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連他們來時的路,此刻也已被黃沙掩埋,尋不到一絲痕跡。
無盡的黃沙中,只有一青一紫兩抹身影緊緊依靠。
似夢感覺到他的異常,緊緊抓住他的衣袖,低聲道︰「莫不會是被那只破鳥妖給算計了吧?當日在桂樹林間我故意引他西行前往大漠,如今他只怕早已識破。」似夢側頭靠在慕紫禮的肩上,心里微微發慌,「慘了,早知道這麼快就要遇到那破鳥妖,先前師父在的時候就該管他老人家要個法寶用來防身的!」說到法寶她突然想起了那個龍龜玉壺來,抬頭又道︰「木頭,師父給你的玉壺能收了那只鳥妖麼?」
「這……」慕紫禮遲疑一瞬,才道︰「當日師父交代,這龍龜骨玉壺乃是專為禁錮無妄的獸骨所制,萬不可再貿然解開。否則……」
似夢聞言,點了點頭,她自然明白那獸骨的威力,可眼前這茫茫沙漠若當真是闕恨天所施幻境,他們又該如何逃出生天?
她正在胡思亂想時,原本緊拽著慕紫禮的手已被他握在掌中,只听他聲若清泉,緩緩說道︰「別怕,即便當真是他,我也絕不會讓他傷你分毫。」
雖是簡單的承諾,對她來說,卻勝過千言萬語。
無論經歷多少艱難,有他在旁,她總會覺得心安。
隨著太陽余暉漸漸消散,原本炙熱的空氣也稍微緩和,她的心也逐漸冷靜下來。
「哎!既來之則安之。不過就是沙漠罷了,沒什麼大不了的,只要能尋到依風他們便好。」似夢故作輕松地聳了聳肩,原本暗沉的紫眸也漸漸恢復了光彩,「那只破鳥搞不好早被這沙漠里的怪獸吃掉了,嘻嘻……」
慕紫禮看她又有力氣開玩笑了,原本懸起的心也跟著一松,仍舊牽著她御風而行。
可是直到夜色降臨,寒風陣陣若鋼刀一般掠過他們的臉頰,他們依舊未能尋到一絲西澤谷的蹤跡。
殘月當空,光線雖暗,勉強可當作明燈來使。
沙漠里晝夜溫差巨大,呼吸間已能呵出水霧,似夢雖有靈力護身,此刻也不自覺的打了個寒顫,雙手來回摩挲以此增加一些熱量。
「木頭,這麼飛下去也不是辦法,不如下去尋個地方歇息一宿,等到明日天亮再走不遲。」她早就凍得直哆嗦,說話時自己都听見牙齒打架的聲音了。
感覺到他們正在緩緩下降,雙腳終于再次接觸到地面了,可白日里燙腳的沙子,眼下確如冰霜一般清冷刺骨,陣陣寒意從腳底直竄入心,她忍不住再次打了寒顫。
慕紫禮靠近她兩步,將她緊緊摟在懷里,厚實的掌心緊貼在她腰際,徐徐暖流進入丹田,適才的涼意稍稍減弱。
借著微弱的月光,她偷偷打量著他,濃濃的劍眉微微蹙起,俊逸不凡的眼眸中有淡淡愁思閃過。
她知道,他在擔心她,擔心她的身體,怕她受不住這突變的氣候,也怕那只破鳥妖會將她從他身邊帶走。
她忽然踮起腳尖,食指覆上他的唇,輕柔地撫模著,紫眸凝住他的雙眼,道︰「放心,我沒事。」
她的話語讓慕紫禮一怔,似乎未曾想到自己的心思會被她堪破,面頰處忽地飛上紅霞,低垂下眼眸,聲音有些沙啞,「適才在半空中,我細細查看過了,此處並非是有人故意設下的幻境。換句話說,以闕恨天之力還不足以在人間設下此境。只怕咱們是當真迷失了方向,不小心走進了龍海曾提過的枯骨沙漠。」
似夢聞言又喜又驚,喜的自然是不必和那只鳥妖周旋,驚得卻是他口中的枯骨沙漠。
雖說沙漠于她並不陌生,但枯骨沙漠這麼驚悚的名字她可是頭一遭听聞。
可據她所知,眼下的九州地形雲國往西便是稱霸九州多年的夏國,可並未听聞兩國之間有沙漠相隔。
如果她記得沒錯,他們雖然迷了方向,但大致也是朝西而行的。
「我怎麼從來沒听龍海說過什麼枯骨沙漠?此地距西澤有多遠?」她急于想知道他們究竟身在何方,那西澤谷有到底隱藏在何處。
「別急,西澤谷是隱在人間的聖地,想要尋到只怕沒這麼簡單。」慕紫禮一邊動手施術在他們方圓三丈以內栽下茂密的菩提樹,以防夜間他們被這沙漠中的野獸偷襲,一邊不斷側首看向似夢,「至于枯骨沙漠其實並沒什麼可怕,只不過是位于西北邊境的一片渺無人煙的沙漠罷了。往日龍海曾跟隨他父親游走諸國經商,多年前往北國時,商隊曾迷失在這沙漠中。听他說,當時正是冬日,沙漠里白天炙熱如夏,可夜間卻又冰寒刺骨,他們雖身著厚厚的寒衣,可還是有體弱之人未能撐到天明。那時他才經歷喪母之痛,自然看不開生死之事,故而將此地稱作‘枯骨沙漠’。」
原來如此,她那個平日里看著灑月兌無比的徒兒,內心深處對母親的早逝只怕依舊難以釋懷。雖是錦衣玉食,可小小年紀便跟隨父親走南闖北,其中的艱辛也只有他自己知道。
「這無邊無際的沙漠里,不知葬了多少凡人的尸骨,龍海年幼害怕也是常理。莫說是他,只怕商隊里那些幸存之人也會心有餘悸。」似夢輕聲嘆息,抬首仰望蒼穹,點點星光璀璨絢爛,眼前的沙漠看著駭人非常,卻仰首便可望見這無盡星河,當真美不勝收。
似夢正望著浩瀚星河出神,卻發覺先前的寒風與涼意都漸漸消失,回身看去,周圍那些菩提葉大而連綿,彼此糾纏一處,將所有風口都遮得嚴實。
他們此刻就好像在一個寬敞舒適地樹屋內一般,只留頭頂一片星空,聞著淡淡的木香,似夢緊繃的神經終于松懈。
轉身走到慕紫禮身旁,見他正在以寬大松軟的樹葉細心地替她鋪床,心下一暖,從身後緊緊環住他的腰身,臉頰緊貼著他結實的後背,感覺到他背部明顯一僵,手上的樹葉「唰」地一聲都掉到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