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芷回到家就軟軟的倒在床上,一點也不想爬起來,她不知道自己居然還能有勇氣對著沈益南說出那些話來,他像是很震驚,當然,絕對是震驚,因為那個人早已經忘記了這樣些,所以才是那樣的表情。
可是,為什麼就她還記得呢?她整個人縮到空調被里,有種想把自己悶死的沖動,干嘛要對他說那些呢,是因為潛意識里她竟然對那段日子過于執著了。
她心髒縮成一團,又想起剛才的那一幕,剛才那個靠著車子的男子真的是梁樹逸?她也不敢確定,她甚至渾身已經沒有了力氣再步行到窗台邊去確認那個人是不是還在下面。
「不對吧,沈益南,我就算有罪也刑滿釋放了,你呢?你在蘭芷那里,也就是個死罪吧,因為她當初死心踏地的愛你,你才永遠不能刑滿釋放,罪無可恕。」
她說起自己的家庭,說起六年前青澀的自己,她對粟瑤瑤,「你呀,千萬別跟我似的,把愛情變成習慣,你會身不由已,全沒有了自己,活成卑微的樣子,讓別人瞧不起,連自己都瞧不上自己。」
「你聲音怎麼了?你是不是病了?」鄭岷山似乎走得更急,「你手機不接,座機也不接,急死我了。」
沈益南下了樓,靠在車邊抽了根煙,卻看到一個熟悉的人影從陰暗的樹叢里走了出來,他像是沒看到一樣,繼續維持著抽煙的姿勢。
蘭芷看了看窗外,天邊已經發白了,她晃了晃頭,想讓自己變得清醒一些,鄭岷山听她不出聲,聲音更顯焦灼,在電話那頭叫她,「蘭芷,蘭芷,你在嗎?」
蘭芷在她對面坐了下來,努力沖鄭母擠出一個笑容。
蘭芷好似被催眠後緩緩醒轉,被他喊著她名字的呼吸微微拂過臉部,他的唇火熱滾燙,貼在她冰冷的面部,蘭芷放開他的手,向後退回幾步。
「蘭芷,我們談談。」
「我是不是吃了你就可以走了?」蘭芷皺著鼻子,像是很不耐煩。
「怎麼?我還有這樣的價值?那麼我值多少?」她狀似輕松,卻是真的在想,她到底在這個女人眼里值多少錢呢?
鄭母譏誚地一笑,「蘭小姐不妨看了之後再給自己定價。」
她忽然低低地笑了起來,笑得全身都開始打顫,沈益南再度抓緊了她的手,面色也有點難看,「蘭芷,他不適合你,別犯傻。」
她忽然就很想說話,六年來,她不曾說過這麼多話,她說,瑤瑤,原來我想過平淡日子,卻已經不可能了,我媽媽,大概會在地下哭吧。
她剛要說話,鄭母卻打斷了她,「要不就來一杯白水吧,純淨健康。」
她睡得太多,也沒有了睡意,生著病也不覺得熱,她呆呆地坐在陽台上,一直看著天黑一點點完全地黑了下來,直到將自己包裹在一片濃重的黑暗當中。
她將手抽回,「晚了,沈益南,我已經沒有力氣再跟你搏弈了,當然我也不會在原地等著你,我就是這樣的,既然往前走了,就絕不會再回頭。」
鄭岷山果然是一臉心疼,怕是回去之後兩母子之間會有段時間水火不容了,蘭芷也演累了,身體很乏,便催著他回去,鄭岷山見她累了,也便不再多說,「那你休息吧,我明天再過來看你。」
「蘭芷,你能為我堅持一次嗎?昨晚我掛斷你的電話,就立刻從縣上趕了回來,就是想讓你知道,我有多重視你,多重視這段感情。」他停頓了一下,「至于我媽媽,我也接到了她的電話,事情我也全清楚了,我並不在意,那只是過去,我為什麼要跟過去計較?你大可不必在意她的看法,要跟你結婚的是我,不是她。」-
「幫你認清現實,我說過,他不行。」
他抽了一地的煙頭,天快亮的時候才開著車回了公司。
