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二叔,你當時如果主動一點,也不至于這樣,你還等著何慎尹的爸爸去鬧事,你坐享其成了?二叔,你可真是陰險。」
「嘿。」何志潛拍了拍顧玉羅的腦袋,「你這丫頭胡說什麼吶,什麼叫陰險?我這叫保存有生力量,懂不?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
顧玉羅撇撇嘴,「二叔,你就只有嘴上這麼一說而已,最後我爸還不是搶走了我媽?你留的青山呢?早就變成荒山了吧。」
何志潛無奈扶額,「你讓我說完!顧玉羅,你不虧是你爸的女兒。」
「哎呀,二叔,你繼續說,繼續說,我這也不是就事論事麼?」顧玉羅嘿嘿地笑。
何志潛深吸了一口氣,瞪了顧玉羅一眼,「不許插嘴!」
「嗯嗯。」顧玉羅舉起手,「我以我爸爸的名義發誓,絕對不插嘴!」
何志潛終于忍不住翻了白眼,「你用你爸的名義發誓頂用嗎?你用你外公的名義發誓都不行!算了,敗給你這個丫頭了,我說完你就趕緊滾蛋吧,看到你就煩。」
顧玉羅淚光閃閃地看著何志潛不住地點頭。
「璟兒當時以為我不敢反抗爸爸,生了悶氣,恰巧三弟借口約會找了璟兒,和她商量逃婚的事,我完全不知情,而且,最後關頭,還是我幫忙開了關卡,放走了他們,三弟當時只是借了我的人手逃婚的,但是我根本不知道這件事。」
「你真傻!」顧玉羅毫不猶豫地批評,「二叔,我才發現你不是一般的二!」
當年的龍頭老大此時看著眼前這個罵自己傻罵自己二的小女孩兒,卻完全說不出來任何反駁的話,他當時也在心里罵了自己無數遍,真的很傻,真的很蠢,一輩子精明到頭了,卻偏偏在這個時候撲了空,愛而不得,真的如剜心般,或許,這就是報應。
何志潛深深地嘆了一口氣,「我後來找過你媽媽,找遍了整個城市,都無果,過了整整半年,我去了當時我們常去的一個公園,坐在我們時常坐著的那排椅子上,坐著坐著,低下頭,就發現了椅子的下方有東西,拿出來一看,竟然是一封信,竟然是你媽媽在半年前寫的,寫給我的。」
「她說,我和她並不合適,我和她都太要強了,我工于心計,太過精明,就連愛情,都要精打細算,付出與收獲,都要算的不多不少,剛剛好才行。她和我在一起,很累,她說,我需要一個仰慕自己的女人,而不是需要一個和自己搶佔巔峰的女人。她說,慧極必傷,情深不壽,她覺得,我和她以後都會變成那樣,太注重感情,得到的比付出的少一絲一毫都不可以,算計對方,同樣也算計自己。」
何志潛說到這里,點了一根煙,吸了一口,臉上半是悲憫半是憂郁的神情被煙霧遮掩,看得不清不楚,這才張口道︰「她說她決定找一個能夠讓自己放下一身擔子的人,能讓她真正體會到溫暖的家的人,她說她太累了。」
顧玉羅看著煙霧繚繞中何志潛模糊的臉,仿佛一下子蒼老了許多。
「那你有沒有再找過我媽媽?」
何志潛點點頭,「我當時不相信她會這麼說,我只以為她說的都是氣話,後來……」他笑道︰「我找到了她,她當時已經和你的爸爸在一起了,已經懷孕了,她真的很快樂,與和我在一起時,完全不同,我終于明白她說的話。真的,我看到她從來也沒有那麼開心過。」
顧玉羅頓了頓,「那你有沒有出現在她面前?我媽媽知道你去看過她了?」
何志潛還是笑著,只是那笑容多少有些滄桑的意味在其中,又是在回憶往昔,一臉的淡然,「你媽媽當然知道我一定會去看她的,我和她從小就在一起,她知道我的性子,過了幾天,我就去看她了,說清了很多事,我也想通了,我與她不合適。」
「但是從那以後你一直都是一個人。」
何志潛笑著搖頭,「這些年我的確都是一個人,是再也找不到一個合適的人了,就連像你媽媽那樣的人都沒找到,我有妻子,但實在過不到一起。」
顧玉羅低著頭沒說話,半晌才抬起頭來,「你後悔麼?當時如果說清楚,或許你和我媽媽就會在一起。」
「後悔有什麼用?」何志潛閉上眼吸了一口煙,緩緩地吐出煙霧,「得之我幸,失之我命。」說著,他掐滅了煙,「玉羅,想做什麼就去做什麼,很多事,都逃不過一個‘悔’字,但是你悔不當初,又完全沒有辦法,也沒有用。所以只有當你把事情都做盡了,才有資格說‘得之我幸,失之我命’。」
