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夢一直跟在司馬洛城身側,旁人雖不知她的身份,卻多對她禮遇有加,可如今司馬洛城在側,她這般發號施令底下人見了卻又不知如何是好.
眾人正猶豫時,听得司馬洛城沉聲說了一句,「按夢姑娘說的做!」
話音方落,眾人立即行動,不敢有一絲怠慢。
須臾後,軍帳中,司馬洛城面無表情靠在軟榻上,脖頸處的傷口已處理完畢,傷口不大卻深可見骨,幸而靠近鎖骨,若是再往上幾分,只怕他今夜命不保矣。
似夢將軍醫送走後,回到帳中正巧看見常毅與徐榮雙雙跪在榻前,沉聲回稟︰「我等救駕來遲,還請君上重責!」
他二人不提也罷,一提此事,似夢才覺有異,常毅與徐榮乃是司馬洛城的貼身影衛,按理,他們該日夜守在司馬洛城身側才是,可今夜他們卻未守在他身邊,才會讓那楚盈兒有機可趁。
卻見司馬洛城擺手示意他們起身,「此事與你們無關,去帳外守著吧,我有話與夢姑娘單獨說。」
他不追究,似夢卻忍不住挑眉問道︰「適才為何中軍帳前無人巡視?你們身為君上影衛,怎會不在君側?若適才被賊人得逞,你們可就要成雲國的千古罪人!」
常毅與徐榮起身正欲往外走,又被似夢的一席話說的停下了腳步,那常毅嘴唇一張一合,似要說話,卻听榻上的司馬洛城道︰「夢兒,讓他們出去吧!此事怨不得他們!」
「你……」似夢語滯,擺手道︰「也罷,既然君上都不追究,我又有何立場追究呢?你們且去吧!」
常毅、徐榮面色尷尬,微微搖頭,大步出了營帳。
這時司馬洛城已從榻上起身下地,因著脖頸處的傷口尚未愈合,他這一動,自然牽動傷口,難免疼痛,額間已有汗珠滲出。
似夢見狀,連忙上前扶住他,道︰「你這是干什麼?才止住的血,這樣亂動,如何能好?如今西疆數萬百姓的性命都在你的手中握著,你若倒下了,便是千軍萬馬又有何人去領?」
見她眸中有些怒意,扶著他的手卻微微發抖,想來還未從方才那件事中抽身出來,便反手將她拉住隨著他一同坐在榻側,緩緩說道︰「都是我的不是!讓夢兒受驚了!只不過是皮肉傷罷了,不礙事的!」
他緊握著她的手,側首看向她時,眼中的深意讓她心尖一顫,頓時起身將手抽離了去,不想一時用力過猛,一手竟甩在了他的傷口處,只听得他一聲沉悶的低吟後,本就泛白的臉色愈加難堪,裹在傷口處的絹布已被血漬滲透。
「哎!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你不要緊吧?要不要再傳軍醫過來看看!」似夢見他面頰上汗珠密布,只怕是強忍著疼痛,心里有些內疚,于是低垂著頭,雙手合十抱掌頻頻道歉。
司馬洛城卻似無事一般,抬眼看著手足無措的她,唇角扯出一抹笑意,道︰「無礙,我自幼習武,這點小傷算不得什麼。」
說著抬手示意她靠近些,似夢心里有些許別扭,可想著他才逃過一劫,又有傷在身,便緩緩上前兩步,在他跟前站定,含笑看著他。
「當真無礙?可不許騙我!你是一國之主,如今又坐鎮軍中,可萬萬不能對自己的身子掉以輕心,否則我可是萬死也難辭其咎了。」迎上他若有深意地眼眸,似夢強抑住想要逃跑的沖動,朗聲說道。
司馬洛城搖了搖頭,眸光盈亮,右手一拂已將她的手牢牢握住,似夢怔了一怔,腳下一滯,終究沒有再動。
司馬洛城看她不再拒絕,眸中盈起笑意,道︰「洛城不知幾世修來的福氣,今生能有幸與夢兒相識相知。幾番生死邊緣,皆承夢兒相救,洛城無以為報,想許以國師之職,卻忘了夢兒是修仙之人,逍遙自在慣了,怎會願意每日守在那無趣的玄陽城中。」
似夢見他說起這些時,眼底隱約有些失落,可她實在不知如何面對,他的情意不說,她也大約明白。
可她早已心有所屬,即便那人如今不知身在何方,她的心卻從未變過。
想要打斷他,卻又听他說道︰「原以為夢兒不辭而別,此生再無相見之期。沒想到會在雲泥鎮上偶遇,夢兒所說的有緣大約便是如此了吧。既是有緣,不知夢兒可否能給洛城一個機會?」
他的這番告白憋在心中許久,今日終于能當面與她說清,已是鼓了很大的勇氣。
似夢表面上大大咧咧,心中實則與明鏡一般。
見他寒潭一般的眸子深情的望著她,緊握著她的手,微微顫抖,期盼她能給他一個微笑,一個讓他心悅的答復。
「對不起!大哥想要的,夢兒給不了!」似夢迅速抽回了手,轉過身去,疾步走到一旁,不敢回身看他。
快刀斬亂麻,很符合她的性格。可不知為何,听到身後傳來他低沉的嘆息聲時,她的心底竟有一絲莫名的酸意。
或許,這一路走來,他們一起經歷了太多的事,又或許她在人間的時間太長,讓她幾乎忘了自己如今的身份——蝶妖。
她早已不是那個有血有肉的凡人女子,她眼下這身皮囊不過是依風的幻術所化,若她顯出真身來,他不知要嚇成何等模樣,又豈會再對她存有半絲兒女私情。
似夢這麼想著,心里忽然好受了許多,他與她從來都不是同類。
即便她心里沒有那個人,也不可能與他發生什麼。
當日依風追隨彩夕而去時,她心底的酸痛比起現在不少只多,可她依舊強忍于心,歡笑面對。
營帳中的兩人,沉默不語,各懷心事。
良久,司馬洛城終于朗聲一笑,看著似夢嬌弱的背影,道︰「是我唐突了!夢兒切莫見笑!」
似夢的身形微怔,轉頭看向沿榻而坐的司馬洛城,見他一臉真誠,噙笑看著自己。
連忙轉過身來,笑望著他,似乎方才的尷尬早已遠去,實則不過是兩人都小心翼翼地藏起了各自的心事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