卻聞到滿屋子的煙味,茶幾上的那只煙灰缸里按滿了煙頭,沈益南就這樣合衣躺在沙發上,下巴生出一片青渣,他從儲物櫃里拿了條被子搭在他身上,他居然睡得毫無知覺。
「蘭小姐,要喝什麼?」
接到鄭母電話的時候,她那天有些感冒,吃了些藥,早早地就躺在被子里,抱著枕頭睡得模模糊糊的,接起電話來,那方表明了二次身份,她都沒听清楚,對方耐著性子又重復了一遍,那句「我是鄭岷山的母親」讓她如夢初醒的從床上坐了起來。他急沖沖地拿著鑰匙就出了門,吳令明剛想再說什麼,他已經拐出了大門。
她咽下嘴里的白粥,在他又要將勺子伸過來的時候按住了他的手,「岷山,我們算了吧。」-他握著勺子的手一僵,隨後將碗放到了床頭,握住了她有些冰涼的手,蘭芷止不住鼻酸,這雙手仍是一貫的溫暖。
蘭芷笑了笑,狗血的劇情來了,她暗暗想著文件袋里裝了什麼,是現金還是支票呢?
吳令明到公司的時候,看到沈益南居然來得這麼早,他敲了敲門沒有響動,于是推了門進去。
他溫柔地、虔誠地親了親她的手,將她的手放在他的眼楮上來反復的撫摩,「蘭芷,別放開我。」
「蘭小姐,我這個人一向不喜歡拐彎抹角,也不喜歡浪費時間,我就直說了,蘭小姐不會介意吧?」鄭母手指有節奏的在杯底輕輕地敲,「如果不太好听,蘭小姐也多體諒一個做母親愛子之心,原本也是無可厚非的。
她的頭越來越暈,腳下像是踩在一團棉花上,一個趄趔,眼看就要摔倒到地上,這里,她卻感覺到一雙手拉住了她,「小心,蘭芷。」
不知怎地蘭芷就沖進了一條幽暗的小巷,青石板路高低不平,她緊緊的抓住包帶,昏暗的路燈拉長了她的身影。
她躺在床上懨懨地點了點頭,看上去比林黛玉還嬌弱幾分。
鄭岷山走的時候,天已經快黑了,就這樣又是一天了。
「沈益南,你煩不煩?」
「你回去吧,岷山,我沒事了。別因為我的事讓你媽不開心。」這番話由蘭芷口里說出來把她自己都惡心到了,她故意為之,一副楚楚可憐的樣子簡直就是男人的致命傷,她心里冷冷一笑,誰讓鄭母偏偏要讓她不好過呢?從來就是若有人惹了她就沒好果子吃的,她蘭芷向來也並非個善良的人。
沈益南在得知蘭芷生病的事後,停著車在小區里呆了一夜,他看著那個男人魂不守舍地從樓道里走出來,他知道他們是真的結束了,他不敢去叩響她的門,他忽然覺得自己是做錯了,六年前做錯了,六年後卻又一錯再錯,再狠狠地傷害了她一次。
她猛的起身,身後的椅子擦著地面發出「咯吱」一聲刺耳的聲響。
「瑤瑤,來,陪我坐坐。」她指了指對面的椅子,示意她坐下來。
蘭芷沒有回答他,她想了想,還是冷靜地對鄭岷山說,「岷山,我們分手吧。」
「我在。」蘭芷一說話才發現自己的聲音沙啞得不行,把她自己也嚇了一跳。
蘭芷的耳間嗡嗡直響,鄭母搖了搖頭,似乎很是替她可惜,「蘭小姐,別怪我,如果哪天你也做了母親,大概就能理解我今天的所作所為了,雖不是那麼光明磊落,但也並無過錯。我也不多說什麼了,蘭小姐是聰明人,不該踫的東西還是不要踫,否則自取其辱都不好看,要讓我拿錢出來砸你,你還不配。」
沈益南目光凝滯,就這麼一動不動的看著她,好一會兒,嘴里一開口,卻是撕裂般的痛,「蘭芷,真不愛了嗎?」
她卻走得有些踉蹌,腳下的步子卻越來越急,淚水終于奪眶而出,不知什麼時候肆虐地爬滿了她一臉。
她的頭尖銳的疼痛起來,心跳也越來越快,像是隨時都要穿過她的身體欲出體內,直到無聲無息地停止跳動。
她以為自己真的會氣急敗壞,但這會子反倒平靜了下來,她看了他一眼,淡淡地問,「你憑什麼這樣做?」