顧玉羅點點頭,模了模自己的手腕,她總覺得手腕空空的,就想心里,總有一處空空的,她知道誰能填滿。
「好了,還有什麼要問的?問完了趕緊滾蛋。」
顧玉羅回過神來,抬起頭白了他一眼,「二叔,你別這麼不耐煩好不好?好歹我也是你初戀情人的女兒。」
何志潛被顧玉羅逗笑了,「初戀情人的女兒?你怎麼不說,你還是我情敵的女兒?」
「哎,不和你說了,你還沒說完呢,我媽媽怎麼會拿出timeless手鏈去投資queen?」
「當時你媽媽逃婚沒多久,寧家就遇到危難,幾乎是一夜之間,就倒了,那個時候,我早就知道,告訴了你媽媽,你媽媽和我都認為寧家早已無力回天,只好商量著將計就計,另外要救出你的外公,但是最後失手了,你外公去世前囑咐你媽媽在芝加哥開一間公司做後路。後來你媽媽拿出了timeless手鏈,我和她就在芝加哥注冊了queen這個公司,商量好了,要是以後出了什麼事,我們可以憑借這個公司去芝加哥。」
「所以這就是queen的由來?但是queen成長的也未免太迅速了,才短短的十年,就已是全球數一數二的大公司了。」
何志潛笑呵呵地道︰「你不知道你外公家以前是做什麼的?你媽媽早就學了那些手段,先是隱姓埋名地私下偷偷做軍火生意,之後等規模擴大了,在十年前才浮上水面,漸漸洗白了,才進軍時尚界,這也是我和你媽媽當年定下的計劃。」
「所以說,queen其實以前也是做那個的?!」
何志潛搖頭,「不用擔心,現在已經沒事了。」
顧玉羅點點頭,「最後一個問題,你現在還愛我媽媽麼?」
「我也不知道,還愛吧,如果不愛,怎麼這麼些年了,就一直找不到比她更適合我的呢?」
顧玉羅苦笑,低頭拿起杯子喝茶,灌到口中,這才發現又苦又冷,皺著眉頭咽了下去,冷茶就順著喉嚨一直涼到心里,起身道︰「二叔,我滾蛋了。」
何志潛笑呵呵地看著顧玉羅,「滾好不送。」
顧玉羅打開門走了出去,又轉過身來對何志潛做了一個鬼臉,這才關上門離去。
坐地鐵回到學校,顧玉羅趕忙去了公寓,提了書就直奔教室,雖然後半學期的課程比以前少了很多,但是有些非常重要的課還是必須要上的。
她今天趕著去上的課,正好是那位愛講黃段子的知名企業人的課。
他講了一個比較深奧的經濟學原理,卻用一個黃段子講了出來。
故事大概是這樣的,一個趕著一群羊的年輕人要去集市,結果走到一半時發現天已經黑了,他又沒有錢,正好在荒郊野嶺發現了一戶人家,敲了門想要借宿,門打開了,戶主是一個女人,他說明來意,女戶主卻說只要一間房子,年輕人則用一只羊換一個晚上,他睡在地上。
女戶主答應了,讓年輕人住了進去,當天晚上兩人一個睡在床上一個睡在地上,沒多久,年輕人說睡在地上不舒服,睡不著,要上床睡,又用了兩只羊來做報酬,女戶主猶豫了很久,還是答應了。
年輕人終于睡到了床上,床又很小,只有一床被子,兩人不得不擠在一起,就這麼孤男寡女、**,年輕人一邊在女戶主身上意亂情迷,一邊用羊來抵,到最後,年輕人的羊用完了,年輕人吃飽饜足,閉上眼楮正要睡,女戶主卻說,願意用所有的羊,再和他做一次。
第二天,年輕人趕著那一群羊走了,女戶主則站在門口揮淚告別……
顧玉羅听完這則故事,突然間想到何志潛與她媽媽的事,他們對愛情都太過斤斤計較,但是這個故事里,所表達出的愛情觀就是,愛情完全可以讓一個人一無所有,卻又不計得失,愛情是付出了一切的,但是得不到任何東西。
就像這個故事所隱含的經濟學原理一樣,有時候,只要你會利用那個看不見的卻能夠讓人感受的到的,讓你魂牽夢繞的東西,付出了所有,才能有機會得到更多,如若不然,你就永遠也得不到真心。
在愛情面前,所有的人都認為自己是那個年輕人,但是到最後,才發現自己是那個女戶主。
顧玉羅突然間覺得,自己才是那個一直想要回報的人,與何慎尹在一起,她一直都是以索求的姿態出現,但事實是,她錯了,她本以為的愛情,並不是這樣,真正計較的人,是她。