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晼晚慢悠悠地往回走去,走到楚秀園門口的時候,突然一個黑影閃出,擋住了她的去路,陸晼晚嚇了一跳,往後跳了一步,這才借著一旁的燈火看清了來人。
石靜瑤穿著華麗的舞衣,一張清純的小臉畫著完美無瑕的妝容,只是那臉色在燈籠映照下,白地有些詭異。
陸晥晚臉色微微不虞,不善地開口道︰「你在這里嚇什麼人!」石靜瑤臉上的表情有些陰森,上前一步,逼近陸晥晚問道︰「你方才……是不是跟簡公子在一起?」
陸晥晚瞥了她一眼,冷冷地開口道︰「我的事情為什麼要向你匯報,我與誰在一起跟你又有什麼關系。」說完就越過石靜瑤準備離開,石靜瑤卻是突然大力拽住陸晥晚的手臂,盯著她的臉說道︰「陸晥晚,你會後悔的,你以為簡公子真的會喜歡你這麼個破了相的丫頭,他不過就是可憐你罷了,你也莫要再做那些妄想了。」
陸晥晚被石靜瑤這話氣樂了,以前也不覺得她腦子有毛病啊,怎麼現在這麼不正常,簡鈺又不是她的誰,她到自己面前來宣誓主權算是個怎麼回事。
陸晥晚毫不示弱地大力掙開石靜瑤的手,冷笑著嘲諷道︰「簡公子不喜歡我,難道還會喜歡你不成,你可別忘了自己的身份,攀高枝什麼的可不是那麼容易的,小心高枝沒攀上,反倒是把自己摔死了,我今日也奉勸你一句。還是安分守己的好,不然這教坊中有的是你的前車之鑒。」說完再也不看石靜瑤一眼,大步離開,並決定以後要離她遠遠的,這人的**一膨脹,腦子便慢慢變得不正常了,早晚有一天要摔地粉身碎骨。
那一晚之後,石靜瑤倒是也沒再來找陸晥晚的麻煩,許是她剛掛了牌,忙的很。石靜瑤本就生地美貌。剛掛牌那新鮮勁兒又沒過,在達官貴人們當中自然是十分受追捧,幾乎搶走了詩詩和司青青三分之一的客人,畢竟她兩人在女妓行業當中都算是「大齡」了。自然比不上年輕貌美的詩詩。
秦琴的傷已經基本好地差不多了。除了不能長時間說話之外。其他並沒有什麼大礙,因為端午節馬上就要到了,今年的金明池的龍舟競渡教坊也是要派女妓去表演的。秦琴便又忙活了起來,開始督促宜春院的幾個女妓們排練龍舟競渡上要表演的節目,今年表演女妓的名單早早決定了下來,司青青和詩詩自然是在其中的,另選了兩個宜春院的女妓,倒是沒有石靜瑤的份,听說石靜瑤為了這事兒求了秦琴好久,秦琴卻一直沒松口,畢竟石靜瑤才剛剛掛牌,進宜春院也不過就是一個月的事情,也沒什麼在外頭表演的經驗,秦琴自然是不放心她在御前表演的。
石靜瑤知道名單里面沒有她的時候,氣得當即就甩了臉子,還因為賭氣,躲在房間里氣得吃不下飯。
這等八卦,陸晥晚平日里自然也是不會去關注的,這一日,陸晥晚與詩詩和司青青一同在院子里坐著聊天,三人說著說著,便說起了這事兒,詩詩最是看不慣石靜瑤這等裝模作樣的人了,當著陸晥晚的面就罵開了,「我最是看不慣她那種人了,真以為自己有多大能耐呢,要說那才藝,連你的一半都趕不上,模樣嗎,不是我說,那種小家子氣的長相,也就那些沒品位的人會喜歡。」
司青青本來與詩詩的關系也不怎麼好,但自從石靜瑤進了宜春院之後,兩人的關系卻突然融洽了起來,因為她們有了共同看不順眼的人。
司青青的脾氣沒詩詩那麼直,說起話來也委婉了許多,喝著茶水,慢悠悠地說道︰「我說也是,不過就是個小丫頭片子,真以為御前表演是誰都能去的,咱們可是在宜春院待了好幾年的,才能讓教習選中,就她那剛掛牌的,真以為自己能行,果真是太狂妄自大了些。」
陸晥晚嗑著瓜子,裝著十分認真地在听兩人抱怨,其實早就走神了,想著明兒要先包什麼餡兒的粽子,她自己喜歡吃火腿的,不過秦琴喜歡吃八寶粽,而珍兒現在正懷著身孕呢,不能吃的太油膩,紅棗的比較養生……
「綰綰!你有沒有再听我們說話呢!」詩詩脾氣可不好,見著陸晥晚魂游天外的模樣,就直接伸出手捏著她的臉頰吼道。