他細心地將她的手放回被子里,「你餓了嗎?廚房里熬了粥。」
「這又算什麼?沈總變佣人,是這個世界變化太快嗎?」
沈益南抬起頭,用大拇指抹了抹她的淚,「我知道,我明白,你吃東西吧,別想這些。」
「你真沒事嗎?吃過藥了嗎?」
兩個大男人你來我往,掄起拳頭在小區里干起仗來,小區里本就人多,時間又還尚早,正是大家出門散步的時間,于是,這場拳斗,引起了許多人的圍觀,況且還是這樣兩個衣著不凡,長相養眼的男人。
「蘭芷,我今天早上去了趟旅行社,我們去荷蘭看郁金香吧,我們去挪威看最美的極光,去瑞士的琉森小鎮看壁畫,去蘇格蘭看城堡,我穿上蘇格蘭短裙跟你喝酒跳舞,去冰島看火山泡溫泉,我們用下半輩子去走遍當初我們所有憧憬過的那些地方。」他握著她的手,「我發誓,我再也不會把你給弄丟了,否則,不用你動手,我自己就把自己給滅了。」
手機響了起來,她也沒有力氣去接,手機不依不饒地響,她抓起手機看了一眼,是鄭岷山,實在不想接,她索性抓起手機就關了機。
蘭芷從來沒有跟鄭岷山談起過各自的家庭,但看到鄭岷山母親的第一眼,從她的打扮儀態來看,她斷定鄭岷山必定家世不俗,心不由地一沉。
一邊整理自己,一邊在暗自猜測著這個約會的意味,心里倒有些異樣的感覺來了,鄭母不但知道榮枯,還撇開兒子單獨與她會面是不是也有些不合常理。
蘭芷上下打量了他,眼楮里盡是紅血絲,語氣里冷冷的,似有著難以形容的寒意,「我再也不想說什麼了,我怕髒了我的嘴。」
「蘭芷,是我,你手機怎麼打不通了?」是鄭岷山,他喘息粗氣,像是在走路。
「蘭小姐,你看也看了,你覺得自己值多少價?你敢說,我敢開。」中年女人似乎很滿意她的反應,嘴角全是嘲弄的笑容。
蘭芷頭又開始發緊,也懶得再跟他說話,「神經病,你愛折騰你折騰。」轉身回了房間關了門蒙頭大睡。
她似乎又睡著了,並做了一個並非愉快的夢,她赤著腳踏進一片泥濘里,跟驕陽下自己的影子玩得很盡興,夕陽快落山的時候,她卻一直在找回家的路,一地的泥濘,她怎麼也走不出那長長地泥濘,她不斷反復在夢里來回的走著,最終自己的影子也在一片黑夜中漸漸消失了,她找不到方向,除了黑暗還是黑暗,她只感到腳部的泥濘有些發膩,似乎在向她的腿部蔓延,泥土的味道越來越重,讓她越來越窒息。
心里卻有個聲音一直在笑,笑得放肆。
他步子一頓,卻沒回頭,徑直去了廚房。
「你今天幫我推掉所有的工作,我有私事要處理。」
「要司機送你嗎?」吳令明看看他並不好看的面色,問他。
粟瑤瑤來的時候,有些晚了,大概她是先回了趟家,來的時候手里還拎著菜。
她揮開他的手,「誰適合我?你憑什麼決定我的生活?你自以為是的毛病這麼多年了還是改不了,那麼你認為我的現實是什麼?一個鄭岷山不適合,還有王岷山,李岷山,張岷山統統都不適合對吧?誰適合我?你說誰適合我?」
蘭芷握著話筒,眼神一點點的清澈起來,她低頭扯著話筒線,似乎是在說給自己听,也似乎是在說給鄭岷山听,「我很好,不能再好了。」
「放開。」
沈益南就這樣牢牢的看著她,紋絲不亂,一副篤定的樣子,目光中卻似罩上一層霧色。
她唯有掙扎,唯有不斷地奔跑,她大口喘息著,手在空氣里胡亂的抓著,一只浸著溫暖溫度的手卻抓住了她揮舞的手,她睜開眼楮,看到鄭岷山正拿著一條毛巾在她額頭輕輕的拂試,眼里微微泛著血絲,看她醒來,語氣溫和地氣輕輕說︰「好了,終于退燒了。」-
