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會兒的功夫,那小丫頭便被帶到了正廳。
她是新來的,一直在寧遠居外院干些粗使的活計,是沒機會來到內堂的,也只遠遠的見過藍嫣幾次,哪里能這般近距離的看到藍嫣。
她已經知道了自己誤搬斷腸草的事情,早已嚇得臉無血色,混身發抖,一進大廳就腿腳發軟,好容易挨到藍嫣面前,再站不穩,整個跪倒在地,輕輕的啜泣著。
「王妃還沒問你話呢,哭個什麼?」那小丫頭一看就是沒見過世面的,沈媽媽也不想嚇她,但這樣一進門便哭哭啼啼的,實在是不成體統,只好輕輕呵斥道。
「奴婢不知道那是斷腸草,奴婢真的不知道。」那小丫頭使勁吸了吸鼻子,卻是依然止不住眼淚,只不停的磕著頭,「王妃,奴婢真的不是有意的。」
「我沒說你是有意的。」藍嫣臉色很鎮定,語氣雖冷,卻並沒有責怪,「你抬起頭來,跟我說說那日,你是怎麼把斷腸草搬回來的。」
「是,王妃!」見藍嫣好像沒有生氣的樣子,小丫頭心里稍定,用衣袖抹了把淚,抽抽噎噎的道,「那日管事吩咐我們去花房,挑些漂亮的花草搬三十盆過來,奴婢看到大家都挑好看的搬,卻是牆角有盆開得極漂亮的花沒人問,奴婢當時也沒多想,便搬了來,誰知道竟然是……」
小丫頭說著說著,鼻子一吸,又啜泣起來。
藍嫣有些頭疼,卻也只得耐住性子,「你說當時那盆斷腸草放在哪里?」
「就放在牆角,一進花房便看到了。」小丫頭想了會兒,才訥訥應道。
藍嫣神色微變,與沈媽媽對視一眼,二人均從對方看到了驚訝。
「王妃,照老奴看,那斷腸草肯定是人故意放在那里的,這是毒物,怎麼著也不能放在外院的牆角,必定要放在內房料理的,不然誰來摘個葉子拔個根須的就太容易了。」沈媽媽面色越發的凝重了,伏在藍嫣耳旁輕輕的道,只感覺背後發涼,心中都有種回到了宮里的感覺。
「正是這麼個理兒!」藍嫣點點頭,對那小丫頭道,「你先回去罷,今天的事情不要聲張。」
「是,王妃!」見王妃居然沒處罰她,小丫頭忙感激涕零的磕了幾個響頭,擦了把鼻涕,感恩戴德的出去了。
「沈媽媽,你先帶我去看看那盆斷腸草。」
「是」
那盆斷腸草就放在東梢間外邊的花圃旁邊,因著斷腸草有半年的花期,所以此時還未凋謝,跟金銀花似的很是好看。
因著一般人對花草沒有研究,認識斷腸草的人並不多,所以,斷腸草擺在寧遠居幾個都沒有人認出來。
如果今天不是沈媽媽查到,藍嫣也只以為,這是盆類似金銀花的草蔓植物。
「沈媽媽,那藥材里被摻了斷腸草一事還有誰知道?」
「王爺已封鎖了消息,就連顏側妃她們都不知道,那大夫得了王爺囑咐,也是不敢向人透露的。王妃,可見王爺心里還是向著你的。」看著藍嫣冷得有些嚇人的臉色,沈媽媽輕言安慰道。
只是,如果不是因為她去問,估計清塵也是不會說的。
如果讓人知道王妃賞給麗侍人的藥材里,摻了斷草腸的根睫,而寧遠居又正好有一盆,那斷腸草又不是輕易可以得到的東西,寧遠居想月兌掉嫌疑,怕是十分困難了。
「為我?」藍嫣冷笑一聲,眸子微眯,聲音里透著一絲悲涼,「眼下他與靜雅公主的婚事將近,損的不僅僅是我的聲譽,更是清王府的聲譽。若是此事傳到玄月國人耳里,和親一事能否順利進行都是未知數。」
知情的人知道這件事與她藍嫣無關,可是外面的人卻不會這麼認為,自古以來女子爭寵的手段層出不窮,狠毒的更是不少。
不論清王府是傳出正室為固寵迫害妾室親眷,還是妾室因妒忌而陷害正室,對清王府來說,都不是好事。
眼下風清歌與靜雅公主的婚事,已是人們茶余飯後的主頻率話題,若是再來這麼一樁,清王府怕是立刻會被推上輿論的風口lang尖。
風清歌自是要極力壓下這一樁事,先拿住紅綃堵住麗家人的嘴,等婚事過去,這盆髒水始終還是要潑到寧遠居來。
「沈媽媽……王妃,奴婢寧繡見過王妃!」突然一個穿著粗使丫鬟衣服的丫頭跑了過去,約十五六的樣子,眉清目秀。
她見到藍嫣有些意外,想來是來找沈媽媽的。
「不必多禮!」