陸晥晚正好被一個瓜子殼嗆住,立馬將自己的臉從詩詩的手中解月兌出來,一邊揉一邊灌了口茶水,這才開口道︰「有听呢!有听呢!詩詩姐你真是越來越暴力呢,怪不得到現在還嫁不出去呢!」
司青青在一旁輕笑,唯恐天下不亂地打趣道︰「詩詩她哪里是嫁不出去,她明明就是挑花眼了嗎,禮部侍郎董大人和翰林編修王大人可是一直想納了詩詩做妾呢,可咱們詩詩就是不松口呢。」
詩詩沒好氣地瞥了司青青一眼,回嘴道︰「你還不是跟我一樣,桑公子還想抬你做正妻呢,你怎的也不答應?」
听詩詩這般問,陸晥晚也一臉好奇地看向了司青青,詩詩口中的桑公子全名叫桑洋,是一個海商,據說年少時只是一個跑船的船員,但他膽子大人又活泛,出了幾次海賺夠了資本之後,就開始自己做生意,這些年生意坐下來,也是薄有資財,原先娶過一任妻子,只是後來得重病死了,只留下一雙年幼的兒女,這桑洋對司青青可謂是一往情深,兩年之前就開始頻繁來教坊捧司青青的場,今年年初更是與司青青許諾,若是她願意,便出錢為她贖身,並以正妻之位待之,這對于教坊的女妓來說,不可說不是一個好的歸宿,畢竟一個正妻之位。就已經能讓許多女妓趨之若鶩了,只是司青青不知在考量什麼,一直沒有松口答應桑洋,陸晥晚覺得司青青一定是有自己的考慮,便也一直沒有問她,其實心中也是十分好奇的。
司青青微垂著眼,又是緩緩啜了口茶水,才幽幽回話道︰「有些事情我本不想與你們說的,不過現在想想,若我總是一個人胡思亂想。難免會鑽了牛角尖。便說出來,讓你們與我拿拿主意也成。」
司青青這話說的陸晼晚更是好奇了,與詩詩一起,俱是瞪大了眼瞧著司青青。等她接下來的話。
「桑洋確實是個不錯的男子。也不介意我這殘花敗柳的身子。更願意以正妻待我,只是……他雖對我真心,但她的家里人卻是不願意接受我這個風塵女子進門的。前段日子,桑洋的母親來過一趟,她與我開出了條件,若我想進門也可以,但必須在進門之前喝下絕子湯,不然她寧可跟兒子決裂,也絕不允許我進門。」
詩詩與陸晼晚听司青青說完,俱是一臉氣憤,詩詩更是憤然地重重拍了下桌子,一臉怒色地說道︰「真是欺人太甚了,咱們教坊女妓就不是女人們,憑什麼剝奪我們當母親的權利,那什麼勞什子桑家你也別嫁了,我就不信憑著你的才貌,還找不到比他們更好的了,不過就是一個小小商賈,以為自己有多了不起呢!」
司青青長嘆了口氣,有些戚戚然地說道︰「我終究是個普通的女人,哪個女人不想擁有自己的孩子,我這輩子已經這樣了,便只有寄希望與我孩子的身上,可若是連這個希望都剝奪了,我心中著實不願的……」
陸晼晚默默听著,沒有說話,她不知曉該說些什麼話來安慰司青青,或許那正妻之位卻是誘人,但若是建立在踐踏她們自尊的基礎上,那也寧可不要的。
「桑洋知道這事兒嗎?」詩詩發了一通火後,又是憤憤然與司青青問道。
司青青搖了搖頭,「我沒有問他,我怕知道了答案之後,只會更難過……」
「問吧。」陸晼晚終于開了口,「總是要問清楚的,若桑洋他也是這個意思,那這男人不要也罷,若只是他母親自作主張,你便更要與他商量,讓他安撫好他的母親,他既是有心想娶你,便要把這些事情處理好,作為一個男人,就不該讓自己心愛的女子受了委屈,這一點擔當應該是要有的。」
司青青听了陸晼晚的話,也贊同地點了點頭,「看來原先真是我想岔了,反正伸頭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何不大家說清楚來的好。」
「就是因為有這麼多麻煩事兒,所以我才不願意嫁人的,嫁給小戶人家做正室,上頭有婆婆壓著,嫁給官宦世家做小妾,上頭還有正妻壓著,反正日子都不會好過,還不如在這教坊里,自由自在,沒人能給我臉色看舒坦呢。」詩詩撅著嘴,一臉倦怠地說著。
「等到哪日你人老珠黃,沒人要了,我看你急不急。」司青青與詩詩作對慣了,還是忍不住刺了她一句道。