「沈益南」,她大聲喝斥他,「你現在已經把我一直對你的容忍變成你不要臉的資本了是嗎?」
這麼一個通透美好的人,偏偏卻不是她可以擁有的。
蘭芷懶懶地坐下,沈益南端著一個小鍋子出來了,他額頭上盡是汗,罩著一條圍裙,差點把蘭芷的下巴嚇掉了。
不過,又有什麼可怕的呢,最遭糕的結果也不就是看不上她嗎,再可怕的事她都經歷過了,還有什麼能讓她忐忑的呢?
他身上的氣息在她鼻間飄來飄去,蘭芷覺得頭愈發的昏昏沉沉,她用盡力氣推開他,在薄外套里掏了掏,模到了自己的手機,卻手一滑,差點沒握牢。
蘭芷搖搖頭,「岷山,你是個好人,有些事我並不該瞞你,應該早些告訴你。」-
她連衣服也沒換,穿著睡衣就下了樓,她下樓的時候,人已經散了許多,保安已經將兩人分開了,他們各自站在一處,身上都掛了彩,重重的喘著氣,她冷眼看了看這兩人,朝他們倆勾了勾手指頭。
「蘭芷,你別趕我,我也就是想要照顧你。」他認真的給她解釋,「要不這樣吧,你現在不是特想不看到我嗎?如果你今天讓我在這兒呆一天,我就準你二個月後辭職。」他笑嘻嘻地說,「一天換一個月的自由,很劃算的。」
蘭芷總算是從她話里听出些端倪來了,她料到了鄭母必是來意不善,她笑了笑,「伯母,你的意思我大概也听明白了,只是,」她眯了眯了眼,語帶挑釁,「您了解你兒子嗎?」
現在,她也像溺了水的人一樣抓著一雙手,輕輕地低喃出聲「求你,別走。」
「你吃了我把碗洗了就走。」他點點頭。
沈益南沒有說話,等于是默認了一切。
話音剛落,沈益南的拳頭已經狠狠的招呼上了他的肚子,梁樹逸看他越是抓狂,反倒越是開心,「沈益南,現在的滋味好受嗎?這還尚不及當初蘭芷所受痛苦的十分之一。」
蘭芷听到門鈴響的時候,剛接到物業電話說要派人來收水費,她在睡衣外面披了件短袖外衣就開了門,沒想到門口站著的人卻是沈益南。
蘭芷仍是搖頭,「岷山,這便是癥結所在,你要的東西我給不了,你要我愛你,對嗎?可我真的沒法愛了,我現在才弄清有些東西我無論再怎麼自欺,也是跨不過去的。我想要這麼平淡的幸福,你也想要,我們並非公平在對待對方,我在索取,而你現在可以說你不介意,將來呢?你要知道,我確定我要與你分手,並不是因為你媽或是我的過去,重要的是」蘭芷慎重地抬頭看著他,隱隱地心痛起來,「我並不愛你,所以很容易就放棄,根本沒有為你堅持的決心。」-
中年女人扭頭上下打量著她,眼光有些銳利,渾身散發著逼人的優越感,她點了點頭,用手指輕輕地敲了敲桌子,「坐吧,蘭小姐。」
「沈益南,你到底要怎麼樣?」
「你真愛她?還是想讓她原諒你當初的所作所為?」
她腦子似乎有些轉不過彎來,恍惚中不由地想起六年前的那個夜晚,她也是這樣,手緊緊地抓著那個人,卑微地求著他,「求你,別走。」
蘭芷扯了扯嘴角笑了笑,「你看這麼熱的天,哪有什麼風?」
「就算是一輩子當你佣人,我也是求之不得的。」
她預想著今天的會面結局可能會有些糟糕。
這個聲音那麼熟悉,蘭芷伸了伸她的脖子,有些遲鈍抬起了頭,頭很重,沉得像不是自己的,昏暗的路下看人很模糊,她眯了眯眼楮,腦子里卻有些恍惚,一只手卻不由地抓緊了那只扶她的手。
「怎麼?看樣子踫了不小的釘子?」梁樹逸從黑暗中走進昏黃的路燈下,靠著路燈的柱子笑得一臉促狹。
她點點頭,飛快地將碗里的粥喝了個精光,「我喝完了。」
粟瑤瑤蹲子,模了她的臉問她,蘭芷,你沒心的嗎?你怎麼說得這麼若無其事?撕開這些傷口,你不痛的嗎?
