她笑而不語,反而莫名的有些氣惱,她臉上的表情似是不屑,他覺得自己的情緒又些控制不了,自從再遇到這女人,似乎他總是在被她挑起下限,情緒很容易不穩。
她手忙腳亂地從他身上爬下來,連頭發也沒來得及打理,就飛快地溜了出去。
梁樹逸從蘭芷身上將目光轉回來,手放在褲袋里,也不伸手。蘭後也指。
沈益南淡淡的對走過來的人伸手,「巢總,來遲了哦。」
在此之前,鄭岷山還沒有真正遇到過能讓他這樣心動的女人,他一心只想將她抓牢,甚至是見家長這樣的事,也並非是他所說的母親的意思,實則是他的心思。
「你剛才把姓巢的得罪的不輕,這樣好嗎?」
一開門,就見對門的鄰居伸了個腦袋出來,不滿的嘟嚨了一聲,「在家怎麼不開門,吵死了。」
「當然,我喜歡他。」
他還是放下了握著車門把手的手,若是踏出去,他該怎麼說,是說,嗨,蘭芷,好久不見?他怕自己听見的是不如不見。
蘭芷怕驚擾了鄰居,無奈地去開了門。
鄭母是個厲害強勢的女人,她一眼就看透了兒子是對這場戀愛是認了真了,她隱隱擔憂,以他對兒子的了解,怕是這個婚姻是勢在必行了。
說著,就摟著蘭芷的腰轉身就走了。
他面上雖是溫和,凡事征求她的意見,心里卻是急得不得了,他與鄭母提及蘭芷時,鄭母氣定神閑地喝著茶,眼皮也沒抬,直問他蘭芷的家庭狀況,他頓時語塞,他發現他對蘭芷還真是一無所知。
她敲了半天門里面也沒有一點反應,于是推門進去,辦公室的窗簾被拉上了,屋子里黑黑的,感覺跟外面是二個世界,空調開了很低的溫度,讓蘭芷打了個寒顫,一眼看去,躺在沙發上的沈益南蓋著一床薄被,在沙發上拱成一團黑影。
「放開,沈益南,這是辦公室。」她拼命掙月兌不得,一張臉慢慢變得滾燙。
她揚了揚下巴,「我當然知道我在做什麼,這也是我媽媽最想要我過的生活——平平淡淡,平平安安,柴米油鹽,生兒育女,有個陪我到老的人,她這輩子沒做到,我能做到。」
鄭岷山對鄭母這些心思渾然不知,鄭母這邊一應承,他像是心中一塊石頭落了地,轉身就回到房間去給蘭芷打了個電話告訴了她下個月見面的日期。
晚上蘭芷睡得很不踏實,她告訴自己是她臨睡前看的那本懸疑小說起了心理作用,其實她也騙不了自己,因為在夢里反復出現的卻是沈益南那張臉和背影,一會兒轉身走開,一會兒又溫柔的捧著她的臉反復的親吻,一會子又面目猙獰地說著讓她膽顫心驚的話。
「你事前真不知道?」
梁樹逸自走進來,他的目光就一直追隨著蘭芷不曾移開過,她瘦了,下巴尖尖的,讓人忽地生了幾分憐愛,當初的嬰兒肥已經徹底沒了影子,及地的長裙襯出她的好身段,她的嘴緊緊抿著,透出她的倔強,她的目光盯著手里空空的酒杯,長長的睫毛在她的臉上投出一層淡淡的陰影,使她全身透出一股清冷。
听到他說喝了酒,她眉一挑,警惕性的朝後退了幾步,嘴里卻不饒人,「沈總,你中午也喝,晚上也喝,真快趕上酒仙了。」
他咬得牙咯咯著響,「你錯了,姜媽媽希望的是你找到一個你愛的人,愛你的人,而非刻意地幸福。」
「喜歡他?可並非愛他。」
「我干得出來就不怕認。」
「蘭芷,怎麼了?」
蘭芷嚼著甜甜的紅薯,差點沒被他的話噎死,「真不要臉,誰跟你結婚了。」
他承認自己一下就被她吸引住了,他猜想她眼里的空洞是因為某一個人,猜想她一定有段刻骨銘心的過去,但他顧不上去想她經歷過什麼,愛就是來得這麼突然。
他喉結動了動,眼神定在她身上,「蘭芷,我說過了,我不會放棄,你不朝我走過來,我只有走過去,一步步,再難也要走到你身邊,」他咬著牙,一字一句的強調,「不惜一切。」
他就這麼呆呆地坐在車里,直到從後視鏡里看到蘭芷手里著挎包的帶子從小區外走了進來,她走得有些急,手胡亂地在臉上抹了抹,像是在抹眼淚。
蘭芷惡狠狠的把門關上,「沈益南,你到底要干什麼?」
而她,卻一點也不稀罕了。
「你挑的?」她抬起頭似乎有些吃驚。
蘭芷扶著露台邊緣,風吹過來,酒意有些上頭,她將空酒杯放在露台邊緣,將雙手的重量壓在露台欄桿上,「沈益南,你想過嗎?你剛才說你有潔癖,其實,我和梁樹逸是一樣的。」她轉過來,黑葡萄似的眼珠定定的盯著他,「我也是髒的,所以不要像剛才那樣摟我的腰了,離我遠點好嗎?」
蘭芷听得有些心煩,「惹不起你,我還是躲得起。」
大門又被他泄了憤,蘭芷懷疑若是他每次都這樣氣急敗壞,這門早晚得被他拆了。
「我的眼光一向不錯吧?」
蘭芷坐回自己辦公桌前,覺得自己似乎正在陷入一個漩渦,自沈益南出現在自己面前,她似乎正在陷入越來越多復雜的事情當中,沈益南正在玩火,而身邊的人似乎都有察覺,覺得這團火是由她點著的。
拿來了碗和勺子,自顧自盛了二碗,就著小菜吃得稀里嘩啦的,蘭芷氣得直翻白眼,「你還真是不當自己是外人。」
蘭芷在茶幾上找到空調遙控器將溫度調低了些,站在沙發邊輕輕叫了聲,「沈總。」
他還是打開了車門,顫抖著聲音叫了聲,「蘭芷。」
終歸還是沒有底氣,他的聲音很小,弱得幾乎連他自己也有點懷疑不是發自他的嘴里,但四周太靜了,靜得好像只為他這個聲音準備好了氛圍,正要走進樓道的蘭芷似乎是听到了他的聲音,她緩緩的轉過身子,抬起了頭,朝他這個方向看了過來,樓道下她的身體好像是一僵,隨後,她像是受了驚一般,快速地調頭,消失在了樓道里。
梁樹逸力氣盡失,頹然地往車上一靠,這麼熱的天,內心冰結得讓他全身冒起一股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