詩詩卻依舊渾然不在意,瞪了司青青一眼說道︰「那我就自贖出去,在教坊司旁邊買個小院子,再買幾個丫鬟僕人,我自己過自己的小日子,反正這幾年我也存了不少,夠我過下半輩子了,說不準還能招個上門女婿,生個大胖兒子呢。」
詩詩這話頗是大膽,司青青听地臉頰微紅,輕啐了她一口,道︰「真是越發沒臉沒皮了,綰綰還在這兒呢,你就說這些有的沒的,可別教壞了小孩子。」
「綰綰馬上就要及笄了,也不算是孩子了,男女之事她總是要知道的,我可是听說她跟武安侯府的小世子關系不錯,怎麼樣,是不是那個小世子看上咱們綰綰啦。」
陸晼晚對著越發沒下限的詩詩,忍不住翻了個白眼,沒好氣地說道︰「你也知道人家是武安侯府的世子了,怎麼可能看得上我,我不過是以前幫過他幾次,他才稍稍照顧我一點,就我這模樣,誰我喜歡我啊。」
司青青卻是不樂意听陸晼晚說這話了,輕輕拍打了她一下,教訓道︰「綰綰。莫要妄自菲薄,我和詩詩可都說過,你的容貌是一等一的好的,就是原先的湘娘子,那也是比不上你的,若不是你臉上的那道疤痕,可不知你要迷倒多少人呢。」
這話陸晼晚前世也听過許多,不過她到了這一世才真正明白,女人可以長得漂亮,很漂亮。非常漂亮。但若是漂亮地閃瞎人眼,那絕對就不是一件好事了,殊不知從古至今,只要是有著絕色容顏的女子。沒有一個是有好下場的。陸晼晚下意識撫上臉頰那道凹凸不平飛傷痕。笑容輕松地說道︰「我可是十分慶幸呢。臉上有這條疤,不然我哪還能像現在這樣輕松自在呢。」
司青青二人雖然也知道容貌對一個女子來說很重要,但如她們這樣的身份。真有絕色姿容也不是好事。
日子很快就到了龍舟競渡前夕,陸晼晚這幾日一直在幫忙秦琴排舞,秦琴的身子畢竟才剛好,不能太過勞累,她便包攬了許多事,她又與司青青和詩詩交情不錯,督促她們練舞倒也輕松許多。
下午練完舞,陸晼晚正回到臥房休息,燕秋卻是一臉焦急神色地跑了過來,連門都顧不上敲,就直接進屋來,拉著陸晼晚的手臂急急說道︰「綰綰,不好了,方才司娘子和詩詩娘子被蛇咬了!」
陸晼晚立馬站起身來,眉頭一皺,問道︰「現在她們怎麼樣了,咱們教坊里好好地怎麼會有蛇?」
燕秋急地滿頭大汗,帶著哭腔說道︰「我也不知道啊,本來兩位娘子正好好走著呢,突然就從草叢里竄出一條蛇來,先是咬了詩詩娘子,司娘子嚇了一跳,本來想救詩詩娘子,卻是又竄出一條蛇來,把她也給咬傷!」
陸晼晚的臉色已經十分不好看了,這事兒實在是太蹊蹺了,教坊里頭不可能有蛇,這蛇只可能是有人從外面弄進來的!
「走,我先去看看兩位娘子。」陸晼晚已經邁步走出了屋子,心中只希望,那兩條蛇是沒有毒的,司青青兩人不至于有生命危險。
因為司青青兩人是被蛇咬傷的,所以女使們不敢太過移動她們,只是拿了帕子先把被咬傷的地方扎緊,讓兩人先坐在院子里的石頭上,等著大夫前來救治。
燕秋帶著陸晼晚很快就到了司青青兩人受傷的地方,司青青和詩詩見她來了,面上的表情都安心了許多,她們都知道陸晼晚幫秦琴治傷的事情,對她的醫術還是十分有信心的。
陸晼晚直接在兩人腳邊上蹲下,細細檢查了傷口,此時被咬傷的地方已經腫脹了起來,但好在流出來的鮮血還是正常的顏色,這證明兩條蛇是沒有毒的,陸晼晚也才稍稍松了口氣,先用針給兩人止了血,這才站起身來,安撫著與她們說道︰「沒事了,不是毒蛇,傷口雖然有些深,但將養幾天,消腫了就沒事了。」
司青青和詩詩听到蛇沒有毒,眉頭也微微舒展了一些,卻依舊是滿臉愁容地開口道︰「這可怎麼辦啊,明兒就是龍舟競渡了,可我和詩詩都受了傷,那御前表演……」
「你們先回去休息吧,這事兒交給我跟教習,等會兒我讓人送些藥膏過去,你們每日涂著,好地會快一些,也不會留下疤痕。」陸晼晚已經猜到今日的毒蛇事件是有人蓄意為之,就是想讓司青青和詩詩不能參加明天的御前表演,那幕後之人,她用腳趾也能猜到是誰,可她又怎會讓那人輕易得逞,既然敢用出這般下作的手段,就別怪她也以牙還牙了。