她拉開房門,那股清香味更濃,听到門響,廚房里的沈益南探了個頭出來,「起來了?我煮了你最喜歡的蔬菜粥,你去洗把臉來吃。」-
「蘭芷,別給我發好人卡,你知道我想要的是什麼,是你,蘭芷,我從來沒有這樣確定自己那麼想要一個女人。」-
他將購物袋放在餐桌上,又回頭看了看她,「蘭芷,你不是病了嗎,怎麼鞋也不穿,赤著腳很容易著涼。」
「就當我是臨時的佣人,你有事就吩咐。」
蘭芷握著挎包的手一緊,不知道是不是多心了,總覺得這話似是若有所指。
蘭芷覺得自己太貪婪了,在鄭岷山捧著一碗白粥,用勺子盛了,用嘴輕輕吹涼著了,喂到她嘴里的時候,她還是貪戀這種溫暖的。
她將文件袋捏在手里,緩慢地扯開了白色的線頭,將文件袋里的東西掏了出來,她的手卻在看到袋子里的那堆東西後像燙手一般將文件袋袋里的東西扔了回去,她的臉像是被抽干了血色,渾身止不住開始發起抖來。
蘭芷用湯匙在粥里攪了攪,皺著眉頭吃了一口,沈益南亮晶晶的眼楮一臉期待地看著她,「怎麼樣?還跟以前一樣嗎?」
蘭芷握著湯匙的手停下來,眼淚卻因他這句話大顆大顆的往下掉,她抬起頭淚眼朦朧地看著他,「你覺得呢,還能跟以前一樣嗎?」
「粟瑤瑤給我開的門,你都你昏睡一天了。這會兒她去上班去了,別擔心,她會幫你請假的。」
他穿了一身休閑裝,完全不同平日的凌厲,配上他手里拎著的超市塑料袋,倒顯出一股家居的味道。
他將她的手執起,輕輕地吻了吻,「蘭芷,你太殘忍,為什麼要將我們之間看得這麼清楚明白。」
「不放,我們必須得談談。」
她挺直了自己背,呼了口氣,走了過去,站在桌前打了招呼,「你好,我是蘭芷,是伯母嗎?」
「我本不想跟你這樣,就算當初你如何將我拋開,讓我獨自面對恐懼,我也沒有要撕爛你的心,那是因為我還愛你,可當你執意要將我拽回你的身邊,你無所不用其極,不惜再一次摧毀我好不容易重建的生活,我真有要撕爛你的心了,可能是因為,我已經不愛你了吧。」
「怎麼了?蘭小姐,不想知道自己是什麼價位?」
「你求之不得,你問過我願意嗎?」
其實蘭芷除了對鄭母的惡意有演的成分在里面,其他的話倒是沒半句假話,她是打定主意不再見鄭岷山了,她原本就是這麼絕決的一個人,心硬如鐵,是現實教的。
她輕輕一笑,咽了咽口水,嘴里甚苦,「不會的,我知道,我不會愛你,一直以來,我在你身上找尋一種溫暖,一種遠離我很久的溫暖,可是我知道我該醒了。像一個夢一樣,我也該醒了,這種溫暖永遠不會屬于我,在這段感情里,我一直在走歪路,明知道是錯誤的,卻一昧淪陷、貪戀這種溫暖,對你有失公允。」-
粟瑤瑤是第一次這麼詳細地听她說起過去,她以為沈益南只是個前男友,沒想到他們當初分手的隱情竟是這般痛徹心扉。
「我壞在明處,你是壞在暗處。」梁樹逸笑,「你太天真了,以你對蘭芷的了解,你覺得她能讓你想回來就回來,想甩開就甩開嗎?這丫頭,一向不是個善茬。」
她的手撫上自己的眼角,嘴角大概燒得破了皮,有些痛,她坐起來,才覺得一陣暈眩,她沒失憶,她記得昨晚對他說了分手。