「王妃,這是院子里負責灑掃的丫頭寧繡,奴婢見著她挺機靈是個得用的,所以有些事情便吩咐她去辦了。」沈媽媽向藍嫣解釋道。
今天頌春與憶冬在看家,夏煙被藍嫣派去做事了,綠翡與秋荷跟著藍嫣去了黎管事那里,人手不夠,她才找了個伶俐的小丫頭給她辦差。
「無妨,既然沈媽媽覺得她是個得用的,反正一等丫頭還有兩個人的缺,這寧繡便補上一個吧。」藍嫣瞧著寧繡,雖然腳步匆忙,卻也沒失了禮數。
「謝王妃!」寧繡自是大喜,又給藍嫣行了個大禮,然後又給沈媽媽行了個大禮,很是周全。
藍嫣滿意的點點頭,果然是個機靈的。
「我讓你查的事情怎麼樣了?」沈媽媽亦是有些驚喜,就因她的一句話,藍嫣便將寧繡直接從粗使丫頭提到一等丫頭的位置,可見,藍嫣是極看重她的,她有些感動,忙問向寧繡。
「回王妃,奴婢得了沈媽媽吩咐便一早去花房了,還好素日里與花房料理花草的一個婆子有些交情,打點了一番倒是看到了那日搬往寧遠居的花草清單,只是其中並沒有斷腸草這一記錄。」寧繡話語清晰,說得很是詳細。
藍嫣感激的看了沈媽媽一眼,難為她這麼細心,想得周到,「這番打點的銀錢,回頭給你補上!」
寧繡的月錢太低,打點的銀錢肯定是沈媽媽出的,藍嫣自是不會讓她拿自己的例銀替她辦事。
「為王妃分憂,這是奴婢該做的。」沈媽媽不敢托大,忙向藍嫣行了一禮,也不推辭,沉聲問寧繡,「都好幾個月了,花房不可能沒發現斷腸草不見了。」
那記錄肯定是人改過的,或是當時故意漏掉這一項也有可能,只是斷腸草不見了可不是小事,花房怎麼可能不知道?
「原本該是這樣的。」看著藍嫣臉也沉了,寧繡忙道,「奴婢特意進了內房看了,內房仍有一盆斷腸草。」
聞言,沈媽媽大驚失色,幾欲叫出聲來。
藍嫣眸子微眯,看來是早有預謀啊,故意讓寧遠居的人將斷腸草誤搬過來,不入清單,然後再趁機及時的補上一盆,讓人查無可查,這人還真是用心良苦啊!!
她俯頭看向那盆漂亮的鉤吻,細細查看下番,用手指壓了壓,果見花盆里的土有松動跡象,像是被人翻過。
「斷腸草不是易得之物,往紅綃準備的藥材摻入的斷腸草根須,相信便是從這盆里挖出來的,寧繡,你親自給我盯著這盆斷腸草,看看都有什麼人會留意它。」藍嫣聲音凜然,然帶幾絲冷厲。
寧遠居里有內奸?
藍嫣話語中透露的信息,將沈媽媽和寧繡都嚇了一跳,瞪大眸子,慘白著臉。
「是,奴婢定會二十四小不睡覺的盯著,一有動靜,立刻上報王妃!」這算是寧繡升為一等丫鬟後,藍嫣安排的第一件差事,她自然得不遺余力的辦好,于是應得格外鄭重。
「嗯」藍嫣輕輕應了一聲,突然只覺得異常疲憊,這樣的日子許還是個開頭,以後的路,到底還有多少坎坷困難在等著她?
忙了一個早晨沒吃飯,也不覺餓,只是心里像灌了鉛似的,一個人走回東梢間,真想一覺睡去什麼都不用想。
看著藍嫣疲憊而單薄的背影,沈媽媽心中嘆息,王爺給的寵是虛假的,可是引來的妒恨卻是真實的,王妃想必很辛苦吧?
想到藍嫣這般,心中又不自覺的想到顏無雙,生活在這樣一個陰謀算計的圈子里,還深愛著一個一顆心分成幾份的男人,無雙的心里是不是也很苦?
同時她又隱隱擔憂,這次的事情,該與無雙沒關系吧?
**坤寧宮眾妃請安之際,皇後身邊的掌事姑姑得下面小丫頭來報,匆匆離去,收到一封來自宮外的信件,等眾妃都散去後,趕緊拿出來遞給皇後。
看完那信紙上內容,皇後輕嘆幾聲,那姣好的面容上也染了幾分惆悵,語氣唏噓,「小小的王府後院,竟然也是這麼波詭雲譎,陰謀算計。」
那管事姑姑也是看了信的,溫言道,「都說有女人的地方就有爭斗,王府也畢竟是華府貴地,妻妾成群,又怎麼會相安一室?」
「你且告訴沈姑姑,不管怎樣,先要保護好清王妃,就算子清有意刁難,她也要護住清王妃周全。」皇後將信折了起來,臉上那份惆悵淡去,做女人便是這個命罷,「眼下離祭天大典還有兩月余,立儲詔書一日未宣讀,這清王妃便不能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