秦琴也很快听到了消息趕來,知道司青青兩人沒有性命之虞,這才放下了心來,與陸晼晚一起陪著她二人回了房,這才又與她一起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綰綰,這事兒你怎麼看?」秦琴一張臉上滿是冷意,出聲與陸晼晚問道。
「哼,不過就是某些人使出的卑劣手段罷了,真以為我們會不知道她的目的。」陸晼晚冷哼一聲,直接將自己的想法說了出來。
秦琴臉上的神情頓時變地有些復雜,片刻之後,才開口道︰「我真是沒想到,她竟會做出這樣的事情,枉我教了她這麼多年。」
陸晼晚知道秦琴心里頭定是不好受的,畢竟石靜瑤是她一手教導的,現在她做出這樣的事,秦琴心中定是自責的。
「教習,這事兒跟你也沒有關系,您雖教導了她,但她本性如此,您也是沒有辦法的,現在我們還是想想,明日的御前表演到底該怎麼辦吧。」
秦琴的眉頭都快皺成「川」了,思忖了半晌,才無奈說道︰「若是青青和詩詩只傷了一個倒也罷了,大不了就改成她們其中一人獨舞,但現在兩個人都傷了,紅芍又不是能獨挑大梁的,這事兒可真是難辦了……」
陸晼晚又是冷笑一聲,慢悠悠地說道︰「我看那石靜瑤打地就是獨舞的主意吧,這般她才能獨領風騷,讓皇上注意到她,若是我沒有猜錯,在過一會兒,她就會主動到您這兒來情願了,為了教坊,她也是要大義凜然地補上這個缺的啊。」
秦琴心中也很是生氣,自然不想讓石靜瑤得逞,便心一橫說道︰「綰綰,你上吧!」
陸晥晚顯然沒想到秦琴會做出這個決定,微微愣了一下,連忙擺手道︰「不行!不行!我不行,我又不是教坊的女妓,臉又是這幅這樣,我怎麼能上呢,教習您別開玩笑了。」她躲著李琰還來不及呢,怎麼會往他面前撞。
秦琴卻是神情堅定地說道︰「我讓你上也是有理由的,這幾天你都有幫忙排舞,整支舞蹈你再熟悉不過了,至于你臉上的疤,也不用太擔心,大不了到時候你跟紅芍都戴上面紗,這樣不就看不到了嗎,不過是一個開場表演,每年都是這樣再跳的,你也不用太擔心。」
陸晥晚卻是依然拒絕道︰「教習,我真的不行……」若是沒有李琰,她也就硬著頭皮上了,可一想到或許會因此時而直面李琰,她就不想冒這個險。
「難道你就真的想讓石靜瑤得到這個機會,這要是讓詩詩和青青知道,她們還不是要嘔死,就算為了她們兩個,你也不能合了石靜瑤的意,你再好好考慮考慮吧。」秦琴又是搬出了詩詩和司青青,還是不放棄地說服道。
陸晥晚真心糾結了,去了又怕見到李琰,不去又不甘心讓石靜瑤就這麼得逞,只能苦笑一聲說道︰「教習,您讓我再考慮考慮吧,明兒一早我再給您答復。」
秦琴也知道不能太勉強陸晥晚,便點了點頭,「那你回去好好想想吧,你不是一向膽子大嗎,怎麼到了這時候就怕了。」
陸晥晚苦笑不語,也不知道該怎麼跟秦琴解釋,只能無奈地轉身離開了,剛走出秦琴的房間,就看到石靜瑤迎面走來,很有些得意地與陸晥晚笑了笑,駐足在她面前,微微帶著些挑釁地問道︰「綰綰也來找教習有事嗎?」
陸晥晚那雙黑白分明的大眼楮盯著她瞧了半晌,瞧地石靜瑤都有些發毛了,才緩緩說道︰「我送你七個字,‘多行不義必自斃’,晚上睡覺的時候記得關緊門窗,不然誰都不知道有什麼東西會跑進去。」說完就越過石靜瑤離開了,只是在擦身而過的時候,往她身上撒了一些白色的粉末。
石靜瑤的臉上極快地閃過一抹懼意,但不知又想到了什麼,瞬間又得意起來,恨恨地瞪了陸晥晚的背影一眼,才轉身進了屋內。
陸晥晚回了房,就拿了兩盒藥膏給詩詩和司青青送了去,然後又從身上拿出一個小瓶子,來到了石靜瑤的寢室周圍,悄悄地撒了一些白色的粉末在她臥房的窗戶上和門縫上,做完這些,面上才微微一笑,離開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