服務生很快送來了一杯白開水,溫溫的,蘭芷冷涼的手指一伸過去,掌心立刻溫暖了一些,她這才發現自己手心居然浸出了一層冷汗。
她再強調,「岷山,你還在听嗎?我說,我們分手吧。」
鄭母微微揚起的嘴角不覺一僵,卻滿是淡淡的嘲弄,她的手交叉在桌子上,隨後後又放開,慢慢將放在身側的皮包拿了起來,她將手伸到包里,掏出一個文件袋,緩緩推到蘭芷面前。
她不由地想起惡俗電視劇里的婆婆,竟然啞然失笑。
沈益南吐了口煙,「你倒是想吃牢飯想得緊,跟蹤這一套又玩上了?五年的牢飯倒是沒讓你長記性。」
她雖是笑著,一雙手卻緊緊的握著杯子,手指沒有一點血色,其實,她一直就是任性的,跟沈益南一起時她任性的性格改了許多,卻從沒消失過,她很小氣,很愛計較,如果有人讓她不痛快了,她倒是不介意多咬對方幾口。
她還是覺得四肢無力,推了推他,卻推不動。
「沈益南,你真是夠狠,太狠了,你為什麼不直接把我月兌光了送給別人去看?」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她聞到一股蔬菜的清香,她皺著鼻子從床上爬起來,想起沈益南剛才在她家,不會這人還沒走吧。
蘭芷歪著腦袋,大大的眼楮瞪得渾圓的看著他,像是明白了些什麼,她眼神絕望地在他身上轉了轉,極度無助的問,「今天的一切,是你做的?」
那只手微微一顫,昏暗的路燈下,襯得她的臉愈發的白,她夢魘般的抓緊他的手,再嘟嚨道,「沈益南,別去。」
他望著她的眼神有些絕望,「蘭芷,為什麼?你總是太過清醒,而我太過理智,我知道,這難道就是我們不合適的地方?你知道,我不忍心強迫你。」
蘭芷笑得冷清,「瑤瑤,痛的,很痛的,但我必須得說,我不想讓自己活不了。」益忘了出。
可是,蘭芷萬萬沒想到,還沒等到約定那個日子,鄭岷山的母親卻自動找上門來了。
她嚼著嘴里的粥,眼淚卻流到了嘴里,「沈益南,求求你,放過我,有些東西不可能完好無缺地在原地等你。」
「可以,就白水。」蘭芷努力維持著笑容,點著頭。
蘭芷像是失了知覺,一張臉慘白慘白的,听到鄭母這些話卻不可遏制地咧著嘴笑了起來,她狠狠的盯著鄭母,目光卻很駭人,「伯母,這些是事實又如何?我還沒喊停,鹿死誰手還不知道呢~你該管的,是你的兒子,你最好綁緊他,將他圈在你的懷里,否則,我不能保證,他還是你的兒子。」
她剛想拒絕他進來,他卻毫不客氣的閃了進來,一邊月兌鞋,一邊問,「病好些了嗎?」
蘭芷的手撐住桌角,手掌隱隱發白,根本發不出聲音來,眼前的女人笑意更深了,仍是逼問著︰「蘭小姐,請問你在哪個價位?」
難以置信的目光在他臉上來回掃視,蘭芷笑得苦澀,「沈益南,每次我有危險我都想著你能來救我,我真犯賤是不是?」
掛了電話,她還是有些迷迷蹬蹬的,瞪著手里的手機看了會兒,眼楮落在手機的時間上,鄭母與她半小時後約在榮枯,她騰的從床上跳下來,吸著拖鞋,飛快地往洗手間沖。
沈益南喉間一哽,心里疼的就快要裂開,想被什麼卡住了喉嚨,根本吐不出一個字來。
可能是蘭芷渾身發軟,手機砸出去的的力氣並不大,沈益南的額頭只是紅腫了一小塊,並沒有被砸得很厲害。
屋子里的座機電話尖銳的響了好久,她終于搖搖晃晃的起身去接了電話。
蘭芷鼻子吸了吸,像是再也控制不住,抱著手臂,鳴咽著哭出聲來。
蘭芷生垂著眼皮,忽然有種感覺讓她背部一涼,竟猶豫著該不該繼續。
「說真的,蘭芷,我今天是打也不走,罵也不走了。」他伸手在她額頭上探了探,「不發燒了,你餓不餓?」
她想也沒想,掏出手機來就對著沈益南砸了過去,手機直直的飛了出去,砸向沈益南的額頭,但他卻沒有躲開,手機硬生生的砸向了他的額頭,在地上打了個滾掉到地上,立刻支離破碎。zVXC。
「自從那次你放開我的手,絕決地奔向丁媛後,你已經不再是我那個沈益南了,你不該回頭的,你不是對你的發小們說過嗎,我家的蘭芷可不是個善良的孩子呢,她會咬人,會咬得你鮮血淋灕。」
听筒里「卡擦」一聲,鄭岷山掛斷了電話,只听到听筒里傳來「嘟嘟嘟」長長地電流聲。
沈益南先是去了趟旅行社,然後回了趟家洗了個澡,換掉那身皺巴巴的衣服,臨近中午的時候他去超市買了些菜,開了車就去了蘭芷家。
「你」,鄭母面色一青,也站了起來,一只手指著蘭芷指尖微微地發抖,「你這樣的女人,倒真是讓我大開眼界,鄭家絕對不會讓你這樣的女人進門。」
蘭芷沖他笑了笑,尖尖的小臉惹人憐愛,「她是你媽媽,對我再過分,她也是沒有錯的。你別怪她,有個媽多好,我偏偏就是沒有這樣的福分。」這席話說急了,她偏過頭咳了一陣,惹得男人一陣心酸。
蘭芷听他承認了,反而不知如何是好,她的手還在抓著他的領子,他很高,高出她幾乎一個頭,她像只小貓抓著他的領子,汗水,淚水貼著她的臉,狼狽得可笑。
蘭芷的感冒加重了,她躺在床上睡得迷迷糊糊,卻不停地做著夢,沈益南目光中那一層模糊不清的霧色一直在她夢里反復地糾葛著。
他退出來關上了門,示意小徐不要打擾他,蘭芷的位置還是空著,想是病還是沒全好,他剛從助理手上接過一沓文件看了會兒,就見沈益南拿著車鑰匙從辦公室出來了,他急忙迎了上去,「沈總,你要出去?」
打個車去了榮枯,還是遲了五分鐘,她進門便一眼認出了鄭岷山的母親,這倒也不是蘭芷敏感,關鍵是坐在那里的中年女人實在是跟「榮枯」的格調格格不入,有些突兀。
蘭芷講起來仿佛像是在講著別人的事,她感覺講的極累的時候,看到身旁坐著的粟瑤瑤已經淚流滿面,蘭芷的臉蒼白無力,像是耗盡了全部的力氣,卻又發出一種特別的光,一片清明。
「是我把那些資料給鄭岷山的母親的。」沈益南並不避諱。
她繞過他想往前走,她走得跌跌撞撞的,卻一下被他握住了手腕,她眉頭輕輕一皺,「沈益南,放開。」
「姓鄭的走了?」粟瑤瑤在陽台上找到她,又開了點客廳的燈,「你坐這里干嘛?才好一些,不能吹風的。」
「你怎麼來的?」
听筒里長長的沉默,只听到急促的呼吸聲。
「岷山。」她抬了抬自己手臂,做了一個想是要阻止他的動作。
「你試試看。」蘭芷冷哼一聲,嘴角微微嗤笑,下意識地把背挺得直直地,僵硬著身體緩緩地轉身,步出了「榮枯」的大門。
「不用了。」
想想居然要她正正經經去見家長,她的頭就隱隱作痛。
這一夜,蘭芷也不知道粟瑤瑤是什麼時候走的,她睡得極好,六年來最好的一次,沒有夢,她的不忿、不甘,仿佛就在她跟粟瑤瑤悉數說來的時候,便一朝倒盡,不再被一些莫名的情緒所糾纏。
她本想視而不見,卻轉念一想,也許今天是個了結的好日子,主角們都在,她也不在乎來個故人相聚。
小區樓下的吵吵嚷嚷也驚動了在陽台上小憩的蘭芷,她探了個身子去看,發現竟是沈益南和梁樹逸扭打在了一起。
她走過去的時候中年女人正皺著眉頭,以毫不掩飾的嫌棄的眼神打量著「榮枯」。
蘭芷默默地掛上听筒,慢慢地踱回房間,直直地倒進床上,將自己扔進了一片黑暗里。
她不耐煩地伸手就將袋子往他懷里一送,「你還是走吧。」
她抓起他的襯衣領子,「這就是你之前想好要把我逼到你身邊去的招數?」
「我。」沈益南臉一白,目光如矩,「蘭芷,只有我。」
蘭芷冷冷的瞅著他,不由地暗自好笑,這麼不見外,倒真像是前幾天被他這麼算計的事已成了海蜃勝樓了。
他發紅的眼楮滿是不舍,看她咳嗽偏又心疼,「蘭芷,你這病,是因為我媽嗎?她是不是很過分?」
「沈益南,你怎麼在這里?」她身子一僵,像是想起了什麼,這樣一個受辱的夜里,這個地方,沈益南怎麼出現在這里?
「沈總,」蘭芷抱著手看他忙個不停,噓寒問暖的,氣不打一來,「你真當我是失憶嗎?」
他緩慢的站了起來,好像真的垮了,他灰白著臉向她的方向看了看,「如果真不是我,也不能是別人,你執意要互相折磨,至死方休,我便奉陪到底。」
沈益南伸出另一只手模了模面前這張充滿了絕望的臉,嘴角止不住的微微顫抖著,他知道她在說什麼,他的唇吻在她的臉上,「蘭芷,對不起。」
鄭岷山跟教授去察看工地有好幾天了,這些日子蘭芷仍是大多數時候都窩在榮枯里看書,沈益南這段時間也不在潛鋒,她不由的松了口氣,又恢復了之前閑適的生活。
「蘭芷,你試一試,我會讓你愛上我。」-
沈益南把煙頭彈開,「她要能給我來點壞水,倒也不失為件好事。」他掃了梁樹逸一眼,「那也是我跟她的事,你攪和進來算個什麼事?」
她的記憶仿佛已經去的很遠很遠,那些斑駁的日子如今就這麼赤luo果被她輕易地散落開來,但是,卻不覺得痛,她無休無止地跌進那個記憶里,仿佛口里說著的,並不是自己的事。
倆人扭著頭,尷尬地走過來,保安看到蘭芷就問︰蘭小姐,他們倆你認識?
蘭芷一笑,壓低聲音故意說,「師傅,給你們添麻煩了,我認識他們倆,也就是一人撬了另一人的老婆,正室打小三呢。」
沈益南和梁樹逸對視一眼,臉上像開了顏料鋪子一樣,不知是傷還是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